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就是闲的。
没有正经差事,才有闲心琢磨这些。
这产业就算当年交易真有不公之处,也轮不到九阿哥出面。
从觉罗家到贝勒府,这都转了几重关系了。
说得再好听,还是贪财。
年前没有其他差事了,等到年后要给九阿哥找点儿事情盯着。
总不能一天天的这样混日子。
四阿哥有些不理解,道:“你们又不差钱,开支也小,怎么还缺产业?”
九阿哥伸出巴掌,合上拇指。
“这不是想着四个小的分家银子么?咱们分家,是朝廷拿银子,到了小一辈分家,自己各家管各家了……”
四阿哥摇头,并不赞成。
这才哪儿到哪儿。
皇父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已经生了五十多个儿女。
他们即便比不上皇父,可也还有好几十年好生。
真要像九阿哥这样操心,那没有人敢生孩子。
九阿哥道:“丰生今年三岁,等到他成丁,也就十几年的功夫,早安排了早省心。”
四阿哥想着如今宗室考封。
他们都能赶上。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四阿哥只能盼着皇父高寿。
如果等到皇孙们封爵时,是皇父在位,那会恩典高封。
如果皇父大行,那他们就都沦为寻常宗室,没有这份恩典。
自古以来,就不缺高寿的帝王。
皇父博览群书,极重养生。
旁人都盼着皇父长寿,太子能等得及么?
四阿哥压下激动。
或许,可以再有耐心一些。
九阿哥接着说道:“不指望他们孝顺,可也得立起来,千万别再让我为他们操心。”
四阿哥想到了毓庆宫、直郡王府、诚郡王府,都有让皇父操心的地方。
家务事尚且处理不明白,如何能担当大事?
尤其是太子跟三阿哥。
连儿女都照顾得不齐全,如何能照顾兄弟子侄?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醍醐灌顶。
九阿哥之前猫嫌狗厌,皇父也不待见,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态度的?
是大婚之后,圣驾北巡,九阿哥夫妇上孝顺太后,下照顾十三阿哥。
等到北巡回来,董鄂氏跟太后就亲近起来,他们小两口每次往宫里送东西,除了御前也有太后一份。
自从他们兄弟大了,皇父将“兄友弟恭”挂在嘴上,也要求他们如此。
实际上没有挂在嘴上的期盼,是“父慈子孝”……
九阿哥察觉到不对劲,望向四阿哥道:“四哥,我这话不对?”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眼神都柔和许多,摇头道:“说得对,能想这样长远,懂事了!”
这态度换的好快,不再是方才那样嫌弃的模样。
“呵呵……”
九阿哥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这个年纪,就做到了两条,很是难得。”
九阿哥本应该笑的,可是想想四阿哥年纪,只比自己大五岁,可口气却跟大了十五二十五岁似的。
他就轻哼道:“既是顶门立户的爷们,这点儿担当不是应该的?四哥您这是夸我呢,还是自夸呢?”
四阿哥嘴角挑了挑,起身回自己的屋子忙正事去了。
眼见着还有几日就要封印,每日里都忙着。
九阿哥挑眉,这一位也是爱听好话的。
啧啧……
就是装得严肃,其实还挺好哄……
等到从衙门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郭络罗家产业转移之事。
“老八主动伸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谁晓得他会不会暗示旁人……”
八阿哥可没有什么进账,开府时的分家银子还被贪墨了几万两。
这几年下来,也是坐吃山空。
舒舒听着,并不觉得如此。
京城哪里有秘密?
做过就有痕迹。
八阿哥或许有虚伪之处,可不至于如此鼠目寸光。
九阿哥这纯粹是小人之心。
舒舒没有火上浇油,而是道:“郭络罗家想要跟八福晋恢复走动?那是不是八福晋也要出来了?”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怪不得爷觉得别扭,郭络罗家是正蓝旗老姓,给嗣子求缺也求不到八阿哥头上,估计是想要缓和跟安郡王府的关系……”
既是通过八贝勒府,那就没有撇开八福晋的意思。
明登跟安郡王是表姑兄弟,并不需要八福晋为纽带。
只是人都有远近亲疏。
八福晋是安郡王抚养大的,跟亲生女无异。
郭络罗家要是继续跟八福晋僵持,那王府那边也不会给郭络罗家好脸色。
舒舒想起了记忆中的八福晋。
明媚骄纵。
像是能挺着脖子被两代帝王训斥的八旗贵女。
从三十八年开始,沉寂了三年的八福晋,不知道又是什么行事……
八贝勒府,西跨院。
八阿哥将几张契纸递给八福晋。
八福晋接了。
八阿哥在她对面坐着,有些疑惑。
“你既是想着跟那边恢复往来,年后找机会归宁一次就是,何苦还开口要东西?”
八福晋垂下眼,道:“伯母出嫁之前是国公府独女,出嫁之时,我祖母已经谢世,在郭络罗家她唯我独尊惯了,她既恨上我,就不会原谅我,大伯惧内,与其到时候还要出事端,让人看笑话,还不若直接讲条件,她反而不敢再闹腾,外头看着两家关系也缓和了。”
八阿哥并不赞成这样的方式。
不过八福晋担心的也对,中间隔着一条人命,还是郭络罗太太的独子,这恩怨还真是不好化解。
能够保持两家的面子情,就可以了。
八阿哥沉吟着,道:“过几日,就要大朝,请上尊号,估计汗阿玛不会允,不过五十万寿到底不一样,咱们好好预备万寿节礼,等到万寿节后,我去给太后请安。”
八福晋听了,心中有些失望。
尼固珠的生日在二月末,看来是赶不上了。
随即,她心中自嘲。
自己关傻了?
小孩子会办“抓周宴”,却不会做散生日。
以后日子还长着,自己等得起。
这样想着,八福晋脸上带了愧疚,看着八阿哥道:“不着急,让爷费心了……”
八阿哥见她没有了戾气,懂事知理,也是唏嘘。
如果两人大婚的时候,八福晋就这样懂事,也就没有了这几年的波折。
如今两人也是老夫老妻。
子嗣……
他的视线落到八福晋的腹部,想起了太医的诊断。
八福晋小产伤了胞宫,又是小产后着凉,宫寒得厉害。
八阿哥生出几分急切。
九阿哥那样的身体,被太医诊断出子嗣艰难,如今已经两子一女,还有一个马上就要落地。
两个嫡子站住了,都圈了名字。
再看看上书房里皇孙们,都是一茬一茬挨着,堂兄弟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自己不仅需要阿哥,还需要早生下一个阿哥。
要不然跟其他皇子府的皇孙岁数差的太远,以后的前程就会跟着落后一步。
“你也别太难过,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两个舅兄那里,咱们多照顾些……”
八阿哥安慰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
八福晋亲自送出来,目送着八阿哥离开。
八阿哥没有回前院书房,而是去了东跨院。
他需要一个阿哥,一个出身体面的阿哥。
富察氏这里,膳桌都摆上了,正要吃晚饭。
听到外头动静,富察氏站起来,吐了口气,换上恭顺的表情。
八阿哥进来,看了膳桌一眼,道:“爷来的不巧,扰了你吃饭了。”
富察氏摇头道:“下午垫了两块饽饽,还不饿呢……”
说到这里,她就道:“爷用膳了么,要不要直接在这边用?要是在的话,就叫膳房加两道菜。”
八阿哥点头,揭开端罩脱了下来,在炕边坐下。
“爷今儿在这里歇,不折腾了,跟着吃几口,不必添菜……”
富察氏的膳桌上,碗菜碟菜俱全,两个人吃也足够了。
富察氏听了,就拿了帕子,给八阿哥擦手,又吩咐人拿了备用碗筷摆上。
两人安静地用了晚饭。
等到膳桌撤下去,又有丫头端了热水上来。
两人简单梳洗了,就安置下。
等到叫了水,两人再次躺下,八阿哥就摸着富察氏的后背,道:“你入府,已经三年半了……”
富察氏倚靠着八阿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八福晋要出来了,所以八阿哥还想要将自己抬起来?
如今已经不是国朝初始时并嫡的时候。
自己即便是皇上指婚的,也没有资格与八福晋抗衡。
除非,自己这边加重份量……
前院书房有好几个丫头,有人遇喜了?
富察氏并不想养孩子。
八阿哥见她沉默,叹了口气,道:“是爷不好,疏忽了,早当请人给你调理身体,你也别讳疾忌医……”
富察氏抬起头。
屋子中幽暗,看不清八阿哥的脸。
富察氏呼吸有些沉。
她想要给八阿哥一个耳光!
八阿哥才有病!
妻妾通房十来人,都没有动静,到底谁还病?!
只是这是主子,不单单是她的主子,还是富察家的主子……
富察氏眼泪都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想起了表哥。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虽没有逾越之处,可是也情投意合。
长大以后,她也憧憬过两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如果没有指婚,自己不说儿女双全,也不至于连开怀都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