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薇所言,并不只是说给甄云嵘听的。
张白菓听他二人三言两语就定了自个的前程,不由生出一股逆反心理来。可她又知道反抗无望,便只是一声不吭,只当听不懂。
到底早过了十七八岁叛逆的年纪,比起置气来,想得更多的却是如何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到了清源真人这般修为,想必他的夫人也不是凡人,只是听来,似乎这位夫人不曾收过弟子,竟然要收她为徒,而且还是唯一的亲传弟子!
有尹氏多日恶补,张白菓自然清楚自己的灵根以及品次都是不上不下的中间值。而像是玄音宗这样的门派,等闲不会收她这样资质寻常的做亲传弟子——张家预想过她最好的出息,也不过是看在清源真人的面子上,能收她做内门弟子罢了!
眼下看来,清源真人因着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下的誓言是不能收她为徒的,但因着甄云嵘的关系,便折中让她拜他的道侣为师,还能做亲传弟子,却是她赚了。
毕竟,清源真人就从未有意收她为徒过!
虽然被当成皮球被人推来推去的感觉并不好,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她并不觉得不能接受。
难得小师弟这样开心,张昕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只是心里越发不喜欢张白菓。她的年纪比他大上不少,而他入门时年纪又是那样小,便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看,便是如今大了,也总觉得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只怕云嵘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是,云嵘为张白菓做了这么多,甚至去算计如亲人一般的师父师姐,她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她看向被甄云嵘一直圈在保护范围內的女孩,心里淡淡的想。
张昕薇不喜欢她。
对于人们的憎恶向来格外敏锐的张白菓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又不是人民币。
只是奇怪,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却不反对她母亲收她为徒呢?
想不明白,便不去想。
作为一个律师,要学会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不要钻牛角尖。
职业操守这种东西……她是可有可无的,但清醒的头脑却必不可少,庭上要是被检察官给饶了进去,那还如何辩护?
像那个傻子,总是想要伸张所谓的正义,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考检察官,反而当律师了呢?
奇怪,为什么突然又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想起那个人了呢?
难道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鼓起了勇气想追求她的人吗?
说起来,这也是一桩趣事。还没穿越来的时候,她年纪已经不小,也曾相亲了好几次。只是因着口碑“太好”的缘故,屡屡失败。想想大概自己上辈子是没有男人缘的,身边的男人不是只敢仰视着她不敢开进的,就是看不上她的做派远远避开的。
而那个人,是当初她还没有买下自己的律师楼的时候,在别的事务所教过的一个实习后辈。后来毕业后,他拒绝了对他伸出橄榄枝的大事务所,而选择了她刚刚建立的小事务所。
她还记得他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江流。
即使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甚至是相悖的,为此争吵了无数次,他却从没说过要离开的话。
她曾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喜欢她。
那时她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毕竟江流的年纪比她小了七八岁,又是一表人才的富二代,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样出身孤儿院,小家子气爱斤斤计较的尖酸女人。
可如今想想,反倒觉得或许是真心的。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她也没有机会再跟他求证了。也不知,知道她的死讯,他是什么心情?
“要是好点了,咱们就进屋吧,饭菜要凉了。”张昕薇略带清冷的声音拉回了张白菓的神智,叫她不由失笑。
大抵还是她想多了。
“怎么样,菓儿,你可好些了?”甄云嵘略一点头,便看向她问道。
“我好多了,已经没有大碍了。”张白菓一笑,顺口便道。她只是身体虚弱,加上颠的厉害,一时肠胃不舒服罢了,缓过来就好了。“是我的错,叫你担心了。”
“看样子真是没事了,都会笑了。”甄云嵘眉眼稍弯,又捏了她的脸一下。
张白菓一怔。
她……会笑?她曾看过镜中自己的笑颜,再没有比那更难看的了——虚假的厉害不说,整块面部苹果肌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看起来绝不像是笑,真是比哭还难堪。
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自从将刘氏接回张家开始,她说起话来就比从前顺溜了不少,便是身体也不再有那般沉重的沉疴感,好似轻松了不少。
只是那段日子她忙碌的很,又沉浸在即将与刘氏离别的情绪中,竟然不曾发现这些改变!
“走吧!”张昕薇最见不得甄云嵘对张白菓好的模样,忙别过眼不去看,率先转身走向屋内:“我爹已经传信给大师兄了,他一会就要回来,你也知道,大师兄平日里最是重规矩不过……你们可万万不要在他面前这般作态。”
这是在提醒他,他对张白菓亲昵的有点过了。
“我知晓了,二师姐。”甄云嵘一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二师姐说话是有点冲,但她待陌生人素来如此,等她们相处久了,将她当成自己人也就好了。她为人最是心软又护短,只要能得到她的认可,张白菓以后在无为峰的日子便会好过不少。
他拉了张白菓跟着张昕薇进屋,见果然如三师兄所言,二师姐已然整治了一大桌美味佳肴为他们接风洗尘。
清源真人见他们进来,也不过抬眼瞧了甄云嵘一眼便将宝贝女儿招到右手边坐了。
他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那是留给大师兄洛一鸣的。
“你二师姐都跟你们说了吧?”
“是,已经说了,多谢师父。”甄云嵘恭敬地说道。
“你呢?可愿意?”
张白菓见清源真人看向自己,心知这个时候是不好装傻的,因此便收了面上一贯的呆滞模样,站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禀老祖,弟子愿意。”
“你既然要拜我夫人为师,便称我一声师丈即可,老祖不过俗世称呼,不必再提。”
“是,师丈。”张白菓恭敬的应下。
只是师丈……我师父她在哪里?接风宴,没道理作为夫人的她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