事不宜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张木保持着端庄贤淑的姿势,只是加快了筷子夹取的频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了。
林丝莹虽然免不了对张木瞠目结舌,却到底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没人发现是最好的,说到底,这也是林家的脸面。
张木微微舔了舔油光锃亮的嘴唇,虽然方才的速度极快,但好在张木不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没心人,林家的脸面她也懂得顾及,因此动作幅度还不算太大。只要不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观察,倒也不会注意到林家娘子竟然是这么大的胃口。
心满意足的张木眼含泪光地注视着林煜峰坐回到自己的身边。
“我只是怕你吃不饱就闹脾气,人要是没了脑子起来,才是最可怕的。”林煜峰拿起筷子,连看都没看张木一眼,就这般冷冷地说了一句。
张木抽了抽鼻子。
我岂止是感动,我只是在想,以后到底要怎么跟你们这些智商爆表颜值爆表的人一起,愉快地玩耍啊……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寒暄着离开了天波府。
上了马车,张木难得一路上都做了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女子。
吃饱了就不说话的张木?
林煜峰倒是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鲜少见到你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吃了御厨做的饭,还不开心?”
余光扫了几眼张木,林煜峰虽然一直耐着性子,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要知道这个女人可是属于没事找事成天嗡嗡嗡个没完型的,要是赶上夜里做梦,可是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安分。
张木一怔,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啊。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何事?”林煜峰追问道。
尽管今日里并未见到杨家将一族全貌,但所见所闻点点滴滴,都可以感觉到这一门的兴盛和家族的融洽。老太君虽是霸气在身,却也是满身和气,这样的一家子,外有才,内平安,本该令人十足艳羡,却要在未来妻离子散,算不得家破人亡,却也是悲壮惨烈。
前后的对比,不禁让人心生悲凉。
热闹之后便是一阵虚空,张木上了马车之后,忍不住在静下来的空间想到杨家将未来的命运,所以一直轻蹙着眉头发愣。
“现在是何年何月?”张木抬眼问向林煜峰。
张木的问题也是让林煜峰一惊。若是旁的不知也就罢了,怎的就连年月都不清楚了,更何况今年还是自己婚嫁的大年份。不知张木意欲何止,林煜峰没有立刻作答。
“算了算了,你当我没问过。”
林煜峰还没来得及答话,张木便又摆摆手,无奈又透露着失望地取消了方才的问题。
“怎么了?”林煜峰一头雾水。
“没事。”
张木心不在焉地摇了摇脑袋,把脸别向一边,神情呆滞。
林煜峰见状,心里掠过一丝不悦。
这女人分明是有事在瞒着自己,有何是不能直接对自己言语的?
这么一想,林煜峰心里又不免为自己憋气。
明明平日里是被张木的喋喋不休折磨得不行,这可好不容易能过下安稳的日子,自己竟又有些不适应了。难不成是中了什么爱受虐的邪?
她的事便是她的事,与我又有何干系。她不愿说,我得个清静,也不必为她费神,本该高兴才是。
林煜峰侧头深思。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东西。
而与此同时,被林煜峰当成处在高冷状态的张木,所想的却是——
杨家将到底是哪一年战死的啊,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这样子就算知道现在是哪个年代,也不知道天波府这样太平安稳的日子能过多久。唉,早知道当年应该多读读历史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过那御厨的手艺确实没话说,到现在还觉得齿颊留香。
张木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了舔牙齿,竟满足地轻笑了出来。
林煜峰瞥了眼身旁的娘子,方才还一副忧国忧民的惆怅模样,不过眨眼的功夫,却又是做了美梦般陶醉其中,林煜峰轻叹一声,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下了马车,回到林府的厢房内,张木浑身瘫软地坐在外室的桌子前,自顾自地斟了好几盏茶,都咕咚咕咚倒进了肚子里。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康生活,着实不错。
“这又是怎么了?从未见你扑到茶水上像扑到猪头肉上一般。”林煜峰坐在张木隔壁的凳子上,见她这般饥渴,不禁疑惑。
在天波府的时候,总要惦记着规矩,顾及着脸面,做这也不行,做那也不行。既如此麻烦,按着张木能省则省的性子,索性有些事情,能免则免了,譬如,这喝水,在张木眼里只是为了解渴,而在别人那儿却多是品茶。当生理需求遇上精神需求的冲撞,张木只得甘拜下风。
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坐了许久的马车,就算现在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张木还是觉得大地在颤抖,喝点水安抚一下蠢蠢欲动的胃液。
其三,则是——
“今天从出门开始,到现在,总算是圆满完成了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且没有出什么岔子,岂不是大快人心,值得庆贺之事?”说着张木又好爽地为林煜峰斟了满满一杯,举起自己的杯子好汉般对林煜峰言道,“兄弟,干了这杯!”
说罢便仰脖一饮而尽。
对于张木这以茶代酒的梁山好汉般的豪情壮志,林煜峰只是给了个白眼。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端在那里,神经都快要崩断了,走路怕步子晃,坐下怕身体塌,好像左右都不是,连这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张木全身心放松地抱怨道。
虽然张木的话,林煜峰听得一知半解,但好在可以揣度出她的意思。听得久了,便也习惯了,林煜峰只当得是地域的差异。
“若你平日里不这般懒散,又怎会感觉这样劳累?可不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林煜峰断然没有要同情张木的意思。
“是是是,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我不作死就不会死。不过我看你的小三妹,系出名门,倒是也不怎么样嘛。”张木鼓着嘴叫嚣道。
听到张木的两句形容,虽然粗鄙,但是话粗理不粗,形容得倒是贴切得紧。
“丝莹的性子是烈了些,也不似个知书达理的端庄闺秀,但那也只是性子。性子和举止,是两回事。”林煜峰言道。
张木不情愿地点点头。表里不一,听起来倒似有几分道理。
“那……她是什么性子的啊?”
张木眼睛在眼眶里提溜了一圈儿,伸着脑袋试探性地问道。
明知道是人家的痛处,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八卦,这贱贱的性子连张木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打。
说来便也是怪了,张木虽然性格脱线,又神经兮兮,但好歹是个正常人,素日里也对这些细枝末节,小女生喜欢的花边新闻倒不是甚感兴趣的。但是对于林煜峰,张木却总也忍不住地想要去揭人家的伤疤。
一定是因为敌方战斗系数太强大了,目前我军只发现了这么一个软肋,所以我才会这般乐此不疲。
嗯,一定是这样。
纵然张木自己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底子里也是清楚。与其说是为了刺激林煜峰,倒不如说是总忍不住想要了解林煜峰这个人,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过去的--女人。
话已出口,张木自然已经想到过后果。
若是林煜峰不想言语,或者是冷傲地丢出一句“与你无关”,自己便随便找个话题搪塞过去好了;若是林煜峰再把自己掐起来,负起出走,自己就死皮赖脸地--抱大腿!
“她很好。”
本以为林煜峰又会对自己实行冷却政策,却没想林煜峰隔了半晌,语气低沉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很好。
这是张木第一次从林煜峰口中听到的苏瑾鸢,那个一直深藏在林煜峰心底的人。
也只有提到她的时候,张木才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煜峰眼底里不再是桀骜一世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那跟我比呢?”
此言一出,林煜峰惊讶地侧过头看着同样惊呆了的张木。
这话赶话的,怎得就从嘴里秃噜出了这么一句?我一定是被什么附身了?!
看似昭然若揭的谜底,张木那比林煜峰的身材还要魁梧的自尊心可是面对不得。
张木连忙大笑着猛力拍击着林煜峰的后背,言道:“我随口问的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哎嘿哎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