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鹏就这么倒了下去。
萧肃完全傻眼了。“薛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还要问为什么,难道不是你害了他吗?”宁璞玉看冷衍与人交战,心急的不行。“赶紧叫他们住手,倘若伤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保证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并不是怕宁璞玉的威胁,而是实际上,萧肃真的有些绝望了。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登上了皇位,就一定要薛鹏为宰相在侧辅佐。不管是政事还是风花雪月,一定要有这样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心才能安宁。“你们都住手……”
他有气无力的说。
然而内殿里的人已经杀红了眼,又有谁能听见这样轻微的声音。
韩歆语拼命的与那随从周旋,就是不想冷衍有事。首领太监挡在皇帝面前,而晚秋也在太后身前护驾。
哪怕是失血过多的冷濉,也在拼命的护驾。
宁璞玉走到薛鹏身边,飞快的摸出了银针,在薛鹏几处大穴上下针,为他止血。眼看着最后一针就要下好了。萧肃的人忽然被打飞过来,宁璞玉针一下子就扎进了薛鹏的手臂上。“疯了,你们是不是疯了?权力荣华就那么重要吗?你们眼里除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东西,还有没有点人性?这世上,还有比人命更可贵,更值得尊重的吗?”
“都住手!”萧肃冷吼了一声,震得整个内殿都在颤。“我说住手,你们都聋了吗?”
他这么一吼还真是管用,殿上马上就安静下来。
宁璞玉重新摸出银针,为薛鹏止血落下最后一针。随后才去拔出刚才失误扎在手臂上的那一根针。
“怎么会这样?”宁璞玉瞬间就愣住了。
银针的尾端,很明显的乌青色格外扎眼。
“怎么了?”萧肃担心的不行,身子都在颤:“我叫他们住手了,我听你的,不再争抢这些权势荣华,你救救他,不能叫他有事。”
宁璞玉皱眉替薛鹏请脉的功夫,皇帝已经叫首领太监收拾了局面。
原来外头的那些禁卫军,都被萧肃的药粉迷晕了。
解药是从随从身上搜出来的。
转眼间,内殿的局势就被控制住了。
冷衍一动不动的看着韩歆语,想说什么,却根本张不开嘴。
“衍儿,你别怪娘。要不是事情被翻了出来,娘根本就不会再让你看见……”她细细抹着自己苍老的容颜:“娘想让你记得,娘从前的样子,绝不是现在。”
冷衍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娘的容貌格外清晰。“可是你知不知道,儿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每每想起娘您的委屈,我便不能不恨!”
“都过去了。”太后沉了口气,缓缓的说:“当初哀家执念救下歆语你,恩准你留在宫中看着衍儿长大,就是为了能化解你心里的这口怨气。衍儿,你也是。虽然你与璞玉的姻缘,乃是阴错阳差,但你身边有这么个知冷知热,能患难与共的人,便该知道上天对你不薄。这世上,没有不会犯错的人,谁的双手没有沾染鲜血,谁又能在这深宫之中独善其身?今日,既然能够夫妻团聚,母子重逢,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韩歆语笑了,眼底的泪水却不住的往外涌。“太后您说的是,可是臣妾这么多年积攒在心里的痛和怨,又岂是一句话就能够抹煞的?”
“是啊。”冷衍也这么觉得:“娘您既然还在世上,为什么不告诉儿子。这些年,儿子怀着对您的愧疚,对父皇的怨恨度日,每一天都是煎熬。与其说儿子有治国之才,倒不如说儿子把社稷看的过重……乃是因为想要替您讨回公道。儿子一旦登基为帝,您就能被追封为太后。儿子就想在百年之后将您和父皇合葬,哪怕在泉下,也要叫父皇给您一个公道。”
宁璞玉一边诊脉,一边颤抖,一边听着冷衍的这番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唤了竹节一声。“你去暖云庵,把茵茹接到宫里来,送一送薛公子。”
“你说什么呢?”萧肃吓得魂儿都没了:“你说薛鹏怎么了?为什么要她来送?难道你不知道薛鹏根本就不喜欢她吗?你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适吗?你不知道……”
“你闭嘴。”宁璞玉看着他,心里的怒火就在往外钻。“茵茹是坏,是无可救药。可你是点燃她丑恶内心的那根导火线。要不是你故意设计,害死了茵茹的孩子,她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吗?”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肃红着眼睛,目光里满是阴毒:“没有我,她就不是这个样子吗?要不是你非要让薛鹏与她相识,要不是你非要促成这段孽缘。薛鹏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吗?”
正宫门终于被撞开了,冷决领着人横冲直撞的入了宫,直逼太后的寿凰宫。
薛鹏撒出去的信鸽,足以证明寿凰宫内危机重重。冷决得知璞玉在宫中,一丝一毫都不敢耽误。而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萧肃已经投降,誓死抵抗,奋力拼击,兵戎相见的声音,叫人听着头皮发麻。
“你去,阻止他们厮杀。”皇帝目光沉冷的看着首领太监。
“皇上,不是奴才不肯去,只怕这会儿都杀红了眼,又怎么听得进奴才的劝告。”首领太监为难的不行。
竹节得了皇子妃的指令,正要出殿。
经过首领太监身边的时候,听了这么一句,不由得生气。“你不会压着萧肃出去,叫他们住手吗?他的人要是这还不肯听话,你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树倒猢狲散,看他们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有理,奴才即刻照办。”首领太监也是一时没了主意,听竹节这么一说,才吩咐被解毒的禁卫军进来护驾。将内殿之中造反行刺的奴才都捆绑起来,自然,也包括傻愣愣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萧肃。
“放开我,让我陪着他。”萧肃像是霜打的茄子,一点高傲的架势都瞧不出来了。甚至可以说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求的声音。“皇子妃,求求你,让我陪着薛鹏吧。”
宁璞玉冷蔑的哼了一声,摇头道:“我想他未必希望如此。萧肃,你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去承担吧。几位殿下府里,这些年先后殒命的皇嗣,你这条命要死多少次才能挽回,你心里有数吗?”
看着首领太监吩咐人将萧肃拖了出去,宁璞玉这才起身对太后道:“皇祖母,薛鹏还有一息尚存之机,能否准备一间厢房,供我使用。再叫人将薛鹏送过去?”
“好。”太后点头:“晚秋,你赶紧去帮皇子妃。”
“奴婢遵命。”
冷衍这时候心里很慌,他快步走到宁璞玉身边,握住她的手:“璞玉我……”
宁璞玉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冲他温和一笑:“等下茵茹来了,我们姐妹会有很多话要说。说的是家事也是……也是要紧的事情。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就陪着爷,好好的说清楚其他事情。爷,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你只是需要弄明白一件事,怎么做,才是终于自己的真心!”
“好。”冷衍冲她温和的笑了笑:“我记住了。”
宁璞玉跟着晚秋,叫人送了薛鹏去内殿一侧一个比较安静的厢房里歇着。
晚秋轻轻的呼了口气:“皇子妃可以放心了,二殿下不会有大碍。找这个情形,皇上和恭慧皇贵妃的误会也解开了,想来不久就会恢复殿下的身份。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一家团聚,风风光光的回二皇子府了。”
“姑姑说的是,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解决。”宁璞玉忧心忡忡的说。
“您指的是薛公子的伤吗?”晚秋看着病榻上面容枯槁的薛鹏,心里也怪不落忍的。“薛公子年少有为,却不知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皇子妃可有办法……”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宁璞玉喟叹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姑姑可否帮璞玉一个忙?”
“皇子妃请吩咐。”晚秋得了示意,缓缓的走过去。
宁璞玉附耳轻轻说了些什么。
末了,晚秋沉重的点了下头:“奴婢明白了。”
见她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宁璞玉的眼泪才慢慢的掉下来。
这一等,便是一盏茶的功夫。
“你总算来了。”茵茹刚推开门,宁璞玉就快步走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他这一面。”
“若不来,也许此生都不能相见了。岂不是要带着遗憾过一辈子?”茵茹走到了床边,看这薛鹏心口透着血色的纱布,不由得叹气:“来的路上,竹节说他是自己握着萧肃的手,把簪子刺进心口的……当真如此吗?”
“是。”宁璞玉点了下头。
茵茹想不明白,疑惑的看着她:“那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对薛鹏愧疚,所以才以命相抵,还是觉得只有一死,才能保全了萧肃的名声?”
“你想到哪里去了?”宁璞玉不大痛快,脸色隐隐不好。“你竟不觉得,他这么做多少也是为了你吗?”
“为我?”茵茹不以为意。“为我什么?他都已经休掉我了,他还有什么要理由为了我?反而我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厌恶透了我,所以觉得别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祸害对不对?”
“差不多。”宁璞玉丝毫没有迟疑,干干脆脆的回答。
“所以,即便是薛鹏要不行了,你叫我来,也不过就是来羞辱我一番吧?他都已经要不行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为他披麻戴孝?你可别忘了,我不是他的未亡人,我只是一个弃妇而已。即便你要找人来哭一哭,我也觉得萧肃比我更适合。”
宁璞玉怎么也想不到,到了这一刻,她竟然还如此的冷漠。
从前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茵茹,是真的不见了。
那些年,她受尽了委屈,她尝遍了辛苦,一针一针扎在自己身上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能治好茵茹的病,和她相扶相持的走下去。“都白费了,还不如养一条狗!”
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把茵茹吓了一跳。
当然她马上明白过来,宁璞玉这是在骂她呢!“你这么说话,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宁璞玉已经不想再给她任何一个机会了。她走到床边,看着气息奄奄的薛鹏,摸出了银针朝薛鹏的脑门扎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薛鹏就醒了过来。
“有什么诀别的话,就趁现在说清楚吧。”
薛鹏皱眉,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不由得叹气。“皇子妃不必为我担心,万般皆是命。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是和我说。”宁璞玉指了指远处:“茵茹在这里。”
也是这个时候,薛鹏才注意到茵茹果然在这里。他激动的想要坐起来:“茵茹,对不住,我不是真的想休了你。那个时候,二殿下已经落入了萧肃的手里,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萧肃放下戒心。也之有这样才能接近他,我真的没有想……咳咳……想过休了你……咳咳咳……”
薛鹏咳嗽的厉害,缠满纱布的手捂着嘴巴,喷出了不少血点子。
“茵茹,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这些还有用吗?”茵茹冷笑起来,丝毫不介意宁璞玉也在这里。“起初,我真的是看中了你的样貌,一见倾心。我觉得能成为你身边的女人,会让我特别的骄傲。你也对我很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薛府上上下下也都很疼我,尊重我。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觉得老天咩有薄待我,把我这么多年失去的,都补偿给了我。后来,我竟然还有了孩子……”
说到这里,茵茹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也是这个时候,冷衍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许是他的动作太轻,也许是茵茹根本不在意有谁进来,反正说话没有停顿。
“你知道我有都幸福吗?每一晚做梦,我都会被笑醒。”茵茹唇边,满满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可是你们带走了我的孩子,还毁掉了我自以为的一切。薛鹏,你不爱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冷衍走过来握住了宁璞玉的手,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她有多么的悲伤,多么无助。
宁璞玉很淡然的看着他,努力的勾起了唇角。
“是我的错。”薛鹏掩饰不住自己的难过:“我已经说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补偿你。哪怕是我的命……”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抬起头,与茵茹对视。
目光里的恳切与无奈,充满了苦涩。“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茵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不足以平息你心中的怒火?那你还想怎样?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错,就将整个薛府都踏在脚下吧?”
“她就是这么做的。”宁璞玉忽然开口。
“璞玉。”冷衍攥了攥她的手指。
“让我说。”宁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到了这一刻,如果我再继续包庇她,那才真的是愧对了娘亲。”
“你想说什么?”茵茹皱眉看着她:“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么?”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宁璞玉冷笑了一声,沉眉看着她:“宁家为何会被灭门,我百思不得其解。知道大殿下冷濉,竟然想方设法的去牢房里见过你,我才终于想明白了。一直以来,我怀疑接近冷濉的人是靳佩瑶,是她暗中将府里的一切相告,才让大殿下每一次都能钻到空子。可直到你们见面,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何要出府,几时被人带出了府,你都告诉了冷濉。于是他和徐飞又里应外合,一个美其名曰对我好,带我去看真相。一个冒充爷,对宁府痛下杀手。而爷买通宁家厨子的事情,想必也是你暗中窥探到的。茵茹,宁家和你有仇不假,可也总算是养育你多年。就算我爹对不住你,温紫粹对不住你,可是上上下下的那些奴才,璞锋,还有自幼照顾咱们的那些厨娘、绣娘,她们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你叫大殿下血洗宁府的时候,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吗?”
“你有什么证据?”茵茹冷蔑的看着她:“凭什么说这些事情是我做的?你去问冷濉,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你当然不会那么笨。你早就发现冷濉和靳佩瑶的秘密。于是你故意做了一块十分相似的玉佩,叫靳佩瑶贴身收藏,让我发现,将矛头引到她身上去。实际上,你也做得相当成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监视靳佩瑶的一举一动。忽略了你的存在。”宁璞玉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了那个香囊。“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证据。”
茵茹没有动。
倒是冷衍接过了香囊,缓缓打开。
里面正是那块玉,和冷濉一模一样,曾经被靳佩瑶贴身懈怠的玉。
“这玉是你雕的。这玉石是二皇子府的东西。你素不知芽枝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经她的手点算过的物件,绝不会有半点差错。正因为你不知道,才会从玉华轩的库房里拿走这东西。我只是好奇,靳佩瑶是不可能来我这里偷走玉佩,雕刻了之后陷害自己的。所以,我要怀疑的能怀疑的人,就只有你而已。起初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会知道大殿下玉佩的模样。后来倒过来一想,也就明白了。你见过大殿下,你知道见过他的玉佩,你要做这件事情,非常非常的容易。”
茵茹笑了笑:“你没有看见我拿走这块玉去雕刻,我是不会承认的。”
“再好的玉石师傅,都有自己的手艺,自己擅长的,自己不擅长的,自己的陋习。你忘记小时候我们一起雕刻,你总是最后一刀会用的特别用力,而这块玉佩每一个转弯的最后一下,都比必得地方要粗些空些。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冷衍轻轻的托起宁璞玉的手,攥在掌心里。
宁璞玉侧首与他对视一眼,笑容明媚如春。“宁家灭门,只是大罪之一。其二,我要揭发的便是你谋害亲夫。”
薛鹏一个哆嗦,连忙摇头:“皇子妃,话不可以乱说。茵茹待我极好,哪怕……哪怕是现在,她也不会……”
“你重了毒你知道吗?”宁璞玉看着薛鹏,似笑非笑的说:“你一定知道。且你连她是怎么在你的饮食中下毒,都一清二楚。你方才不是说,你为了补偿她,连命都能豁出去吗?就是这个意思。你一早就知道她在对你下毒。只是为了求得她的原谅,也为了弥补她没有了孩子,才不揭发,笑着喝下去吃下去,我有说错吗?”
这番话,把在场的三个人都说的愣住了。
冷衍蹙眉,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向茵茹和薛鹏。“你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冷衍想说的是,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你竟然知道了……”茵茹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还以为即便是死,薛鹏也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明知道茶里有毒,还要喝。
“那茶真的很好喝。”薛鹏瞒不住皇子妃,也不想说谎了。“从你给我喝第一杯,我就知道里面有些不该有的东西。我想过拆穿你,可是我不忍心。我想着,我喝下去就死了也好,起码你心里能不这么恨我了。可是……可是我喝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在你手上,可我愿意等,多陪你一天也是好的。”
茵茹的心不停的颤抖,看着薛鹏虚弱的样子,她心痛却抵不过恨意纠缠。“那是你,罪有应得。”
“是。”薛鹏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我罪有应得,所以我甘之如饴。”
“换做是我,也宁可要萧肃。”宁璞玉这句话,气得茵茹猛然扭过脸来。
“你说什么?”她恶狠狠的瞪着宁璞玉:“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根本就知道他喜欢男人,他有龙阳之癖,你还故意要我和他成婚,你为什么要这么卑鄙。”
“你信不信都好,事先,我根本不知道。”说一点都不激动是假的,宁璞玉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茵茹看出她的心有多乱。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卑鄙……”茵茹气不过,索性扬起了手。
冷衍一个箭步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说话就说话,对我的女人客气一点。不然别怪我跟你急。”
“哼。”茵茹冷笑了一声:“你已经不是二殿下了,就要作践自己到大女人的地步吗?”
“我不打女人。”冷衍沉眸道:“可你在我眼里,根本就不配为人。”
“说的好。”宁璞玉义愤填膺的附和道:“她的确不配为人。她或者,简直就是我此生最大的败笔。要不是因为她,姐姐不会死。我要揭穿鲁茵茹的第三条罪状,就是下毒毒毙二皇子先皇子妃宁璞珍。”
“你说什么?”冷衍登时一惊:“你是说璞珍是她……”
“是。”宁璞玉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泪水扑簌簌的滚了下来。“薛鹏中的毒,也是铅毒。和姐姐中了一样的毒。唯一的不同,便是姐姐的毒藏在每日用的脂粉里,一点一点的涂抹在脸上。而萧肃的毒是从口而入。姐姐的症状不会有薛鹏那么明显。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发现姐姐在一天天的衰弱。就连她自己发现的时候,都觉得已经病入膏肓了。”
薛鹏一下子跌坐在地,好不容易撑着的那口气,也不济了。“天啊,我这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杀害养父母便罢,连姐姐都不放过。”
“你胡扯什么!”鲁茵茹恶狠狠的吼了一句:“宁璞珍是宁璞玉的姐姐,和我有狗屁的关系。我为什么要把她当姐姐看待?她当初又是怎么害我的?”
“她何曾害过你啊?”宁璞玉哽咽着问:“姐姐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吗?她宁可自己吃苦也绝对不会连累别人……不!你看得清!正因为你看清楚了她这一点,才逼着她为鲁双虞偿命。你让她没有选择,只能走这一步!”
鲁茵茹仰起头,样子很是高傲。“你凭什么说她没有害过我。当年娘死了,我知道宁家的人容不下我。而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忽然从嫡女变成了庶出,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我还怎么能不为自己打算。于是我按照娘的兵书,调配了一种毒药。吃下去,便会浑身瘫痪,如同废人,且连郎中都检查不出病因所在。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可怜,你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照顾我。而背地里,我可以吃掉自己偷偷配好的解药。等郎中一走,我就能恢复成正常人。”
“你……”宁璞玉瞠目结舌:“你竟然毒害自己……你到底……”
“你别急着震惊,听我把话说完。”鲁茵茹笑得无比诡异,那股猖狂的样子,仿佛把所有的人都踩在了脚下。”是宁璞珍那个贱人,误打误撞竟然倒掉了我的解药。本来我可以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把解药倒进嘴里。要不是她,我怎么会三年来不能动,成了真真正正的废人。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要这样完了,没想到啊,来天可怜我,竟然还让你拼死拼活把我救了。你以为我的身子调理好了,是因为你有本事还是乔木有本事。实话告诉你吧,那是我自己重新调制了解药,一点一点的吃下去,慢慢慢慢的好起来。你们的存在,只不过是妨碍我罢了!宁璞珍把我害的这么惨,我凭什么叫她高枕无忧的当什么皇子妃。”
茵茹恶毒的眸子里酿出了杀意:“要不是你通晓医术,要不是你碍手碍脚,我岂能容宁璞珍活到现在!”
“你这个疯子,我掐死你。”一想到姐姐,宁璞玉就禁不住满心的恨意,死死的扑上去将鲁茵茹掐住。“我杀了你,替姐姐报仇!我要杀了你。”
“璞玉,被这样。”冷衍怕她又是,也怕她真的掐死了茵茹,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这种人,你何必因为她脏了自己的手?”
“别拦着我,姐姐那么好,竟然死在她这个毒妇手上。我要杀了她替姐姐报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宁璞玉用力抬起膝盖,一下子就把鲁茵茹顶倒在地。
她甩开冷衍,扑棱棱的一屁股坐在鲁茵茹的肚子上,双膝压着她的双手。左右开弓,发疯一样的抽打她的双颊:“你这毒妇,我要替姐姐报仇!”
“你打死我,宁璞珍也活不过来!”鲁茵茹很冷静的看着她,冷笑连连。虽然吃痛,可她却平明的维系着笑脸:“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才是个疯婆子!可笑!要不然,我告诉你另一件事好不好?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病倒不可吗?实话告诉你吧,那是因为,当我知道娘要把兵策当成你的嫁妆,给你陪嫁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娘心里一直都没有我。连娘都偏心你,觉得我只是个耻辱,那我还留着她做什么。是我下毒,毒死她的。做成急病去世的样子。温紫粹那么恨她,巴不得她死呢,又怎么会详查原因。可我还是怕啊,怕你怀疑我,所以我必须要生病。不然,又怎么掩饰兵策到我手上的原因。娘死了,你当然以为是她早先给我的,好让我这个可怜的孩子,能有些身价。”
“你……”宁璞玉的手举在半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落下去了。
她摇摇晃晃的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的方向走。
冷衍从身后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璞玉,别怕,你还有我!”
“竹节。”宁璞玉高喊了一声,偏厢的门忽然就被敞开了。
晚秋奉了皇子妃之命,请了皇上、太后,站在门外听完了方才所有的说话。
“宁家的事情,不关爷的事。爷之所以会隐瞒朝廷,私设耳目,也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是这么多年,爷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社稷的事情。从头到尾,他只是想像个男人一样,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君主,是父皇……妾身都但恳求皇上、太后,念在二殿下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命,网开一面吧。”
宁璞玉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汨汨的往下落。
“璞玉,起来。”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为难你了,孩子。”
晚秋和竹节连忙走上前去扶。
可是宁璞玉的心都被掏空了一样,根本就起不来。
韩歆语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怀疑到你这个好姐姐身上的?”
“太后被她下毒,全身瘫痪,一动不能动。像极了她从前的症状。”宁璞玉回头看了一眼茵茹,只觉得自己太傻。“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过上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厌恶透了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我最亲最信任的人,竟然杀死了我娘,我姐姐,我爹,灭了宁家满门,还差一点害的我夫君背负佞臣贼子的罪名。皇祖母,妾身有眼无珠,目不识丁。”
宁璞玉抬起头,朝太后冷冷一笑,眼前一黑,整个人忽然失去知觉,栽倒下去。
“璞玉。”冷衍连忙将她抱了起来:“来人,快去传太医,快传太医!”
“儿子请母后明示,当如何处置这鲁家毒妇。”皇帝瞥了一眼鲁茵茹,也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人。“鲁鑫马上就要问斩了……”
“鲁鑫问斩,是他咎由自取。”太后叹了口气:“可璞玉是个好孩子,无谓再让她难过了。这鲁氏,既然这么喜欢争强好胜,这么喜欢算计人心,又惯常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那很好,皇帝便择一处最贫最陋之绝地,令她为最卑贱之婢,老做到死,永生永世都不许再返回皇城。”
韩歆语最了解这样女子的性子,她快步走过去,当机立断,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上去就是一道口子。
茵茹一声惨叫,只感觉到脸上一热,半边眼睛都被血水模糊了视线。
“你可以去死,丑陋的死。”韩歆语冷蔑的目光,透着一股鄙夷:“可即便是死,你也是这世上最丑陋的。一旦你死了,本宫就会让人将你挫骨扬灰在茅厕的粪池之中。死也要如此肮脏,放不辜负你这丑陋之心。”
“好主意。”竹节连连叫好:“这才是她的好归宿。”
薛鹏眼前一黑,无力的瘫倒在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一生的爱,就真不算辜负了吗?
最终,茵茹被戍卫像抬着死狗一样的送出了宫去。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只能听见车轱辘碾压地面,那坑坑洼洼的颠簸之声。
冷濉被囚禁在宗人府中,再不许过问朝堂之事。只怕也没有人会再去理他那些事。
薛鹏被扣押在了天牢之中,再不许涉足一步。皇帝说了,阴暗的人,就适合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宁璞玉只是情形,她最终能救下薛鹏。可惜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心。
薛鹏决定远行,跟随在茵茹身侧。哪怕她只能是贱奴,他也愿意守着她。可惜,这个念头被薛夫人以死相逼,顽强的粉碎了。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薛府又张灯结彩,娶了别家的千金。
当灿烂的阳光照耀在金灿灿的金瓦之上时,苍穹殿里,呈现了一派与众不同的景象。
新帝登基,携手新后,并身而立在这金殿之上。
百官们山呼万岁,齐齐叩拜,这山一样的呼声从殿内一直绵延到整个皇宫,一层接着一层的传出去。气吞山河的魄势,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一身红色的凤袍,衬得宁璞玉华贵大方。
冷衍如旧的温眸,只看得她心里暖暖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做不做皇后不要紧,我只想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冷决也在百官之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他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一双璧人,终于明白,他失去的,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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