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王府内,郁尘重新为袭玥看了伤,手放在她脉上的时间越长,脸色就越凝重,惹得琪王握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房间内莫名的变得安静异常。
“怎么样?”琪王见他收回了手,终于忍不住问道。
郁尘看着袭玥的看神有一丝怪异,“可有高人为王妃看过伤了?”
她经脉受损严重,若是一般人,早就卧床不起,非得静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可袭玥脉象稍显平和,定是用良药护住了心脉,又辅以奇药身体才能恢复的那么快。
袭玥可不知道什么高人,给他看病的大夫看样子与燕无痕关系不菲,定也不是普通人,燕无痕好像叫他,“柳玉生,听说好像是神医族后人?”
“柳家?”果然是他,就说这天底下还有谁能这么快就让袭玥在短短一两天内,跟个没事人一样四处活动。
郁尘一言不的走到桌边,提起笔来,光是药方就写了一大张纸。
再看上面的药材,连天山雪莲都没放过,尽是些珍贵无比又极其稀有的药材,好像要跟谁较劲似的,袭玥看着郁尘百年难得一见的严肃模样,忍不住问向琪王,“他这样是怎么了?那柳玉生跟他有仇不成?”
琪王淡淡一笑,“有仇倒是谈不上,只不顾同行相见分外眼红罢了?”
哦,原来如此,郁尘在医术上向来自傲,却对柳玉生闻之色变,莫非,这柳玉生的医术在他之上?
想到此,袭玥不禁勾了唇,号称鬼医徒的郁尘竟然也遇到了对手,这还真是半年难得一见。
袭玥有些好奇,“不知这神医族后人和鬼医徒之间谁更厉害些?”
“自然是……”
琪王一开口,郁尘当即转过来打断他,“自然是我,神医族隐居多年,没想到那柳玉生竟然没跟着一块隐居了去,竟然成了无痕阁的人。”
郁尘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中都是满满的较劲,他放下笔,将药方递给了沐风,跟他嘱咐了几句。
琪王这才继续道:“郁尘和柳玉生谈不上认识,只不过这天下的医者,他都有所耳闻,也曾亲手拆了不少那些所谓的神医的招牌。
现如今,江湖上最有声望的两大医学世家,便是我舅舅鬼医一族和神医族柳家,郁尘和柳玉生又都是两大世家的佼佼者,难免想要一较高下。
势在必得的下了战帖,没成想,柳家当年忽然隐居,从江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两大世家究竟谁更高一筹,还真不可知。为此,柳玉生成了郁尘心里的一个结,不和他比上一场,只怕这辈子心里都放不下。”
袭玥点了点头,想不到,无痕阁内竟然也是卧虎藏龙,随随便便一个大夫,竟然也是大有来头。
袭玥不知道的是,柳玉生可是萧景霖专门命人召回来的给她看伤的。若是换了别人,别说是祖传的护心丸,即便是随随便随一张药方,柳玉生也不会随便写的。
想到燕无痕,袭玥不禁皱了眉,“景琪,燕无痕对我有恩,虽不知他为何救我,可我总感觉他似曾相识,说不定是我们认识的人。只不过,他总是以面具示人,似乎并不想招惹江湖是非。经过为了我与太子交上手,今后势必与太子结下梁子,日后在江湖上难免有些麻烦,所以……”
“王妃多虑了,无痕阁神秘无常,在江湖上据点甚多,每每被人现,势必势人去茶凉。一丁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连景琪也查不到他们的踪迹,更何况是太子。”
连景琪也查不到?
袭玥看向琪王,琪王认可的点了头,“郁尘所言非虚,燕无痕既然命人护送你回来,就定是猜到路途危险,即便被太子现了行踪,依着无痕阁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也不难办到。只不过,燕无痕这次出手相救,他日有机会,我定会换了他这份恩情。”
如此,她便放心了。
郁尘隐隐觉得不安,“燕无痕既然不愿涉足朝堂,明知道你的身份又为何要出手相救,不但专门派人通知景琪,还为了护送你的得罪太子,这实在不像是燕无痕往日的作风啊。尤其是,这一切好像都是为了王妃而破了例。是为了王妃本人,还是为了向景琪示好?”
这……
袭玥也说不上来了,如果是为了她,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时时刻刻的为她操心,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说,还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命。
想到她刚醒来就欲回王府时,燕无痕似乎也很生气。
若说是为了琪王,他大可以出来与景琪相见,依着景琪在民间的作风,定然不会亏待于他,又为何会避而不见。
难不成是他想琪王示好,又不愿彻底得罪太子,所以才不亲自出手?
“景琪,你怎么看?”
袭玥看向琪王,眼中全然的信任,琪王平静的黑眸里幽深异常,幽幽地道:“我倒是希望他是冲着我而来,不管是示好也好,有所图谋也罢。”
他隐隐感觉到,燕无痕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袭玥去的,虽不知他目的何在,但是就凭着他接近袭玥这一点,就证明了袭玥所说的话。
燕无痕定是认识袭玥的,而且就是他们身边的人,只是隐藏得够深,被大家都忽略了而已。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燕无痕若是真冲着你来的,定会再次现身的。”
琪王看着袭玥担心的模样,心中一暖。
他握紧了袭玥的手,就算燕无痕救了袭玥,他也决不允许他将主意打到袭玥身上。
“王爷,药熬好了,”沐风道,身后的丫鬟端着托盘,将熬好的药放在了袭玥面前的桌子上,顿时,整个屋子里都飘散着一股子苦涩的药香。
袭玥俯身靠近药碗,这小小的一碗药,味道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大,怎么感觉像是掉进了草药堆里,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药香。
琪王先端起来探了探药碗的温度,这才递到她手里,袭玥憋了一口气,一饮而尽,待喝完了药,屋子里浓郁的药香一丝一毫都没有消退。
丫鬟又端了碗药进来,她挑了眉,看向郁尘,“你这是准备了多少碗药?”
郁尘嘿嘿一笑,只看着沐风,沐风对着门外道:“抬进来吧。”
顿时,一只崭新的装着大半桶药汤的木桶被抬了进来,袭玥顿时睁大了眼睛,“郁尘,你不会是跟柳玉生较劲,想要让我喝掉这一桶的药,技不如人就以量取胜吧?”
郁尘当下黑了脸,两道眉毛都能挤到一起去,“柳玉生那个缩头乌龟,我怎么可能将他放在眼里,王妃也太小看郁尘了,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像吗?
袭玥怀疑地看着他,继而目光坚定地点点头,琪王护着袭玥,也对他报以同样的目光,郁尘被这夫妻两默契的眼神盯得一阵气恼。他瞪圆了眼睛,一瞬间炸了毛,看向沐风,“真是以下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木头,你来评评理。”
三人均将视线落在沐风身上,沐风微微一思索,帮了郁尘,势必得罪了王爷和王妃,而他的主子是王爷,自然得向着主子,“自是王妃有理。”
“木头,你……”郁尘指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个窟窿出来。
“哈哈……”好久不见没逗弄郁尘,见他还是这般好玩,袭玥不禁乐出了声,动作幅度过大,敢与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动,顿时一阵疼痛袭来。
她微微白了脸,捂着肚子收住了笑。
“又疼了吗?”琪王脸色一紧,伸手覆上她的肚子轻轻按摩,眼神看向郁尘。
“经脉受损怎么可能不疼,我特意让人在水里加了药材,每晚泡上半个时辰,不出三日,王妃便不会觉得痛了。至于受损的经脉,只能辅以药膳慢慢调养了。近日,即便是遇到了今晚的情景,也切不可再随意动手了,以免落下了病根。”
琪王将郁尘所说的每一条都牢牢记在心上,待所有人都走后,他扶着袭玥站起,大掌落在她的腰间,扯开了腰带。
不知道是不是被药汤熏着的缘故,袭玥的脸上有一丝红,待脱了外衣,她忙拉着他继续动作的手。
琪王的眼中无一丝杂念,袭玥对上他的眼睛,脸上却更是红了几分,她轻声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两人早已坦诚相见,如今心意相投,可对于这种亲密之事,她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尤其是被他注视着,他的眼神越坦荡,她便越是僵直了身子。
琪王看了她良久,深邃的眸子里带了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我已是夫妻,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话是如此,可……
“叩叩叩……”
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声响起,袭玥忙将他推出了屏风外,“这么晚敲门,定是有要事。”
琪王半推半就的被她推着出了门,无奈的摇了头,待看向四周,却空无一人,低头,这才见小南睁着大眼睛防备的看着他。
“你……”琪王上前一步,小南却转身跑了,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一般,连身子都在颤,琪王觉得奇怪,便追了上去。
眼见着小南越跑越远,琪王飞身而起,拦在小南面前,长身而立,面若冠玉,月光轻洒在他身上,更衬得这张脸清俊逼人。
而小南却是睁大了眼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见琪王向他靠近,更是本能的挪着屁股后退,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是煞白煞白的。
琪王见此,微微蹙眉,停下了步子,“你是叫小南吧?”
“……”小南一言不语,只是用眼神防备着他。
琪王见她只是个小孩子,便勾了唇,蹲下身来朝她笑道:“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小南咽了咽口水,哆嗦着,伸出食指指着他,嘴里呢喃着,“好可怕……它在里面……蛊虫……”
琪王本来还不知道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只当是她是怕生,现在从她嘴里听到‘蛊虫’二字,顿时僵了脸,这孩子不一般。
听说小南不见了,郁尘和沐风闻讯赶来,见小南又惊又怕,大眼睛泫然若泣,而琪王又皱着眉,这一大一小的两人看得他们一头雾水。
“景琪,生什么事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总不会在吓唬一个小孩子吧?”
郁尘问道,刚一靠近,小南便站起来躲在了他的身后,死死地拉着他,不让他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琪做了什么,才让这孩子怕成这样,以郁尘对琪王的了解,他这张俊脸,莫说着十六的小姑娘到六十六的老奶奶,就连三四岁的小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这孩子为何这么特殊?
琪王道:“这孩子怕的不是我,而是我体内的蛊虫。”
什么,她一个小孩,怎么会?
郁尘摸上小南的手,一阵刺骨的寒意传来,他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对着小南诱哄般笑道:“小南,跟哥哥去玩,好不好?”
小南只想着赶紧从琪王身边逃离,便点了头,跟着郁尘走了。
琪王站在原地,望着小南的身影,眸色变了几分。
药草屋内,小南乖巧的坐着,因为陌生,而四处打量着,郁尘坐在他对面,轻声问:“小南,告诉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害怕王爷?”
小南咬了咬嘴唇,怯生生的道:“蛊虫,很厉害的蛊虫……小南怕……”
“蛊虫?”郁尘眸色沉了沉,“你是说他身体里有蛊虫?”
小南点点头,郁尘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体内有蛊虫?”
小南理所应当的道:“小南感觉的到啊,”她捂着自己胸口,委屈的道:“它很害怕,小南也很害怕……”
它?
看着小南无辜的眼神,郁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这孩子身子这般冰冷是因为蛊虫作祟,他赶忙将收集来做研究的蛊虫统统放在桌子上。
小南一见到他们,就放下了戒备,仿佛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似的,隔着瓶子扶着着它们,兴冲冲的说道:“原来,哥哥也喜欢他们,小南的家里有很多呢,每天都是小南陪着它们的……”
果然如此,看来他猜测的没错,这孩子体内果然有只蛊虫,而且,这只蛊虫几句灵性,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敏感。
趁着小南被蛊虫吸引,郁尘悄悄出了屋子,琪王已在河边等候多时,郁尘上前,重重的点了头。
“你体内的祭祀蛊乃是蛊虫中的王者,但凡是有点灵性的蛊虫感觉到了都会害怕,因此,小南才回一见到你,就那么大反应。”
琪王隐隐感觉到小南这个孩子不简单,南疆长老被就囚禁已有十余年,一出来就来找她,只怕也与她体内的蛊虫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屋内的小南。
“莫非,这孩子早在南疆长老被囚禁之前就已经中了蛊?”郁尘惊道,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那她体内的蛊虫莫非就是,“长命蛊,能让一个人十几年来保持着同一个模样,而且体温如同冷血动物的一定是长命蛊无疑。”
琪王的身影倒映在河水中,他远远地看着屋内的小南,南疆长老让小南跟着袭玥究竟有什么意图?
屋内,袭玥刚换好衣服,便听见屋外一阵打斗,她打开了门,正见沐风领着一队人马与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对抗。
琪王见她穿着单薄,担心的皱了眉,忙将她带回了屋里,“身子还虚着,出来干什么,外面那几个小毛贼,沐风对付得了。”
见琪王眸色深沉,袭玥,伸手覆上他的手,猜测道:“你是担心外面那些人是从宫里来的?”
皇帝毕竟是他的父亲,血脉相承,他只怕也不想与皇帝走到父子反目的地步。
袭玥自换下来的衣服里拿出了那些指证太子串通南疆长老谋害朝中众人,扰乱后宫的证据,“这些,是我跳崖前,南疆长老给我的。”
“……”琪王翻阅着他们来往的书信,其中详细记录了他们是如何谋害朝中栋梁的具体细节,这些命案足以让太子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琪王的动作猛然一顿,将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纸上,‘萱妃娘娘’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底,琪王捏着纸张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袭玥覆上他的手,“有了这些证据,我们一定可以替萱妃娘娘报仇。”
琪王骤然回神,对上她担心的眸子,他勉强一笑,“母妃的事我早已知道跟太子和皇后有关,只是没有证据,他们又一手遮天,如今,仅仅有这些往来的书信,还是不能定太子的嘴。”
“为何?”
“且不说这些书信见了水,自己有些模糊,即便是真的,也是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就算南疆长老愿意作证,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太子倒打一耙。”
“这……”袭玥倒是没想到这些,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铁证,却还是让太子逍遥法外吗?
人证?
袭玥眼前一亮,“洞中的骨骸,只要仵作验过,证明是当年那些大臣的尸骨,便能证明这些书信上所写句句属实,就算不能彻底扳倒太子,也能让他彻底失去民心。”
“什么骨骸?”
袭玥诧异,“难道你们没有在洞中现大臣们的骨骸?”
琪王摇了头,当时他们在洞中的确什么也没现,就只看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或许,是太子将白骨给处理掉了。
“南疆长老的尸呢?”她记得当时南疆长老也跟着跳下来了,若是燕无痕没有救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然已经摔死了。
顺流直下,定然也能找到他的尸才对。
琪王脸色猛然一变,五万人马寻了两个时辰的结果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怎么会这样?”袭玥心里隐隐觉得不安,那南疆长老那般古怪,不看见他的尸怎么弄能让人放心的下。
“或许,燕无痕应该知道他的下落。”
当时是他救了她,当然也知道南疆长老有没有摔死。只是无痕阁向来神秘,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外面的打斗戛然而止,沐风进来禀报,“王爷,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一人回去通风报信,派去跟着的兄弟亲眼看见刺客进了太子府。”
“太子的人,”袭玥蹙眉,“安排刺客直接进入王府行刺,显然是以卵击石,太子现在这么做,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已经是狗急跳墙了?”
琪王捏着手里的证据,细细寻找着蛛丝马迹,以太子的品性,能逼得他狗急跳墙,可见这些来往书信中必定有对他致命的证据。
当晚,琪王和袭玥睡下不久,便又听得外面想起打斗声,看来,今晚是不得安宁了。
一大清早,一辆镶金带银的豪华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身后的丫鬟们手里都拿着贵重的物品,管家得了袭玥的许可,这才带着来人前去见袭玥。
“听闻姐姐受伤了,妹妹特意前来看望姐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袭锦云跨进袭玥的房间,面色红润,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见了袭玥分外客气。
一来是袭玥知道她与文阳有染,还珠胎暗结,她不得不对袭玥讨好。
二来是太子爷天还未亮就让她过来跑一趟请袭玥去太子府一趟,若是她办成了这事,在太子心中的分量自然是又重了几分。
眼下小南正坐在梳妆镜前,小脸上还挂着几分困意,袭玥正拿着玉树,替她打理着柔软的丝。
见袭锦云这般客气,袭玥倒有几分不习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她是替太子过来的,昨夜杀手一波接着一波的要杀她不成,一大早就变了策略,该让袭锦云来接近她,一看就知道准没好事。
不等袭玥开口,袭锦云忙吩咐着身后的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里东西放下。”
丫鬟们将东西一一放下,布帛揭开,就均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袭锦云打量着袭玥的神色,讨好道:“姐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姐姐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