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允辙瞧着何蕾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儿。
“喂。”他喊了一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能不能帮我?她一个人在里面有段时间了,我不放心啊。”
何蕾咬了咬牙,从嘴里挤出了一句:“我不能。”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直接转身就走。
洛允辙又“喂、喂”的喊了两声,都没能把她叫回来,反倒是令她加快了脚步。
眼看着人就这么在拐角处消失,洛允辙叹了口气,只能是掏出手机联系洛士安。毕竟洛士安的面子还是很大的,林尚荣肯定要给。
可他刚翻到号码,就听身后“吱”的一声,白星尔出来了。
“星星!”洛允辙立刻跑到她的身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怎么样?他为难你了吗?还是吓唬你了?”
白星尔一怔,一抬头就对上了洛允辙那双干净的眼眸,心下颤了颤。
“没什么。”她低声道,“无非就是警告我一番,让我不许再有什么非分之想。”
洛允辙点点头,并不怀疑这话。
他想,这林蕴初和萧清今天都已经订婚了,又还能有什么风波?林尚荣犯不着对白星尔下手。
“没事就好。”洛允辙笑笑,“我们回内场吧。估计我二叔也该出来了。”
白星尔闷闷的“嗯”了一声,跟在他身边回去。
洛士安果真坐在他们之前的位置上,看样子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你们去哪了?”他问。
洛允辙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星尔,说:“林尚荣把星星给叫去说话,我不放心就跟了过去。应该没什么事。”
洛士安瞧瞧白星尔的脸色,觉得有些发白,而且她的眼神也颇为空洞,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关心道:“丫头,有话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的话,我们会帮你。”
白星尔眉头微蹙,慌忙咬住了微微颤抖着的嘴唇,不敢直视洛士安的眼睛。
她和洛家的人非亲非故,洛士安却多次真心出手相救,洛允辙更是对她无微不至……能遇见这样的两个人,是何等的幸事?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既是如此,白星尔又怎么能背叛他们呢?
“星星,我二叔跟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有什么就说,别不好意思。”洛允辙在一旁道。
白星尔面对这样的关心,心里憋堵的难受。
可眼下,她能做的只有握紧双拳,咬紧牙关,自己想办法。
“我真的没事。”她撒了谎,“可能是林老爷的气场太大,我还有些惊魂未定。你们都别担心我。”
洛士安和洛允辙对视了一眼,还是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是没事的,所以就想再问问。
可这时候,音乐响起,大批的侍者进入内场,引领贵宾们陆续进入花园就座。
“看来仪式要开始了。”洛士安说,“我们也进去吧。赶紧完事,赶紧走。”
洛允辙点头,示意白星尔晚上她的手臂,三个人就又进入了露天花园。
……
今天的订婚仪式,几乎邀请了海安市所有的名流。
他们按照社会地位的高低坐在不同的位置,不过参加一个仪式而已,就可以看出海安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们究竟是如何排位的。
比如何家和洛家的座位,都是极为靠前。
白星尔进入洛家席的区域,在落座前,他看到隔壁何家的酒席,也便看到坐在何延成身边的时笑。
她没有什么表情,跟个僵硬的木偶一样坐在那里,对于何延成在她耳边的轻声细语,也没有回应。
而反观何蔓和何蕾,两个人则聊得火热。
特别是何蔓,她的目光时不时的看看白星尔,然后就和何蕾在那里一直说着什么,似乎就是在讨论白星尔。
“我觉得林家这个外孙女,不太正常。”洛允辙小声对白星尔说。
白星尔收回目光,问:“为什么?”
洛允辙耸了下肩膀,回答:“就是感觉。年纪轻轻的,很低沉,没有活力。”
白星尔对于何蕾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从小就生活在国外,比较独立,也比较内向,仅此而已。
“她总往我们这边看。”洛允辙又变的嬉皮笑脸,“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本来是句玩笑话,可听在白星尔耳朵里,却是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带着手心里都跟着出汗了。
“你小子脸皮怎么那么厚呢?”洛士安不客气的挤兑他,“瞧瞧你天天吊儿郎当的样子,谁家姑娘会看上你?”
“我长得帅啊。”洛允辙眨眨眼。
洛士安抽了抽嘴角,扭头看向舞台。
恰好,灯光在这时调换,场地的氛围迅速变得温馨而唯美,连带着现场乐队也开始演奏起了浪漫的乐章。
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最先登场的司仪,是现在当红的综艺节目主持人。
他一出来,就引起了现场的不小轰动,还引得获准进入花园的媒体记者们都是激动的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的照个不停。
“亲爱的朋友们,感谢你们远道而来参加林蕴初先生和萧清小姐的订婚仪式。”司仪笑道,“希望今天的幸福美好可以传递给每个人。”
话音一落,舞台的正中央亮起了灯光,林蕴初和萧清手挽着手,出现在花拱门下面。
白星尔就这么远远地看了一眼,眼眶就酸了。
这是多么神圣甜蜜的时刻,她又是多么渴望站在林蕴初的身边,可是她只能做个旁观者,就这么看着,这么忍着。
林蕴初和萧清缓步走到了台上,形象和气质算是比较相配,宛如一对璧人。
司仪将他们引领到了灯下,分别递给了他们两个话筒,并且说:“林先生,萧小姐,想必二人现在都是心潮澎湃,被幸福填满心房。在这样的时刻,你们是不是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恋爱的心路历程呢?”
这个问题似乎显得很是小家子,引得台下的宾客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什么烂问题?肯定萧清想出来的,想给林蕴初来的下马威。”洛允辙不屑道,“这种人,面子大过天,真是不知所谓。”
白星尔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台上的林蕴初。
他对于司仪的问话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萧清落落大方的举起话筒,满脸甜蜜的说了说他们两个人以前的事情。
大致就是他们很早便相识了,现在一步步走来,很感谢上天恩赐的这份缘分。
台下的宾客就这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
等到司仪直接把话锋转向了林蕴初,他们才是屏息静气,想要看看这位名不见传的林家四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想说。”洛士安淡淡道,“这萧清真是可以,很会膈应人。”
“林先生,萧小姐都这么不吝啬的分享了她的心路历程,您也要有回应啊!”司仪笑着调节气氛,用幽默逼迫林蕴初必须开口,“您看,您的岳父大人可在台下看着呢!哄好岳父,可是做女婿的头等大事!”
宾客们一听这话,配合着笑了笑。
而林蕴初垂下眼眸,似乎是终于愿意开启金口。只是,他看的不是萧禄,而是林尚荣。
慢慢举起了话筒,林蕴初转而看向前方,眼中一片清明。
他说:“她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其实不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当时的我,躲在一个大柱子后面,偷偷的看她吃糖果,她笑的很开心满足,就像朵太阳花。”
“林蕴初比萧清大五岁。”洛允辙在一旁嘟囔道,“萧清四岁,林蕴初就是九岁……那时候,林家和萧家好像还没结识,他们怎么相遇的?”
白星尔听到这话,放在腿上的手,抖了抖。
“那天,她披散着头发,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上面有雏菊的刺绣,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误落凡间的小天使。”林蕴初继续说,“特别是她的善良与纯真,可以带给人温暖,也可以带给人力量。我人生里第一次觉得得到了治愈,就是她给我的。”
台下众人听到这话,都是羡慕不已,甚至有几位名媛还感动的落泪,觉得林蕴初和萧清是真爱。
可实际上,萧清听了林蕴初的这几句话,心中顿时就是怒火中烧。
她真的没想到,林蕴初就这么的倔,丝毫不肯服软!她吩咐司仪的这些问题,就是故意而为之的示威,却变成了自取其辱。
可偏偏,现在的她必须脸上挂着笑,听完这番话。
而白星尔,她依旧看着林蕴初,也随着那些名媛一起流泪,但她的眼泪是为林蕴初的告白而流。
她十二岁那年,正是她以为初遇他的那一年。
就那么一个照面,无关风雨,无关任何,却是令她的爱一发不可收拾,令她把这个男人整整埋在她心中十年。
可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年龄、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境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可唯一不变的,是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她永远都是我的唯一,永远都是无可取代。”
说完,林蕴初利落的放下手,眼中的柔情瞬间变成了他惯有的冷漠。
可台下,却是掌声雷动,热烈不已。
“他心里不好受。”洛士安喃喃自语。
他没想到林蕴初居然是一个看似冰冷,实则有情有义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有胆量,也有胆识,在这个时候敢这样当众挑衅林尚荣,不给任何人面子。
“没想到林先生不说则以,一说就是这样的深情款款。”司仪以为已经达成了萧清交给他的任务,就继续下面的程序,“两个深爱的彼此的人能走到一起,真是天大的幸福……”
“星星,你和他四岁就认识了?”洛允辙忍不住问,心里胀痛的难受,“原来,我输的这么彻底。我一直以为,我比林蕴初强的地方,就是在于我比他早认识你。现在看来,我太自以为是了。”
白星尔不说话,低下头默默流泪,不去看林蕴初和萧清共同去切他们的订婚蛋糕。
她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他这又是何必呢?
明明已经分手了,他又何必给自己惹麻烦?万一触怒了林尚荣又或者萧禄,他指不定会遭受什么迫害。
他和她之间的爱情,早就不用再言表了,都在他们的心中。
“丫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洛士安主动安慰道,“眼下情况对你们不利,你还是该先自保。只要你们心在一起,就有希望。”
白星尔不敢完全相信这话,也不敢怀揣太大的希望。
因为她有怀孕的秘密要保守,她要做的不只是等林蕴初回来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二叔,你就不能等我不在场的时候再说吗?”洛允辙笑着问他,可心里却不好受,“你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允辙,”洛士安语重心长道,“你是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洛允辙不语,看着台上拥抱着彼此的林蕴初和萧清,心想就是要这样吗?
虚与委蛇去做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让自己痛,也让身边的人也痛……可大概,刻骨铭心的爱情就是如此吧。
……
订婚仪式比想象中要结束的快。
宾客们被依次安排上台同林萧两家人合影,白星尔不愿意去,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等洛允辙和洛士安回来。
她耳边回响的是林蕴初刚才在台上的话,脑海里放映的是他的神情和目光。
白星尔舍不得,太舍不得。
她想和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想让他能陪伴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成长,想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心里特别难受吧?是不是就像有刀子在捅你?”
时笑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白星尔一跳,她收回思绪,马上站起来,并顺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笑笑。”她轻声唤道,“我听阿洛说,你和……”
“对,我和何延成下个月完婚。”时笑打断她的话。
白星尔顿时皱紧了眉头,摇着头说:“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你不爱他,怎么可以就这么和他结婚?”
时笑冷哼一声,反问:“你倒是爱林蕴初啊,可还不是要看他和别的女人结婚?”
“笑笑……”白星尔眉头皱的更深,觉得时笑对自己充满了敌意,“这段时间,我有些自顾不暇。没能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我陪你想想办法,好不好?事情不是没有转机的。”
“对,你说的对。”时笑点头,“事情本来是有转机的。可是,是林蕴初令事情变得没有转机!”
“怎么会是蕴初呢?笑笑,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问。
“蕴初,蕴初……”时笑重复着这两个字,“你叫的真亲密。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可你却不告诉我。你看着我那么迷恋江尧,而林蕴初对你言听计从,你都不说帮我了解一下江尧的背景。白星尔,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啊。”
白星尔听得一头雾水。
“笑笑,我们真的有误会!”她马上表明态度,“我们坐下来,把话都说开。我可以和你解释清楚,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是不存在的。什么江尧的背景?我和蕴初是真的不知道啊!”
时笑嗤笑。
她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眼,才会认为白星尔这样满腹心机的女人是她的好闺蜜!
要不是陈云思派人调查了江尧的底细,得知他以前是靠着出卖自己才一步步爬到今天的这个社会位置,她到现在还傻乎乎的死心塌地的爱着江尧!
而林蕴初和白星尔是恋人,林蕴初又是江尧最好的朋友,他二人却都是没和时笑透露过半句江尧的过去。
“笑笑,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白星尔见她不说话,就向她靠近过去,“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糟糕。不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时笑嫌恶的退后了两步,和她保持距离,质问:“你口口声声的和我表忠心。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白星尔点头。
“林蕴初是不是因为波塘镇的项目找过我爸,并且还拿着我妈的犯罪资料威胁我爸替他办事?”
白星尔一愣,觉得这信息不对。
林蕴初和时明安谈判过,这是真的,并且林蔚琛也在场。
可用陈云思的犯罪资料威胁时明安的事情,又是从何而来?林蕴初不会这样做的,绝对不会。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时笑笑着说,心里最后的一点儿希冀破灭。
白星尔见她转身离开,马上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喊道:“不是的!我没有默认!蕴初是找过时叔叔,可威胁时叔叔的事情,他不会干的!”
“是吗?”时笑问她,“那我妈的罪证是怎么曝光的?白星尔,没想到你还挺贱的。林蕴初都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你还帮着他说话。”
她居然用了“贱”这个字,白星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笑笑,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时笑甩开白星尔的手,令她踉跄了两步,决绝道:“我只相信事实。我们时家遭受的一切,都是拜林蕴初所赐。而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
说完,她快步离开。
白星尔想追上去再解释解释,可是刚才她那么一甩,令她有些闪到腰,肚子那里传来隐隐疼痛。
……
洛允辙本来想送白星尔回京悦府的,可白星尔执意要去医院找梁雨桐,他做不通她的工作。
于是,他只好听从。
将人平安送到慈济中医院,洛允辙赶回洛家堂处理事情。
而白星尔见他真的离开了,就躲躲闪闪的去找之前的女医生问诊,想确定孩子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一番检查过后,显示孩子没事。
白星尔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去了林蔚琛的病房,正好看到梁雨桐在那里给他剪指甲。
“三少爷怎么样了?”白星尔问。
梁雨桐笑笑,温柔的抚摸着林蔚琛的脸庞,说:“还是老样子,就这么睡着。”
白星尔走上前去,将手放在梁雨桐的肩膀上,鼓励:“三少爷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他一定会醒来。”
梁雨桐拍拍她的手,没接这话,转而问道:“今天是订婚仪式,你参加完了?”
白星尔点头,也不想和她在这里绕圈子,就直接说了她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梁老师,您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三少爷和蕴初急急忙忙离开你家,去找时明安局长谈判的事情吗?”
“记得啊。”梁雨桐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白星尔和她交代了时笑同她说过的话。
梁雨桐听后,思忖了好一会儿,如实道:“蔚琛没和我提过谈判的细节,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威胁过时明安。可按照这兄弟二人的品行,应该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这里面有误会。”白星尔说,“但是笑笑现在认定了是蕴初害了时家,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误会解除。”
“其实……”梁雨桐变得有些欲言又止,“其实,如果林蕴初真的威胁过时明安,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白星尔一愣,还是坚决不相信林蕴初是这样的人。
可梁雨桐又说:“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他的以前?”
“以前?”白星尔摇头,“他没有和我提过。”
梁雨桐沉默了片刻,接着说:“关于林家内部的事情,我也不是了解的很清楚。但是,我曾听蔚琛在无意中说过,林蕴初和林家有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这未免太夸张了。
可白星尔转而又想,林蕴初在得到林氏地产的罪证之后,完全不顾念亲情的进行举报。那种决心和坚持,甚至是不计后果的疯狂,确实像是在……报仇。
但是,他们是一家人,会有什么血海深仇?
……
白星尔没能从梁雨桐那里得到答案,反而是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她联想起前不久,林蕴初带她去过一个叫做茗月阁的地方,里面的一个外国人称呼他为“郁先生”。
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郁先生?
白星尔实在想不出来,她忽然觉得,她是真的不了解林蕴初,一点儿也不了解。
她有心去调查,把事情搞清楚,起码把时笑的误解给解开。
可是,她现在怀有身孕,躲在一处避难都来不及,又怎么可以去调查一些隐秘的事情?那是在孩子的安全开玩笑。
思及至此,白星尔渐渐冷静了下来,觉得这些事情还是急不得,不能冲动。
可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绪,她的手机就响了,是林尚荣派人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