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竞存的声音带着淡漠的凉意,让我怔怔地楞了一下。
但没给我任何回应的机会,男人便已经率先掐断通话了,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我下意识紧皱着眉,眼皮闪缩的跳动着,心里默默地想着,他要说什么?
最近跟周竞存的关系还算缓和,风行刚刚起步,他的时间有限,但晚上基本上都会回来,即便不回来也会跟我打个电话,相比之下,真的比他瞒着我那时候要好许多了。
所以,我不断反问自己,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了?
可事实证明,即使做得再好,有些事情,也还是没办法挽回的。
回到别墅,从我推开门走进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仿佛感觉到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周竞存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抽烟,他笔挺的背影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我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
阿姨不在,整栋别墅,就我们两个人。
我抬脚朝他走过去,周竞存将手里的烟掐灭后才转过身看向我,他薄唇吐出白烟,迷离的面孔让我定定地看着,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莫名的颤意。
紧抿着唇,走到他跟前,我开口道:“公司不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竞存轻应了一声,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顺势牵起我的手,然后带着我上楼了。
看着男人的侧颜,我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心却一直处于慌慌的状态。
我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嗯,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周竞存淡淡地应道,眉宇间波澜不惊,但脸上的神色却带着高深莫测。
走进卧室,周竞存抬脚将合上,然后拉着我走去沙发坐下,不等他出声,我便率先问道:“你要说什么?怎么这么严肃?”
“夏远,我想了想,也许你之前说得对,我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甚至还很自私,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办法保护好,更别说其他别的了,所以,我们应该还是分开会较好。”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有一道声音再说着我并不太愿意听到的话。
双手紧握着,脸上的表情有多僵硬我已经懒得去探究,目光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我有些茫然,我问:“周竞存,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经过时间的冲淡,我们彼此的磨合,离婚已经随着我们越走越远。
没想到,只有我遗忘了,可他却谨记在心,甚至一直在想,最终想出了一个他觉得好的答案。
男人掀起眼皮,深邃而幽暗的眼睛望着我,他的语气不变,但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和无法挽回,他说:“我们还是离婚吧!”
我的眼睛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果我刚刚还抱着听错的幻想,那么现在,一切都完全是板上钉钉了。
我笑了笑,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笑声,我对上他的视线,我说:“离婚?为什么?”
“因为我们并不适合,而且,我们之间本身就是一个交易,现在交易也盖到结束的时候了。”
“周竞存,你在耍我吗?”我看着他,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我说:“既然不合适,既然知道是交易,为什么在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你那么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那时候你刚流产,我自然不会答应,而我也试着想要去将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但这段时间相处,我发现,跟一个不爱的人真的没办法过下去。”
“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你现在告诉我没办法过下去,你不觉得有些太假了吗?”我看着周竞存,他的话,我真的不太相信,明明我们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
周竞存定定的看着我,他幽暗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但我根本来不及看男人便已经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周竞存没有解释我的话,只是淡淡地说:“夏远,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我告诉过你,这段婚姻只是暂时的,现在是分开的最好时机,希望我们能够好聚好散。”
“当然,我不会亏待你,毕竟,作为一个女孩子,用自己的婚姻来帮助我,实在是不易,这栋别墅,以及我名下的装饰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会折现给你,你现在开的车子也归你,至于别的,你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开口,只有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答应。”
周竞存的话,说完时间的轻巧,风轻云淡的就好似只是在跟我聊在平常不过的话题一样。
我看着他,心口一窒,像是有人将手伸进了我的胸口一样抓着我的心脏用力的揉捏。
男人的冷淡和轻慢,让我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就好似他以前所有的温柔以及那些对我的好都不过是一场梦。
现在到了梦该醒的时候,一切都改回到了原点。
我低着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周竞存没有在看我一眼,直接站起身朝床走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我在这一刻真切的感觉到了,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他是真的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可是怎么办,我不想放手。
我曾不止一次尝试过,但每一次他都会在我歇斯底里想要逃离的时候对我展露出我无法招架的暖意。
那么现在,我用同样的方法,是否也能够让他打消这个想法呢?
我呆呆地坐着,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男人沉重的叹息声,嘴角不禁露出了轻笑,他是在叹息怎么样才能甩掉我吗?
亲眼注视周竞存从床头柜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纸,他转身走回来,将纸递到我面前,还不等我看清上面的字,便听到男人居高临下地说:“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吗?”
垂眸看见摆在面前的纸,上面清楚的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字。
睫毛微微眨了眨,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我就这么怔怔地盯着一动不动。
周竞存眯着眼睛,耐着性子道:“你也可以先先看看,如果不满意可以告诉我,公司还有事情,我先去处理,今晚开始,我就不回来了。”
话毕,周竞存已经抬脚想要离开了。
在他抬起的脚还没放下来的前一秒,我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用力撕碎了,我站了起来,冷声喝道:“你想别想,我不会离婚,我不答应.....”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周竞存侧目看着我,嗓音有条不絮,他的眼神一暗,淡漠到了极致。
我冷笑着:“即便你是强迫,我也不会答应。”我的眼神微微的凝结了一秒钟,神色定定地看着周竞存,继续道:“当然,以你周总地位和手段,多的是方法逼着我自愿答应。”
“夏远,你这样只会越来越让我厌烦,我既然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我之所以站在这里跟你好好说,是不想让你我脸上都不好看,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好聚好散,别逼我把话说的太难听了。”
男人的眼神眯的狭长,幽深的冷和淡薄笼罩着我,让我感觉到了凉透骨的寒意。
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我只觉得像是无情的咒语,使我浑身无助却又没办法再继续反驳。
周竞存没有在多停留一秒,开门走出去了。
门“呯”的一声关上,卧室里便只剩下我一人了。
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与空气中属于他的气息夹杂着,他说:“这两天我会让人过来收拾好我的东西,之后我会通知你去办理手续。”
看着被我撕碎的离婚协议,我像是中了邪一样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起来。
我没有再继续流泪,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心情除了其的平静而淡然。
我仿佛都不太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我明明不舍得,不是应该在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追上去抱着他求他不要离婚吗?
可为什么,我没有?
是沉默接受了吗?
我找来透明胶,将碎纸片一小块一小块粘上,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有意义,只知道脑袋是空的,除了做这个好似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粘好了。
但并不完整,就像我跟周竞存的关系一样,已经被撕扯的七零八块,即便是强行拼凑好,这些狰狞的痕迹也会时刻提醒我们谨记着。
我就这么在卧室呆了将近一天,期间阿姨上来敲过门,我只说太累了要睡觉,不要打扰我。
我不想让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太可悲了。
晚上,苏烟过来了。
当她推开门,看到我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她后来告诉我,她从未见过我那种丢了魂的样子,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一样。
苏烟将卧室的灯光打开,刺眼的光线让我微微皱了皱眉,我依靠在沙发上没动,苏烟走到我身边,她的手搭在我胳膊上,低声说:“远,你别这样,没有周竞存那混蛋,我们一样可以过得更好。”
我愣了愣,放空的看着苏烟:“你也知道啦。”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可有个成语叫自欺欺人。
苏烟抬起手摸着我的脸颊,她双手捧着:“我听方舟说的.....”
“哦,原来他都已经告诉身边人了呀。”我轻笑了一声,对上苏烟的视线,眼泪像是一串露珠一样直接流了下来:“苏烟.....我一点儿都不想离婚,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因为不爱我,所以就可以这么折磨我吗?如果他早点答应我或许就不会这么难以接受,我.....”
“我知道,我知道。”苏烟拿过纸巾替我擦眼泪,她说:“远,你听我的,这一次听我的,跟他离了吧!”
“可我舍不得.....”
苏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着我的手腕,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对我说:“好,你舍不得我带你去找他,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说清楚了就断干净点儿,夏远,我跟你说,如果这一次你还敢心软,我就当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苏烟打给方舟,问他现在在哪里,然后便直接带我过去了。
一路上浑浑噩噩,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烟带我去了一家私人会所,车子停在会所门口,她攥着我的手腕说:“周竞存跟方舟在这里有应酬,我陪你进去和周竞存好好谈谈,等从这里出来,他还是坚持离婚,夏远,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委屈自己了。”
我蓦然睁大眼睛,盯着会所的大门口看。
苏烟的话,在我耳边一遍遍重复着,我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样的坚持得不到任何的结果,可我还想在努力一次,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
虽然周竞存不爱我,但我爱他,持续了两年多的婚姻,我也想要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我和苏烟走进会所,服务员带着我们去了她报出的包厢名字,站在门口,我的心砰砰直跳,我没有任何的底气,也没有抱希望,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周竞存既然已经提出来了,那么自然就不会有更改的机会了。
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放手的理由罢了。
包厢的门,被推开。
苏烟拉着我走进去,我们的到来,让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的眼睛从进来便看到周竞存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他的旁边坐着唐枫跟贺敏之,还有方洲和薛舰尘。
看到我的出现,周竞存也微怔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凝重,让我仿佛看到了淡淡的忧伤,但这个想法,我很快便打消掉了。
他怎么可能会忧伤啊?
气氛的暂停,是最尴尬的。
庆幸有苏烟陪着我。
她对周竞存说:“周总,真的是好雅兴,刚提出离婚就来这里庆祝,我们家夏远怎么你了?跟了你两年多,是快石头都焐热了吧?你倒好,先是冷落,后面又为了什么都算不上的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现在还要离婚,你算什么男人啊?”
“苏烟。”苏烟的话刚说完,方舟便起身试图阻拦她,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苏烟便被甩开了:“别碰我。”
苏烟说:“周竞存,你今天不给夏远一个交代,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周竞存从头到尾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就好像苏烟说的话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因为周竞存的沉默,让原本就不太好的氛围愈发凝重。
我看着他,心在慢慢松开。
许久,男人才挑了挑眉,一脸冷淡的笑道:“给什么交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夏远,我本以为你不会死缠烂打,结果没想到还拉着自己的好闺蜜一起来,你是觉得人多我就会放弃离婚,还是认为除了你我找不到女人了?”
如果说在家里周竞存那些话是无情,那么现在他说的就像是耳光一样啪啪啪打在我脸上让我疼到了心底。
我注视着这个相伴了这么长时间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说起狠话来真的是一次比一次狠。
我认了,如果还继续犯贱,那可就真的对不起苏烟为我出头了。
但在我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周竞存突然侧过身一把将身旁的贺敏之压在沙发上,而后他凑了过去,只留下一个侧身的背影以及后脑勺给我。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这一幕,比周竞存说的所有话都有效果,让我彻底死了心。
苏烟见状,立即想上前,我连忙用力攥紧她的手:“走吧,别再打扰别人了。”
说完,我松了苏烟的手,下一秒便转身离开了包厢。
从包厢出来,我快步朝大门走去,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秒钟都没办法继续待下去。
苏烟很快追了出来,没等她说话,我便先开口了,嘴角乏着笑意:“苏烟,我真的放手了,我们去喝一杯吧!”
“远.....”
“为了庆祝我恢复单身,你必须陪我。”苏烟坚持不陪我去喝酒,而是带着我买了几瓶去酒店。
但几瓶哪里够啊,我只想痛快的喝个够,醉了什么都忘了,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这一晚,我把自己这辈子的酒都喝完了,和苏烟喝着喝着又抱在一起大哭大笑,庆幸我们俩都喝了酒,不然清醒的哪一个一定想要绝交。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从会所出来起,我便没再提过周竞存三个字。
我能确定,他对我没有任何的感情,如果有,哪怕是一丁点儿,他也不会当着我的面那么轻浮的对别的女人做出那种举动。
.....
次日,我睁开眼醒来时,发现自己跟苏烟都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地上乱七八糟,足以想象我们昨晚有多疯狂。
我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脑袋疼的不行,愣了会儿神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好,又冲了个澡,等我从浴室出来时,苏烟也醒了,她望着我,一双眼睛不断的打量着。
我被她看的很不自在,我问:“你干嘛?”
“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露出微笑,对她说:“快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早餐。”
“好。”苏烟还是不太放心的看了看我,在我再三肯定之后,她才放弃了爬起来去洗漱。
我和苏烟在酒店吃过早餐后,我开着她的车送她去江氏,她让我把车开走,晚上下班后来接她,然后一块吃晚饭。
我答应了,目送她走进江氏大门后,我这才踩下油门准备离开。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是江慎霆打来的。
我按下接听:“慎霆哥。”
“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怎么不上来坐坐?”江慎霆磁性的嗓音在电话那端缓缓传来。
听到他的声音,我立刻透过窗四周扫了一眼,我说:“慎霆哥,你有千里眼吗?”
“你就不能当做是我们心有灵犀?”
“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淡淡地笑着:“我不打扰你工作,晚上我来接苏烟,到时候我再上去讨杯茶喝。”
“荣幸至极。”江慎霆轻声笑了笑,嘱咐我慢慢开车,然后便结束通话了。
我收好手机,踩下油门去了别墅。
.....
别墅门口,我大老远就看到两辆商务车停在门前,当我停好车从车里下来才看清,是宋岩带着三个男人再帮周竞存搬东西。
看到我,宋岩走过来点了点头:“太太。”
听到这两个字,我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便笑出声了,带着一丝讥讽,这个讥讽是对我自己,我说:“这个称呼得改改了,我和他马上就离婚,你应该不是现在才知道吧!”
宋岩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我,我缓和了语气,低声道:“你可以转告他,东西不必搬,从房子到里面的一切都属于他,我般就好了。”
“太太.....别墅在您的名下。”
“我名下?”
“对,在店面过户的时候,就已经连同别墅一块转到您名下了。”宋岩的话,让我的思绪渐渐飘远,我记得我曾说过,为了以防周竞存把别墅给贺敏之,我得努力赚钱,不然以后要睡大街。
所以,他是因为这句话可怜我吗?
我冷笑一声,从宋岩面前走过,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别墅。
看到我回来,阿姨朝我走来,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我开口对她说:“我和他要离婚了,阿姨,你会留下来吗?”
“太太,您跟先生不是好好的吗?怎么.....”
“地震前也好好的,意外谁也预料不到。”阿姨的话,我昨天在周竞存说出离婚的时候就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了,可他的回答只有一句,不爱而已。
“先生让我留下来继续照顾您。”阿姨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我故作坚强的笑了笑,我理应拒绝周竞存这个决定才对,但我拒绝了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想让阿姨留下来。
看着别墅里属于哪个男人的东西一点点变少再到最后的全部消失,我的心也在一点点被掏空。
搬好东西后,宋岩进来与我说了声,他临走前,我告诉他:“替我转告他,不用等过两天了,明天吧,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在民政局等他。”
“好的。”宋岩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明天之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而我,也并不稀罕他给的东西,我甚至连这个地方都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也许,离开会让自己彻底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