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变故,唯一能让我想到的人就是莫宛。
但莫宛是周竞存的母亲,即便是两个人水火不容,但也不至于会害自己的儿子吧?
所以我把这个可能排除了。
但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和江慎霆出发后,一路上也一直情绪不太高,江慎霆开着车,见我没怎么说话,他便开口问道:“夏远,你,心情不好?”
听到江慎霆的问话,我侧目看向他摇了摇头:“没,就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方便说出来吗,看看我能不能给你一些建议。”江慎霆温淡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抿着唇,想了想,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他和周竞存认识的时间长,很多事情要也要比我清楚,所以我便告诉他了,江慎霆听后,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反问了我一句:“竞存没跟你提过这些?”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没有问过他。”
我怕周竞存会不喜欢,在这段时间之前,我都会顾忌他的感受,大多时候都会主动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他的心情,所以,有些事情我不便问出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以前,我觉得,就算对他毫不了解,但他至少还是我的丈夫。
可现在想想,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面对我的回答,江慎霆似乎也不意外,他说:“我猜想也是这样,竞存的性子很多事情宁可自己承受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关于周氏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既然已经有人要对他下手了,那么肯定就不会善罢甘休,至于其他的,我想,还是让竞存自己告诉你比较好,毕竟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插手太多不好。”
江慎霆的意思,我明白,所以也不再为难,只是点了点头:“我懂,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江慎霆扬了扬眉,表情淡淡:“夏远,你好像很喜欢跟我说谢谢。”
“嗯?有吗?”我倒是没太注意。
江慎霆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说得最多得意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他脸色沉静而认真,嗓音低沉温和:“其实,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这两个字在恰当的时候说出来让人觉得很舒服,但说太多我会觉得你很见外,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慎霆哥,我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所以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千万比跟我说谢谢了。”
“好,我一定不再说。”
兴许是江慎霆在不知不觉中将话题装移开了,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与他聊了许多,他告诉我,他在国外的时候,因为想念江城的菜半夜爬起来钻研厨艺,结果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忙碌一个晚上第二天还得早早就起来去工作。
江慎霆当初出国是为了接手江氏,他父母早逝,就一个爷爷,而他之前学的专业与现在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就连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学的画画。
近两个小时的谈话,我对江慎霆已经有了全新的了解,他本人比他的外表更让人觉得暖,为了爷爷心愿自愿放弃自己的爱好,看得出来他在提到画画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带着亮光,但他说:“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爱好可以等一切都稳定后再继续拾起来,但有些人和事是没有办法去拾起的。”
.....
江慎霆带我来的地方叫岩石岛,是江城管辖的一个小镇。
他开着车直接使进一家农庄,随即车子稳稳停下,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看向我:“下车吧。”
“这是哪里啊?”
“先下车。”江慎霆看着我,轻声道:“一个亲戚家,不必紧张。”
我哦了声,推开车门与他一同下了车。
农庄的主人很热情,招呼我们坐下喝茶,然后又拿出自家种的水果和特产。
江慎霆让他们忙,不用管我们,然后又对我说:“这里是照顾我爷爷多年的管家家里,很多年前就提过让他们搬去江城,他们不愿意,要留在这里,后来我提议让他们办了这个农庄,又租下了不少地给他们打理,种的菜除了供应江家,其他的也都有固定的客源。”
“这种生活才是世外桃源。”我不由有感而发,农庄的规模看起来很大,只要是平时能在超市买得到的瓜果蔬菜这里都有,而且都是纯天然的。
江慎霆淡淡地笑着:“你很喜欢?”
“嗯,挺喜欢的。”
“那以后多来就是。”江慎霆轻声道出一句,我愣了愣,抬眸看向他,发现他也正在看我,气氛中带着一丝异样,我讪讪一笑,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之后与他说话,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江慎霆或许也看出来了,所以便提议:“我带你去看看果园。”
“好啊。”我求之不得,总比这样干坐着要好。
和他逛了大半个果园,很多水果都已经进入了成熟期,午饭是丰盛的农家菜,吃过后江慎霆又带我去池塘钓鱼,虽然我一窍不通,但还是乐在其中。
在这里,真正感觉与城市远离,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只有茶余饭后的小乐趣。
原本打算要在这里吃晚饭,但周竞存突然打来电话,第一个我没有接,而是直接忽略按了静音,我的举动自然也落在江慎霆眼里,他问:“怎么不接?”
“不想接。”我实话实说,盯着手里的鱼竿发呆,话刚说完,第二通又打来了,我看了一眼有些楞,江慎霆在一旁说:“接吧,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呢!”
而后,他站起身,将空间留给我。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我才按下了接通,电话那端传来周竞存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指的是早上在病房出来之前告诉他我要跟江慎霆约会。
我的话说完,电话那头的周竞存沉默了一下,他淡淡道:“现在已经将近两点了,你还不准备回来?”
“还很早,我得吃了晚饭再回去。”
“夏远,你.....”
“我怎么样?”
“你现在宁可跟江慎霆待在一起也不想回来陪我?”
“嗯,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我的话还没说完,周竞存便挂断了,看着被挂掉的手机,我真的恨不得直接丢进水里,明明是他主动打来,现在又一言不合就挂我电话,什么意思啊?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早把周竞存骂了无数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可恶啊?
看来还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爱的眼瞎什么缺点都看不见。
江慎霆回来时,我还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他在我身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他出声喊到我的名字:“夏远。”
我这才回过神看向他:“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
“哦,好。”我以为是不钓鱼了回农庄,结果回到农庄便看到农庄的主人拿着大包小包装上车,而江慎霆便站在一旁与他们道谢,然后看向我:“上车。”
我微皱了皱眉,他不是说吃了晚饭才回去么?怎么现在.....我没问出口,嗯了声后与农庄的主人道别完才拉开车门坐上去。
江慎霆面无表情的倒车离开农庄,他没说话,但眉宇间的柔和已经被黯淡取代,看着他,我忍不住问了句:“慎霆哥,你怎么了?”
江慎霆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浅浅地弧度,淡淡道:“没事,公司有点儿急事要回去处理,等下次再带你来。”
“公司的事情要紧。”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的表情给我的感觉与他说的话完全不一样。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懒得去想,因为自己的内心其实也挺想回去的。
.....
回到江城,江慎霆把我直接送回别墅了,时间还早,才四点左右。
车子停下后,他也跟我一块下车,我本想开口说不用了,就见他走去后尾箱拿了一箱子东西下来,他说:“这些给你拿回来吃的,都是补身体的,本打算晚上让你喝点儿中药材熬的鸽子汤,现在只能给你拿回来让家里的阿姨弄了,你先尝尝看,吃的习惯吗,如果不觉得难吃跟我说一声,我让他们再送一个月的量过来,对你身体好。”
江慎霆的话,让我愣住了。
昨天他说带我去个对我有好处的东西,其实我也没多想,今天去到之后,我因为就是为了让我放松心情,可现在看到他拿的东西和说的话,我真的是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见我不出声,江慎霆上前一步,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低声道:“不必觉得有压力,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怔怔地抬起头,目光对上他深邃的视线,见他面不改色,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我这才点了点头:“当然是.....只是.....”
“既然是朋友,那就别再客气,我给你拿进去。”说完,他不再看我,弯腰端起箱子大步超别墅走去,我连忙回过神打开门让他进去,放下东西后,江慎霆也并没有多待,我便送他出门离开了。
看着厨房的这一大箱子东西,我揉了揉脑袋,一旁的阿姨轻声询问:“太太,这些是?”
“一些吃的,先打开放冰箱吧。”鸽子和乌鸡都已经处理干净了,还有一份手写的煲汤食材表,江慎霆的贴心让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越想越头疼。
好在阿姨也没怎么追问,不然我真的有点儿心虚,感觉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周竞存的事情一样。
......
傍晚,我送饭去医院给周竞存,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从下午那通电话之后,他没再打来过,我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
但我并没有打算哄他的意思,至于他会不会误会,我也不想解释。
到了医院,我漫步走去病房,到了后,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搭在门把上准备打开门,便听到里面突然传来周竞存的声音,他嗓音低沉而阴冷,他说:“先让贺敏之接管贺家的公司,等查清周氏的股份后再一并吞掉。”
“那你不打算把你跟贺敏之的事情告诉夏远?”问这句话的人是唐枫,他一改平时潇洒而不太严肃的风格,突然间变得十分的认真,他说:“你就不怕夏远以后知道了更没办法接受?”
唐枫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我懵了。
我在脑子里将他的话过了好几遍,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周竞存和贺敏之已经发生了关系,虽然明知道这个可能是最容易发生的,但他曾告诉过我,他没有碰过贺敏之,而我也相信了,所以现在唐枫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做了?
这让我不禁笑出声来,真的有点儿哑巴吃黄连,其中的味道只有自己才感觉得到。
我放下门把上的手,准备将饭交给护士,以目前的状态来看,我跟周竞存并不适合碰面,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让他的伤再加重些。
我刚想转身离开,便听到周竞存淡淡地说:“现在让她知道我跟贺敏之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他后面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跟贺敏之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是没有发生关系?还是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蓦然睁大眼睛,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脑袋完全停止了运转,根本没有办法理清楚周竞存话里的意思。
我不断告诉自己,也许是我听错了,肯定是这样,对,就是这样,是我听错了。
我慌慌张张的退后一步,手里的饭盒却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了,听到声音的护士连忙上前:“周太太,您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僵硬地笑了笑:“没事。”
病房的门,也在这时被打开,开门的自然是唐枫,他们应该是听到了护士喊我的声音,当门打开,与唐枫对视的那一刻,我才足以肯定,自己耳朵没问题。
那么也就是说,周竞存为了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让我失去了孩子,对吗?
我站在原地不动,周竞存从病床上起来了,他艰难地走到门口,凝重的目光望着我,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进来再说,好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进去听你的哄骗吗?”
“周竞存,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现在对于你我而言,只有离婚这两个字可聊,但我想你今天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情聊这个话题,所以还是等你出院之后我们再谈吧。”
说完,我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想离开,但周竞存不允许,他喝声道:“夏远,站住。”
我顿了一下,只是短暂的停留一两秒,而后便继续朝前走,周竞存似乎铁了心不准我走,他低喃地朝唐枫淡淡道:“去替我拦住她。”
唐枫这人身上满是戾气,看似平易近人,是他们几个中最接地气的,实际上他有些时候比周竞存还容易下狠手,当他从后面一把握住我手臂时,我只有一个感觉,疼。
我下意识想要甩开他,但唐枫只是不温不淡地说:“夏远,你别让我为难,弄伤你竞存会怪我,但放你走了,他也会怪我,你留下来听他解释解释,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即便是有什么误会也得给人一个说开的机会,不是吗?”
唐枫的话,让我沉默了。
而后,我便被他这么拽着进了病房,周竞存从他手中夺过我的手臂,眼神瞥了他一眼,低声问我:“有没有弄疼你?”
我不出声,只是垂着头看地上,
周竞存扫向唐枫:“还不走?”
后者耸了耸肩,淡笑道:“走,现在就走。”说完,他退出病房将门顺手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周竞存两人,他伸手轻轻握着我的手,深邃漆黑的眸看着我,淡淡的声音带着低哑:“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平淡的发问:“你和贺敏之,什么关系都没有,对吗?”
面对我的问题,周竞存拧了拧眉,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回答了:“对。”
“所以你也不爱她?”
“不爱。”
我忽然笑出声了,笑声带着凄凉和荒唐,但口中的语气却还是十分的平静,我问:“所以,你为了一个不爱的人,间接性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对吗?”
“夏远。”
“周竞存,你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女人,让我失去了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听你解释?”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用力推开他与他保持着距离,周竞存脚还伤着,所以没站稳歪了下,他伸手扶着一旁的柜子才稳住了身体。
他静静的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现在对于我来说,无论贺敏之是否跟你有关系,都不重要了,真的,我只想跟你划清界限,对你对我都好。”
“划清界限?”周竞存低头看着我,语调冷淡,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波澜,但下颌的线条却紧绷的十分厉害,他说:“你以为我们能划清界限?”
“怎么不能?难道我连提离婚的权利都没有?”
“我说过,这个想法,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你要打官司我也愿意陪你,但结果不会变的。”
“周竞存,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再通知你。”我重新看向他,与他漆黑的眼眸对视着,男人的眼中飘散着淡淡地笑意,但切并不是那种真的觉得好笑的笑。
他始终同一个眼神望着我,语气淡到了极致,他说:“你觉得,我像是一个能接受这种通知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我睁大眼看着他,他的言语不像是说说而已,意味也不像是这几个简洁的字这么简单。
“我的意思很明显,我不同意离婚。”
“你不同意我就要顺从你?”我接着他的话随口问出,周竞存微眯着眸,我淡淡的道:“如果是以前,我对你的话肯定是求之不得,但现在,我早就没那么爱你了,你还指望我跟你继续生活下去委屈自己吗?我现在只希望你可以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放过我,我们好聚好散,当然,你也可以不必看在这些对于你来说根本不起眼的事情上,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情,当初你提出结婚我毫无条件的答应,如今,我只希望你也可以毫无条件的同意离婚。”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告诉我,你不爱我了?”男人低低淡淡地问道。
我微顿了一下,目光始终波澜不惊的瞧着他,风轻云淡地说:“对,不爱了,如果说在刚刚来的时候对你还抱着一丝期望,但在听到你和唐枫说的那些话之后,我对你,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爱意存在了。”
周竞存的眼神微微凝结了一秒钟,但很快便一闪而过消失了,他薄唇一张一合,嗓音极其的缓慢:“既然不爱了,那我更不能答应,如果一旦离了,你岂不是要真的把我忘了,这种亏本的生意,我怎么可能会做?。”
我皱眉看着他:“周竞存,你为什么要以自己为中心?凭什么我要离婚就还得爱着你,我告诉你,我不但不爱你了,我还爱上别人了,所以,即便是你强行把我留在你身边,对于你我来说都只是煎熬的开始。”
“你说,你爱上别人了?”男人的声音冷的能听出明显的怒意,但他的语气却始终温淡,他掀起薄唇,露出几分冰冷的嘲弄,眉梢微挑淡漠问:“江慎霆么?”
“随你怎么想。”我只能对江慎霆说声抱歉了,其实我可以直接否认的,但我不想,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让他同意离婚。
在孩子没了之后,这个决定就已经做好了,后来他受了伤,出于心软和对他的那点感情,我选择了暂时不提,想等着他好了之后在谈,可现在,我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了。
如果说,周竞存爱贺敏之,我或许还是可以接受,因为爱一个人的感受我懂,可他跟贺敏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因为她来伤害我以及我们的孩子?
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点,即便是还爱他,我也无法和他继续生活下去了。
我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比嘴上功夫我不是他的对手,绕来绕去只会把自己绕进去,所以我丢下一句:“我看你现在也不是很想跟我谈这个,我可以等,等你出院后考虑清楚了在通知我,我们直接办理离婚手续。”
说完,我看也不再看他直接就往外走,在讲过他身旁时,手腕就被他扣住了:“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唯独不想在这里。”
“夏远,如果你非要闹一场才消气的话,好,我陪你闹,但等你消气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收好。”男人墨色的眼眸逐渐变得幽深晦暗,轮廓也渗透出寒凉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