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这边慕皎皎和慕敀敀姐妹俩又聚在一起又说不完的话,那边崔蒲一行人到了瘦西湖边上,便有一个打扮体面的管事模样的人主动迎上来:“请问您可是天长县县尊崔老爷?”
崔蒲颔首。“正是。”
“我是魏家的管事,崔县尊您管我叫魏五就行了。我家老爷命我今晚随身伺候您,您要的画舫以及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和诸位县尊老爷请随我来。”管事毕恭毕敬的对他们行了个礼,便转身带路。
跟着魏五往前走到渡口,便见那里密密麻麻的挺着许多船只。船只有大有小,普通的精致的不一而足。不过在这许多船只当众,有一艘画舫格外的高大。那体型比四周的船只都要大出许多。船身上还用波斯运来的颜料画着许多的美人儿,或弹琴或歌舞,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大家看在眼里,不由窃窃私语:“今晚上要是能坐上这一艘画舫。那就算见不到姚黄小娘子也无憾了!”
而说话间,魏五竟真个将他们带到这只船上!
一行人登上二楼,便见船上的装饰比外头还要精致得多。船舱里头全都是用黄花梨木打造的坐榻,窗子上雕刻着盛放的牡丹。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崔蒲便如主人一般邀请大家落座。甫一落座,便有一队容貌清秀、梳妆打扮都一模一样的少女鱼贯而入,将美酒佳肴送到个人面前的几案上。
船尾还坐着一班女伎。等到船舱里头开始觥筹交错,便听到轻柔的丝竹之声传来,悠扬的乐声将整艘船都包裹在内。衬着湖面上粼粼的波光,别有积分雅韵。
县令们都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一人便笑对崔蒲道:“崔知县你短时间内就能安排下这么大一艘画舫,还有这许多美酒佳肴,可见你本事过人。在扬州城里也人脉不俗啊!”
“你们其实高看我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连襟为大家伙准备的。”崔蒲笑道,“我夫人的娘家阿姐早些年嫁到扬州一户富商家,现在他们在扬州城里的生意做得还不错。今日听说我们要来瘦西湖游览,这位连襟便赶紧将这一切都准备好了,根本都没用我怎么动手。说起来真是惭愧。”
你惭愧吗?为什么我看你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了?一阵怒气在胸口汹涌澎湃,武立新真想扑过去撕烂他这张脸!
他上当了!
他崔蒲其实早就已经和他的连襟商量好要来这里游湖了吧?所以根本不用他动手,他那个在扬州土生土长的连襟就早把一切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只等现在他们过来而已!而他,却还要苦巴巴的等着人去将姚黄小娘子请来。
而且崔蒲现在已经将他分内的事情做到极致了,但自己如果连这么一件事都做不到,可想而知今晚上他会有多丢脸!
他又被这个混蛋给坑了!
这一次,任由他杀人般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游走,崔蒲也懒得再理会他了,只笑眯眯的和其他知县谈笑风生。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武立新的小厮进来了,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了句。崔蒲发誓,他听到了武立新磨牙的声音。
咯吱咯吱的磨了半天牙齿,武立新才艰难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两百贯就两百贯,你现在就去取钱给她!”
小厮连忙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便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下面渐渐往上而来。不等船帘掀开。便先闻到一阵香风被清凉的夜风送进船舱之中,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一众人等如痴如醉。
随即两只素手将帘子向两边拉开,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头梳高髻的少女在侍女的服侍下慢步走了进来。
她抬起头来,大家立马感觉到眼前一亮。所有人的心都被高高勾了起来!
少女缓缓上前,柔柔一礼:“妾来迟了,还请诸位县尊老爷恕罪。”
“原来这位就是姚黄小娘子?果然是绝色,不负扬州府花魁之名!”一个五十上下的知县霎时两眼放光,连忙翘起大拇指赞道。
其他人也都纷纷赞不绝口。
唯有崔蒲冲着武立新那边竖起大拇指:“武二郎君真是好本事,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居然真个将姚黄小娘子给请来了!要是换做本县,只怕本县都做不到呢!算下来。还是你本事更高强一些!”
为什么听着他说这种话,他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呢?他现在只想生撕了他,喝他的血啃他的肉!
这个混蛋!
竟然让他花费足足两百贯,才请来了这个花魁娘子!要是平常,这个花魁娘子最多五十贯就能定下了。他竟多出了三倍的价钱!三倍啊!
昨天才害得他痛失爱妾一枚,今天又让他大出血二百贯。这还罢了,最关键是他的脸面啊!
丢人丢钱不说,他丢得更大的是这张脸!
这次来祝寿,他亏大发了!
而现在,那个坑苦了他的人却还在对他巧笑倩兮,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如何让他不想生吞了他?
武立新牙关紧咬。咬得他舌尖都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他才慢慢松口:“崔知县你这话就自谦了。现在在座的谁不知道你在扬州府有一个做生意的连襟。有他在,你想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哪像我,不管做什么都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闯。说起来,还是你更厉害些……啊不,应该说是你娘子更厉害。”
还拿慕皎皎说事?他就不能换个攻击点吗?他说不腻,自己都听腻了好吧?
崔蒲讶异低呼:“是这样吗?可是昨天你不是还和我说,现在的左知府夫人是你的亲表姐。左知府更是曾经蒙受武家的提拔之恩,以后你在扬州做事,他们都一定会好生照料你的吗?”
照料个屁!如果真想照料他,他们会把他的爱妾给赶出来?他们会让他今天在宴席上被人那么打量?
说起来,一切又是因为他!还有他那个娘子!这两口子是他的克星还是怎的,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们都没好事?
武立新恨得自己都无力了,便扭头道:“大家是来这里游湖的,还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来来来。喝酒!姚黄小娘子,你就捡你拿手的歌舞来几曲吧!今晚上你要是不把在座的诸位县尊都伺候好了,我们可不会放你离开!”
“诸位县尊老爷请放心,奴一定将诸位都伺候得好好的。绝不辜负武县尊您的二百贯。”姚黄连忙就上前道。
哈哈哈!
听到这话,崔蒲忍笑忍得好辛苦。
可怜的武立新,现在他都忍不住开始同情他了。离开了长安,没有武家以及武惠妃和寿王的光环笼罩在头顶上,就连一个花魁娘子都敢和他对着干了——你不是卯足了劲要把这两百贯给赚回来吗?我就让你好好看着!
哈哈哈,这扬州城的小娘子看似柔情似水,但发起脾气来也还是有几分火气的嘛!不过配上这么柔软的腔调,却半点都不让人想要生气,反而舒服得想要眯起眼。
当然了,这是他的想法。想必武立新心里一定更觉得窝火了吧?
只是,他窝火他的,他们谁管他?
很快姚黄小娘子便弹了一首她最拿手的琵琶。而后便做起令官,同诸县令一起行起酒令来。
她也着实有几分本事,在适当的时候简单言语几句,便将船舱内的氛围调得极为热闹。
正当大家玩地不亦乐乎之时,忽听外头砰地一声,随即船身一歪,所有人都跟着往那方倾斜过去。几案上的杯盘碗碟等物也都哗啦啦落了一地。
“怎么回事?”崔蒲好容易抓住一根柱子坐稳了,立马沉声呵斥道。
外头魏管事连忙走进来:“诸位县尊莫慌。方才对面来了一艘船。横冲直撞的,不管不顾的就朝这边撞了过来。船夫拼命闪躲,却还是没能躲过,两船稍稍摩擦了一下。现在。船家已经去和那边船主商量去了。”
他说完没多久,小四儿突然就钻了进来,拼命的对崔蒲挤眉弄眼。
崔蒲眉头一皱,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但还不等他问出口。便见一个穿着青衣、头戴青帽的小厮走了进来:“诸位县尊老爷,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我们公主殿下在船舱内饮酒,一时兴致高昂,便命船夫加快船速,她就喜欢这种感觉。却不曾想,一不小心撞上了你们的船。公主知道后十分生气,已经将做错事的船夫罚了。她还命某带了酒菜来向你们赔罪。”
说着,便有人提着食盒,将更加精致的酒菜送到几个人的几案上。
见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又是公主之尊,这几个芝麻粒大的县官谁还敢吭一声?
唯有武立新听小厮说完后,笑吟吟的问了句:“不知船上的是哪位公主?”
“自然是来扬州休养的唐昌公主。”小厮道,“对了,某记得武县尊您也是长安人。公主前些日子还念起您来着。今日既然有缘。不如您就随某去见见公主吧!”
“以前我进宫玩耍时,和公主有过几面之缘。今天既然见到了,我必然是要去向公主请安的。”武立新连忙点头,随即又回头看向崔蒲,“对了,崔六兄,你和公主不也认识吗?既然在他乡相逢,便是上天眷顾,你难道不打算去向公主请个安?”
这件事,说不是他和唐昌公主合伙设计的,他都不信!
“既然武二兄你都去了,我自然是要去的。”崔蒲面色一凝,慢慢起身,一脸悲壮的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