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菓并无意在甄云嵘面前审问春风。
他已经知道了和她有关的太多事情,这让她心里很不安,就好像被剥光了袒露在她面前一样难堪。虽然他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恶意,甚至还帮了她一把,可是在一个不久前还是陌生人的少年面前将自己最无能的一面暴露出来,还是令她感到羞恼不已。
因此,她只是让春风将药碗放下,就让她出去了。
已经有了百花玉露丸,这灵药刘氏自然也不必再喝。
坐下想陪刘氏说几句贴心话,可屋里杵着个半大少年,母女二人都有些放不开。又不好恩将仇报的翻脸马上请人离开,无奈之下,张白菓只是略坐了坐就带人离开。
“你的事情办好了吧?”甄云嵘面上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模样,甚至无赖的再次牵起了她的小手:“白菓妹妹,可以带我去找我师父了吗?”
从后门回到张府后,想直接回房的张白菓:“……”
……她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了!
不过少年你真的迷路了吗?张白菓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说这话好像不是玩笑。一开始她还以为他不过是想逗自己玩,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提起。
“可以……”她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或许她用前世看人的经验看这里的人是错误的,张元山不就是一个例子?也许这少年真的是路痴也说不定啊!“你师父,在哪里?”
甄云嵘认真想了想,才回答:“……我忘了,你们府里这么大,院落太多,我记不住。”
“……”遇到这人还没两个时辰,张白菓感觉自己无语的次数大幅上升。
虽是这样,但答应了人家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
思来想去,张白菓觉得,一般的下人未必知道那位本家仙师的事情,但这家里头的管事们就不一定了,于是便准备带着他去找个管事问问。
“春风,你们先回去。”她不想让春风再留在身边碍眼,干脆把人赶了回去。
“可是,二十九娘……”春风有些不愿意,二十九娘傻乎乎的,怎么可能给上仙带路?还是自己留下来更方便一些。
“让你滚就滚,哪儿那么多废话!”见她还要说话,张白菓还没开口,甄云嵘面色微沉,不高兴的对着春风和那婆子喝道。
他的声音明明不算大,张白菓听着也稀松平常,只是语气不大好罢了。可春风瞬间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仿佛极为痛苦一般。那婆子情况倒还好些,只是倒退了几步,再不敢靠近。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莫非……这就是修士的威能?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回去。”春风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竟是失态的连连后退!强忍着惧意飞快的说完话,便马上摇摇晃晃地调头就走,便是那婆子连忙追上。
好似有恶鬼在她们身后追赶一般。
“你是怎么办到的?”张白菓见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不说敬畏,倒还有些好奇。
她虽猜测大抵是与修士的身份有关,却到底不清楚他使了什么样的手段。
甄云嵘笑而不答,反而道:“你的丫鬟看起来不怎么听话啊!”
这我也知道,就不必特意说出来了吧?
张白菓心里腹诽了一句,小脸鼓涨起来,面色有些发红。虽然这也是她可以纵容之下导致的,然而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挺丢脸的。
面上有些发紧,陡然有种像是回到了接第一个案子面对得理不饶人的检察官时的感觉。
“不是丫鬟,是侍女……”最重要的,她们都是尹氏派来的,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
“侍女和丫鬟有区别吗?不都是伺候你的?”甄云嵘随口道。
当然一样!她就是随便找个理由罢了!
见她面露古怪之色,想着兴许是小姑娘面皮薄,甄云嵘淡淡笑了笑便揭开了不提:“好了小丫头,咱们可以走了吧?”
张白菓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扭头看了他一眼。
有人的时候就喊她白菓妹妹,没人了就叫她小丫头,他是故意的?
却只是少年面上一片光风霁月,看不出半点刻意,倒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是这般态度似的。
这人……好生奇怪!
今天这一出出,看起来凑巧,偏这人倒像是特意出现来帮她似的,诡异的紧。
但张白菓实在想不出他要帮自己的理由,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好处可得,再者,他也不可能知道刘氏的事情,必是她想多了。
到底还是把前世爱琢磨人心的坏习惯带了过来。
摇摇头,在心里嘲笑自己自恋,人家可是上仙呢!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可怜庶女,连“色”都还没长开,还有什么值得他看的上眼,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张白菓告诉他,会带着他去寻个管事问问。
甄云嵘当然没有问题,还十分自觉的跟在她身后,倒像是真让她带路的,当成笑话一般自爆其短:“我自小就不爱认路,入门后更不愿出门,因为没人陪着就要走丢。”
那你师父还放你在张府乱跑?
甄云嵘不是个闷性子,便是对着几乎不怎么开口的张白菓,还能走了一路就说了一路。倒没有什么紧要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是发生在他师门中的趣事。
张白菓就当故事听,一边接受着张府中人的目光洗礼,或许是因为甄云嵘的关系,这些人都十分懂得看眼色,个个老实又恭敬,两个月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府中竟还是有点地位的!
狐假虎威也不过如是。
只是过程不是那么顺利,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甚至有两位管事都是一脸茫然,叫她不禁有些狐疑——仙师进府不是什么秘密,竟然这么多人都不知道么?
放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开之后,正准备带着他回家看看能不能从尹氏那儿问出点什么,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二十九娘?”
张白菓转过身去,就见一袭月白道袍的张白芨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人还真是骚包,就连道袍都要穿白的!人家女爱俏一身孝,他个大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无语的瞅着他一身装扮,总觉得还是甄云嵘的模样更顺眼些。
尽管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收敛的老老实实的,低声喊道:“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