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时间，像是彻底陷入了停滞。
无念无想，不言不语，任由它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苏醒，踉跄着起身，收拾起直播设备来。
对于他来说，很多事其实都还只是他的臆测……只是，在一切没有实锤之前，他也不好意思将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
就像他在面对梦梦的时候，虽然神情依旧透露着失落，但他也没有选择将一切挑明。
或者是，他也在怕，根本不敢挑明。
冷水一激，他才彻底地清醒。
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且不管未来会怎样，起码，对于直播这门营生，他还是要全力以赴投入的。
就当，只是为了自己。
选好角度，他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这一刻的他，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全身心的投入，尽管他的神情依旧带着麻木，眉目间，也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悲伤……
他奋力地嘶吼着，声嘶力竭，肢体伴随着话术剧烈动荡，挥手、握拳、振臂高呼。
他就像一个直播机器，机械式地做着该做的事。
只是……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直播，他心头的不安，越发的开始浓重。
在线人数，始终上不去。
每每卡在500的关口，就开始回落，直播间的互动，相较于前几次，频率也低了不少。
尽管他从未感觉，自己的状态是如此之好，但好的状态并没有带来好的反馈，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更是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懑、压抑。
直到第五场PK开始，他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才堪堪突破500，相较于前几次，又有一定程度的回落。
至于赚的钱，更不用说了……
一哥的眉头开始微微蹙起。
他确定，自己就是照着耀子说的方法做的，但偏偏……
所有的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仍在直播，所以他也尽量表现出一脸的亢奋，鞠着躬，向打赏过的大哥一一道谢，结束了今天的直播。
下播后，无尽的忧虑才渐渐浮上他的眉间。
呆呆地坐了会，他掏出手机，却发现，早已出发的梦梦，竟然现在才开始直播。
——她去干什么了？
一哥不禁开始嘀咕：或许，是去找合适的直播地点了？
只是，看镜头，她所在的位置，分明就是旅社旁的那片空地，昨天他也在那附近直播。
心有些沉，无形的阴影悄然笼上他的心头。
直播中的梦梦，无疑是亢奋的，毕竟PK讲究的就是一种气势。
只是今天的她，亢奋中似乎多了几分的理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真要说的话，似乎更像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
以往她每场PK结束都还会和直播间里的粉丝唠唠嗑。
但今天的她，眉间明显多了几分狠厉，很多就打完了五场PK，然后下线……
没有任何的寒暄和犹豫，而她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最高也就到了800。
比起前次直播，也有回落，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样的成绩，依然足够瞩目！
一哥起身，来到浴室洗了把脸，然后坐回沙发，等着梦梦回来。
只是，原本应该回来的梦梦，却始终没有出现。
眼见着，天又开始黑了，他的心，也是越发的开始沉重。
宛若……沉入深海，窒息。
……
漆黑中，一哥猛地抬头。
伴随着门把转动，梦梦拖着大大小小的直播设备，神色疲惫地回到房间。
四目相交，是尴尬，带着些许的疏离，还有陌生。
她的笑，明显有些勉强，轻声问道：“播好了？”
一哥的面色如常，轻轻点头道：“嗯，你呢？播得怎样？”
“还……还行吧。”
梦梦放下设备，然后在他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她的身子，微微的曲着，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惨白与心悸，坐在那里低沉着头，有些沉默。
望着她，一哥没来由地感到心疼，轻叹一口气，“先歇歇吧。”
他也看得出来，此时的梦梦，根本没有攀谈的心思，只是想要安静一下。
两人就这样枯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梦梦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今天播得怎样？”
“还……还行吧。”
一哥咧着嘴，一脸尴尬地道：“勉勉强强，大概也就赚了200。”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有些看不上这200块了。
不过相较于万金，以及他们的处境来说，一天能赚200，其实也算不错，只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种落差，还是有点大。
“嗯。”
梦梦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我的话……今天大概赚了350块！”
“那还不错呀！”
一哥的眉头轻佻，一脸感慨道：“你看，果然女孩子直播就是有优势！”
梦梦抬起头，表情欲言又止，而后，又轻轻地别开，低声道：“嗯，也还行吧！你……”
“嗯？”
“没，没有。”
梦梦摇了摇头。
很明显，她是有什么话想说，只是望着一哥，又止住了话头。
“是在担心吗？”
一哥调整了下呼吸，语气平和的开解道：“没关系，直播嘛，就是有波动的，师傅以前不也说过？”
“再说了，你是没看到万金他们昨天的流量，我想，大概是这平台有问题，我们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的！”
“嗯。”
梦梦点了点头。
“对了，明天我们怎么安排呢？”
一哥继续问道：“是继续直播，还是维持我们既定的节奏，先和粉丝沟通？”
他似是有些犹豫，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要不，就再播播看？反正最近我联系那些打赏过的大哥，他们的反馈也不是很好，大概也用不了那么多的时间？嗯？”
一哥有些疑惑，因为他忽然发现，梦梦的表情竟是越发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没……大概，大概是有点累了。”
梦梦微微一怔，目光闪烁地摇了摇头。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空气中满是令人窒息的压抑。
虽然他们彼此都没明说，但很明显，他们都知道，这所谓的直播，应该是出问题了。
只是有时候，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他们的直播方式有问题？
——还是，他们根本就是上当了。
就像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敢去拆穿。
这一刻，沉默，振聋发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