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空白了,心里也空白了。
白星尔的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眼睁睁的看着林蕴初登上了舞台。
他和萧清并肩而立,二人虽然在容貌上不算是完全登对,可是在气场和气势上,却是极为贴合。
“哼。”洛士安语气里尽是不屑,“这才符合萧禄的野心。”
白星尔死咬着牙关,却是怎么也逼不退眼中的泪珠,它一颗接着一颗的滴落在手背上,每一下都带着沉重无比的力道,仿佛要砸碎了她整个人。
洛允辙用纸巾把她手上的泪水擦掉,对白星尔说:“这是本来就是他的命运。即便现在没有萧清,将来也会有王清、李清。”
“不。”她低声呢喃着,“谁也没有,他只有我。”
洛允辙不明白她为何就如此执着,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就又听萧禄在台上发话:“三个月后的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到时候,萧某会在天鲲酒店的花园酒店,为小女以及她的未婚夫召开隆重的订婚仪式,还望大家继续赏光出席。”
台下的众人还有没回过味来的,因为萧清过去和林浩熙有过口头婚约,这才上流圈子里也算是一则佳话。
谁料如今男主角却是换成了名不见经传的林家四少爷!
不过,能来参加萧禄寿宴的人,在国内也都是顶尖的家族,个个是人精,不消多说什么,也能看的出来林家四少爷仪表堂堂,气度非凡,自是比林浩熙要稳重内敛。
于是,稀稀疏疏的掌声变成了热烈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宴客厅。
唯一没有鼓掌的,只有三个人:白星尔、何蔓,以及姚蕊。
何蔓自是不必说。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好感,却又是亲自见他被人硬生生的抢去!如果她不能抢回来,那她还是天策传媒的大小姐吗?
而姚蕊,则是顿时对林蕴初恨之入骨。
她以为她这个天鲲酒店继承人的婆婆是十拿九稳的,自己儿子未来的前途也是无人能及的,可现在因为林蕴初,全都毁了!
何蔓和姚蕊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对于今天的事情,她们即刻有了盘算。
“丫头,你脸色很差。”洛士安看了一眼白星尔。
她的脸色白的像张纸,弱弱小小的人儿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却是背脊挺得笔直。
现在的她,恐怕不是心如刀绞可以形容的吧。
想当年,林蔚琛和洛士莲的结婚典礼,林尚荣为了以儆效尤,强行把梁雨桐带到了现场,逼她亲眼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交换婚戒,在牧师面前宣誓……那时候的梁雨桐和此刻的白星尔,真像。
洛士安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考虑礼仪周全的问题,对洛允辙说:“把她送回去吧。”
洛允辙点头,想要带白星尔离开。
可她却是避开了他的触碰,目光直直的看着台上的林蕴初。
白星尔告诉自己,她没有失去他,只是在得到他之前,需要经历磨难而已。
今天的种种,就是他们要在一起所经历的第一个磨难,她必须要坚强的克服,然后才能继续走完后面的路。
只要他爱的是她,她就不会输。
林蕴初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可一颗心却是已经到了白星尔的身边。
他知道,这事伤她了,而且是重伤。
早前的深夜家庭会召开后,若说林蕴初没考虑过林尚荣会有此安排,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彻底分析过,终究还是认为以林尚荣对权力的把控程度,他不会把天鲲酒店女婿的身份给自己,因为那样远不如林浩熙来的好掌控。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
这只能说明萧禄的野心更大,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空有身份的人,而是一个能在未来为他获取利益的人。而林尚荣居然听从了萧禄的要求,也说明林尚荣现在极为依赖萧禄,足够重视他。
双方有一方受损,那便是一损俱损。
如此看来,或者这也变相是一次机会。
林蕴初如此想。
“四少爷。”萧清挽住了他的手臂,动作幅度的分寸拿捏的很好,“这是对两家都好的事情,你可以不必这么严肃。”
林蕴初目光淡然的看向她,说:“萧小姐果然是识大局的人。”
“叫我清清吧。”她笑着说,把那种女儿家的羞涩演绎的入木三分,“我们是要成为夫妻的,不该如此拘谨。”
林蕴初不说话,任由她挽着自己,视线投向了前方,就这么微微一扫,他便感受到了白星尔的痛苦和绝望。
他默默握紧了双拳,眼中的寒意好似万年不变的冰山。
……
寿宴结束,洛允辙把白星尔送回了剧院。
从酒店出来,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偶,眼里没有光,身上也没有生气,坐在车子里,也变的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车子稳稳停在了剧院门口,洛允辙没急着说话,白星尔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洛允辙越发觉得胸闷,想抽根烟,可刚要拿出来,他一见白星尔现在的状态,转而就停止了动作。
“你知道林尚荣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吗?”他忍不住想要说这些,想让白星尔悬崖勒马,“有传闻,他的第一任老婆秦婉淑就是因为太过强势,有和他争权的嫌疑,所以被他找人给暗地里做掉了。林尚荣八十岁了,依旧掌控着林氏地产的命脉。这凭的是什么?在他眼里没有感情,没有亲情,更没有性命!只要他想做的,就算是弄死几个人,也不在话下!”
白星尔慢慢垂下眼帘,看到了手上熠熠生辉的钻石手链,当即取下来还给了洛允辙。
他不接,眉头皱的更深,喊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和林蕴初不会有将来,他也保护不了你!稍有不慎,你连命都会搭上!”
白星尔对于他的激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把手链放在了他的车上,然后开门准备下车。
洛允辙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心中的感情熊熊燃烧着,对她说:“星星,我是阿洛啊!小时候,我们在维也纳捉迷藏,你躲在烟囱里,谁也找不到,只有我……”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白星尔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脑子里,全是林蕴初和萧清同框的画面,他们在镜头前合影,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和恭维。
那感觉就像是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自己才是那个登不上台面的第三者。
“我想静静。”她说了这么一句,快速的下了车。
洛允辙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远去,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开她。
……
林家众人回到了海懿园。
林尚荣特意把林蕴初叫到书房,里面只有他们,再无他人。
父子二人极少有这样的场面,故而面对着彼此的时候,就像是老豹子在盯着小豹子,谁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老豹子胜在阅历,小豹子胜在胆识。
“还有三个月。”林尚荣沉声道,“你要好好准备和萧清的订婚仪式。”
林蕴初并未对此表态,转而说:“我自由自在惯了,只怕不能满足萧董事长对我给予的厚望。”
林尚荣似笑非笑,对于这个小儿子,心中有几分忌惮。
“等你娶了萧清,我会在林氏为你谋一个好去处。”他说。
林蕴初不傻。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进了林氏,就会被林尚荣套牢,到时候任何责任都是连坐,他便无法安然脱身。
“你大了,也该为林家做些贡献。”林尚荣又道,“不要占着林家显赫的身份地位,却只知道贪图享乐,儿女情长。”
林蕴初默然。
“你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就不要再让我操心。”林尚荣眯了眯眼睛,透露出他的警告,“外面的花花草草,清理干净。”
林蕴初垂在身侧的手指略有一动,神色却是控制的很好。
面对这样的压迫,他必须要更加冷静镇定,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的马脚。
“确保婚礼的顺利进行,是我作为林家人的职责。”林蕴初肯定了林尚荣之前所有的话,“但其余的事情,我自有我自己分寸。毕竟保全林家利益的任务,现在由我来完成。”
林尚荣听出这话背后的含义,顿时握紧了拳头。
林蕴初的话摆明是在威胁自己!
他的意思是他会按照要求完婚,可若是对他的管控过多,他便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枝杈。
“你果真是长大了。”林尚荣笑里藏刀的说。
林蕴初一脸淡漠,对他畏惧皆变为了仇恨,他回应:“是父亲教育的好。所以,现在也该到我回报父亲了。”
林尚荣太阳穴上的筋脉突突跳着,他真是后悔让他出生,早知有今天,当初就应该直接掐死他才对!
林蕴初看着林尚荣气急的反应,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的回报,从今天正式开始。
……
出了书房之后,林蕴初穿过长廊,在湖心亭那里遇见了正在等他的林蔚琛。
兄弟二人先是相顾无言,而后便坐在石凳上,打量了一下四周围。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就是因为它四面空旷,若有任何人靠近,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发现。
“爸让你安心准备订婚?”林蔚琛虽说是问句,但意思基本是肯定的。
林蕴初说:“其实你也料到了一二。”
林蔚琛叹口气,颇为无奈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我总想着浩熙好控制,正符合爸的心意才是。”
“这表明萧禄和萧清中意的是我。”
林蔚琛点头,刚要说什么,却是对上了林蕴初满是冰冷的目光,心中顿时警钟大鸣,立刻说:“你该不会有什么打算吧?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不然我就是你最好的例子。你不要等到了我那一刻才追悔莫及!”
林蕴初知道林蔚琛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明白人,可偏偏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让他没有了任何反抗精神。
“我只问你,你和不和我一条心?”
林蔚琛一愣,拧眉道:“老四!我们赌不起的!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阻拦他利益获得的人!”
“如此看来,这样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林蕴初轻笑道,站起了身,“那你便记住,之后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
“老四!”林蔚琛也站了起来,“你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我现在也是。”
“我懂你的感受!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可如果当你看到白星尔最终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你会更加痛不欲生!”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林蔚琛又是一愣,顿时明白所有的劝说都是多说无益,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这是别人不能触碰的。
“我不会帮你,但我也不会干涉你。”他沉声道,“我还要照顾妈,不能和你冒这个险。至于白星尔那边,我会找人暗中保护。”
林蕴初还是感激他能做到这一步的,于是郑重的道了声谢。
莲花池对面,林新眉和何延泽远远的瞧着这一切,都是各怀心思。
林新眉最先说:“你侄女想要嫁进林家的美梦,破灭了。”
何延泽心中极为不屑她这种态度,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说:“林家已经有我,自然是不需要何家的支持了。”
“何家的支持?”林新眉扭头看向她,带着那股强烈的优越感,“靠笔杆子发家,还想和做实业的大家族比肩吗?简直痴人做梦。”
说完,她把何延泽留在了长廊上。
何延泽对于她的鄙视和嘲讽,丝毫没有觉得生气。
因为他知道,想要看一个人下场凄惨,那就把他捧到最高,然后再重重的推他下来,欣赏他跌落到万丈深渊。
如此好戏,怕是不远了。
……
白星尔回到宿舍,安静的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林蕴初送给她的兔子。
这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
她没有给林蕴初打电话,只是把手机放在床头等待他打过来。因为白星尔知道他现在有的要忙,如果她打扰了他,只会使他们之间更加混乱。
与其那样,不如等待。
她相信林蕴初会给她一个交代,她一直都相信。
于是,她等了一夜,便守了一个的寂寞与心痛。
……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海安市多了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盛大新闻,那便是林氏地产四公子和天鲲酒店千金宣布婚讯,就连国外都有记者赶过来报道盛况。
白星尔还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新闻发布会的。
林蕴初穿着藏青色的西服,比电视里的男明星还要帅气英俊;而他身边的萧清,气质出众,带着一股女王范儿,和林蕴初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
白星尔说不出听到林蕴初对着记者回答“婚礼事宜将交由未婚妻来安排”时的心情。
她只是低着头,把饭往嘴里塞,想着吃饱点儿,她才有力气等待。可是她的心情太压抑了,压抑到令人窒息。
所以,这三天,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哪怕强迫自己吃下了,她也会吐出来。
……
今天上午,大家集体彩排。
白星尔跟个游魂似的在角落那里备场,结果邵晨阳就过来了。
他说:“星尔,报纸上说的那个和天鲲酒店联姻的林家四公子,是你的朋友吧?”
白星尔稍稍一愣,警惕道:“你听谁说的?我不认识。”
“徐菲说的。”他坦然回答。
邵晨阳总是能看似在不经意间对白星尔提出“徐菲”两个字,一个已经去世了一段时间的人,而且每一次他的口吻都不像是在提一个死人。
这样的感觉令白星尔毛骨悚然。
“她误会了。”白星尔说,“我不认识什么林氏的人。”
邵晨阳点头,又道:“我也觉得是。林氏是什么样的家族?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关联。难怪徐菲那时候针对你,她这人爱慕虚荣,肯定是误会了。”
他又轻而易举的提了“徐菲”。
白星尔实在不想再和他交流,找了借口便向前走去,加入排练。
可邵晨阳刚才那句“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普通有关联”,无疑是又挑拨了白星尔此刻脆弱不堪的神经,迫使她不得不去审视她和林蕴初之间的差距。
距离宣布婚讯已经过去三天,他们未有过任何的联系,什么也没有。
这让白星尔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梦而已。其实,他们从未有过爱情。
“星尔!快停下!星尔!”
耳边忽然传来梁雨桐焦急担忧的大喊,这才让白星尔的意识渐渐拉了回来。
可也就在意识回笼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尖叫,她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并且狠狠的扭到了脚踝。
原来,她刚才一直在旋转,而且越转越快,越转越不受控制。
“别慌!别乱动!”梁雨桐马上过来护住她,“脚踝那里千万不要使力!我在了,不会有事的!”
白星尔咬着牙,觉得脚踝那里传来的疼痛简直钻心,额头也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快!叫救护车!”梁雨桐叫一个演员去办,“这不是小事!必须用担架!”
……
梁雨桐带着白星尔,以及团里的几个干部,赶到了医院。
医生给白星尔固定脚踝的时候,她疼的晕了过去,多亏梁雨桐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为她办好了入院手续,以及后续的事宜。
等人在病房休息后,梁雨桐便让几个干部回去,自己留下照顾白星尔。
看着她的脸都瘦了一圈,梁雨桐就知道这几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应该就是心力交竭吧。
林蔚琛已经告诉梁雨桐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希望自己可以开导白星尔,同时也提到了让白星尔和洛家搞好关系。
梁雨桐很清楚洛家对林蔚琛而言,是他的伤疤。
虽然他在洛家堂有席位,也有势力和权力,但这些于他,不过是洛士莲留给他爱的折磨而已。
可这一次,他居然主动提出来洛家,想来便是有什么谋划。
白星尔刚一有知觉,微微动身,就感觉到脚踝那里传来的强烈疼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醒了。”梁雨桐马上起身,“别乱动。这脚伤要好好养着。”
白星尔睁开眼睛,看到白花花的房顶,还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就想起来自己是到了医院。
“梁老师,我……”她声音很小,十分虚弱,“我的脚不会影响我跳舞吧?”
“你这孩子啊!”梁雨桐无奈摇头,“你明知道脚踝受伤对舞蹈演员是件危险的事情,你还那么不小心。”
白星尔眼眶发酸,低声说:“对不起。”
梁雨桐见她如此,心里也是不好受,就轻声安慰:“放心,没伤到骨头。可这伤容不得马虎,这段时间必须精心的养着。剧院那边,我会给你请假的。”
她点头,向梁雨桐道谢。
而后,她默默转过头,开始隐忍的抽泣着。
“星尔,给他点儿时间。”梁雨桐开导,“事出突然,他需要应对的很多。我和你说过的,不要逞一时之快。”
白星尔哭的不是林蕴初未曾联系她,而是哭他们之间微乎其微的未来。
“我配不上他。”她啜泣着说,“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够好,不够强。”
梁雨桐坐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这样自然的举动,忽然令她觉得自己彷佛是一位母亲,还可以展现出她的母性一面,“爱情啊,五分天注定,五分靠人力。”
白星尔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也感觉到了些许鼓励。
噔噔噔——
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惊扰二人。
梁雨桐说:“可能是同事们又折回来了,说不定会带着水果。”
说着,她便起身去开门。
可门打开以后,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她还没有完全忘记的脸,一张称得上熟悉的脸。
“梁小姐,你好。我是张婧。”
“你好,张管家。”
“夫人想要见见白小姐,单独和她聊聊。”
话一说完,一个端庄典雅的女人出现在了不远的拐角处,正一步步向病房这边走来,她在梁雨桐面前站定,说:“雨桐,好久不见。”
梁雨桐心头泛疼,恭敬道:“林夫人,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