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两人出门，外头的天早已完全放晴。
大雪整整下了一整夜，至今仍有零散的雪子，当空滑落，放眼处，整个世界一片的纯白。
小雪穿的严严实实，一脸兴奋的走在前面。
“这甘陇的雪，还真不是盖的。”
她的双颊发红，眯缝着眼，不住的感叹道。
万红壮则是一脸小心的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那摇曳的身姿，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不禁想到当时的自己。
初见甘陇的雪，他大抵也是像眼前的小雪一般的兴奋，只是后来，见得多了，反倒没觉得有太大的稀奇，更多是觉得不便。
只是今天，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的心底，莫名又觉得有些新鲜。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吧？
望着一身洁白，宛若精灵一般的小雪，万红壮不禁有些失神。
一路无话，两人就这样走着，眼见着，就要到店门口了。
两人不由得慢下了脚步，神色严肃，不知在计较着些什么。
最终，万红壮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该面对的总归还是摇面对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万红壮心想。
直到店门口，两人才发现，此时的店里，竟是大门紧闭。
两人出来的时候本就迟了，照理来说，现在门应该已经开了，同时那些菜也应该送到门口了。
都没有。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赶忙快步来到了门前。
只见一个敦厚的身影，正低着头，叼着一根烟，沉闷的坐在那。
正是李大嘴。
“老李！”
李大嘴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见到万红壮出现，他的脸上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厨师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怎么，你还想我出事？”
万红壮笑着走上前去，“怎么不进去？今天店里怎么，没开业？”
“嗯。”
李大嘴点了点头，“昨晚那事，大家伙都吓得不轻，老板说，干脆给我们先放一天假。”
“带薪的。”
说完他便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既然放假，你还过来干嘛？”万红壮好奇的问道。
“是老板叫我来的，对了，差点忘了，老板说，如果你过来的话，可以直接上三楼去找他。”
“嗯。”
万红壮点了点头，旋即陷入了沉思。
——今天这事，怎么莫名透着一些诡异的味道？
他忽然想到王胖子……难道，一切都与他有关？
“对了，厨师长？”
李大嘴忽然开口道：“听说，你要走了？”
“嗯？”
万红壮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我要走，谁说的？”
李大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家都在传，好像是那王先生说的，说要带着你走，去其它地方开店。”
“这王胖子。”
万红壮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就知道这王胖子心里藏不住事，想不到，现在还是那样。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大嘴。
李大嘴紧抿着嘴唇，低着头，一脸的欲盖弥彰。
“你小心，是不是一直就想着我走，好霸占厨师长这个位置？”
“没有！你可别瞎说！”
李大嘴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一脸慌张的摆了摆手，“凭我那些微末技俩，哪撑得起我们店的后厨，能够在厨师长你的手下为你打打下手，我就心满意足了！”
言不由衷。
万红壮能够看出他眼中的失落以及期待。
虽然两个职位之间的薪资差别并不大，但作为厨师长，掌管着一整个后厨，想要克扣店油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一件事。
“行了行了，别侨情，我恶心。”
“不过，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不过我还没决定呢，你可别乱传了。”
“诶。”
李大嘴的表情明显明朗起来，不过话说回来，真要他执掌这整个后厨，他还真没这个信心呢。
“对了，老板呢，已经在楼上了吗？”
“对对对，已经在了。”
“那我就先上去了。”
说完，万红壮转过头，望着小雪，“你要不要先回去，或者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上去，谈完事情就下来。”
“我就在这等你吧！”
小雪微笑着说道。
李大嘴望着两人，先是一愣，脸上随即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神色，不过他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待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望着屋檐。
空无一人的大堂无比的安静，桌椅整齐的摆放在一起，没有留下一丝昨日纷争残留的痕迹。
刘彻很抠，所以开店至今都没有换过桌椅，不停的擦拭清洗，以至于部分桌子的边缘处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包浆，一股时间沉淀的味道。
嗯……水煮鱼味的。
穿过大堂，便是那熟悉的楼梯。
拾级而上，依稀可以感受到，往日热闹的景象，还有无数的小姑娘、小媳妇狂热的目光，而他万红壮，就这样站在台阶上，巡视着，就像是这个店里的王。
“这家店能成功，还真是多亏了有我！”
想着想着，万红壮不禁有些自得起来。
不过……这家店终究是有些破败了。
平日里还不怎么觉得，一旦清冷下来，整幢小楼，不知怎的，似乎散发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三楼。
廊道尽头的小房间里，依旧散发着昏黄的光，推开门，只见刘彻正瘫坐在座位上，双目失神，陷入了沉思。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彻。
“砰砰砰。”
万红壮轻轻敲了敲门。
刘彻一个激灵，猛的回过神来，“你来啦！”
“嗯！”万红壮点了点头。
“坐！”刘彻殷勤的站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一张凳子，“喝点什么？”
万红壮不禁有些愣神，记忆中，刘彻还是第一次这样和颜悦色的对待他。
不说贱……只是有些惶恐。
“都行。”
万红壮喏喏的说道，然后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刘彻端了一杯茶，放在了万红壮的面前，随即坐回了他的位子。
“三年了。”
他谈了口气，“你跟我来甘陇，也已经差不多有三年时间了吧？”
老生常谈的开场白。
见万红壮并没有回答，他接着说道：“你要……离开了吧？”
万红壮猛的抬起头，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彻一脸的苦涩，“我清楚，你肯定会走的。”
“王总已经跟我提过这个事情了，与其做一个不赚钱的合伙人，总归不如自己当老板来的自在，对吧！”
“何况，凭你的手艺，到哪吃不开呢？”
万红壮一脸的木然。
他不懂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是为什么，只是望着骤然有些苍老的刘彻，他心底的某根弦，猛地被拨动了。
刘彻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放心，我不会阻拦你，不过……这个，请你收下。”
刘彻从书桌下面掏出一个牛皮袋，推到了万红壮的面前。
万红壮疑惑的抬起头，望着刘彻。
——这牛皮袋，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