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袭锦弘怒目而视,嘴里反驳着,却明显底气不足,袭玥透彻的眸子不知带一丝做作,微微泛着冷意。』』『
袭锦云见此更害怕的抓紧了弟弟,嘴里还念叨着文阳。
“姐,我带你回家!”袭锦弘小心翼翼的扶着袭锦弘,从袭玥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停下,抬起头来,侧眸微微瞥了一眼袭玥,白净干练的脸上透着怒意,“袭玥,你别得意,我父亲和姐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袭玥看着他的脸色,明显透着疲惫,眼睛也泛着红血色,眼底下还明显着青着一片,可见,袭渊出了这么大事,对他打击一定不小,现在在她面前只怕也只是故作坚强。
许是因为袭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又是袭家的顶梁柱,此时的袭锦弘比起当初在擂台上狂妄的模样成熟了不少,说到底他和承儿一般大小,还未及弱冠就要成撑起整个袭家,之后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好,我等着你!”即便袭渊和袭锦云现在这般下场实乃咎由自取,可对袭锦弘来说,毕竟是大事,这种时候,如果恨能让他得到些许安慰,那就恨她好了,“看好袭家,否则说不定哪一天,我会让承儿重回袭家的。”
袭锦弘握紧了手,听他这么说,脚下猛然一顿,眼中明显多了一丝倔强,咬牙切齿的额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等他走后,袭玥低头,小南被她牵着,回头望着南疆长老的尸体。
本就冰凉的手更加冷了些,袭玥握紧了她的手,心疼道:“小南,我们回去吧!”
小南咬了咬唇,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的跟随着袭玥的脚步。
微风骤起,吹拂着尸体上的白布,已经烧成黑炭般的尸体若隐若现,掀起的一角映入眼底,袭玥只记得背脊一凉,猛地停下脚步,敏锐的朝四周看去。
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奇怪,来来往往的衙差在正常不过,地上的尸体更是没有丝毫异样,这大堂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望过去一目了然,也不可能有人偷偷藏在此处,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王妃,可还有疑问?”李大人见她停下,上前问道。
“没事,”袭玥回道,压下心中的异样,大步离去。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太子尸体的白布吹起一角来,刚好将一只脚露出来,那只脚上的皮肤被烧得干扁,然而上面的脚骨却明显比正常人多出来一个脚趾头来。
尸体旁边的衙差眼疾手快的将白布拉下来盖住,看着袭玥的背影出了门,微微勾起了唇,仿佛看见了老熟人一般玩味又势在必得的弧度。
“阿甲,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帮忙?”
有人喊道,男人收敛了笑,回道:“来了!”
太子已死,皇帝并没有让太子入皇陵,但太子终究是皇家命脉,皇帝终究还是命人将太子的遗体找个好地方埋了,要用上好的棺木,立最好的碑,等太子入土为安,还等造成陵园定期看护。
“你们几个,把尸体埋了去!”李大人吩咐道。
夜晚寒风萧瑟,衙差挖好了坑,看大小差不多了,上好的楠木做成的棺材也已经送到了这里,于是,衙差扔了手上的工具,准备盖上棺木的时候,其中一名衙差多看了一眼,忽然皱了眉,“等等!”
衙差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看着这像是多了一个脚趾头?”
没听说历代帝王哪个有六个指头啊,太子就更不可能了。
衙差凑上去看,确定自己没眼花,招了招手,“阿甲,你看看,是不是,六个脚趾头?”
“嘘,可不敢乱说,多出一指视为不详,你别忘了,这里面躺着的可是太子,身份尊贵,就算是多一指,也不可能让天下人皆知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倒也是,”衙差犹豫道,“不过,万一真是弄错了人可如何是好,还是得禀告大人一声!”
阿甲目光变了变,我微弯的眸子划过一丝杀意,就在这时,前去方便的兄弟远远地回来饿了,阿甲一瞬间又收敛了杀意,“大哥,皇门是非多,太子即便罪该万死,那也是皇家血脉,出了这么大事,皇上却问也不问,也不让太子入皇陵……”
阿甲左右看了一眼,凑到衙差耳边道,“说不定是暗度陈仓,找了个替死鬼,至于真正的太子说不定早就被皇上送出了城……李大人何等精明,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定然是早就摸透了皇上的心思,您要是现在跑回去挑明了这件事,岂不是让大人难做吗。”
衙差转念一想,阿甲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就一个小小的衙差,无非就是混口饭吃,这是不是真正的太子与他何干,万一冒犯了大人跟皇上,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方便回来的人问道。
衙差一挥手,“废话少说,盖棺!”
棺材缓缓盖上,又一颗颗钉上了钉子,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就如同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彻底被掩埋进了地底下。
袭渊成了阶下囚,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进了监狱,便与一般人无什么两样,皇上下了圣旨,念在袭老将军的面上,赐袭渊毒酒,留他全尸。
李大人亲自端了皇上遇赐的毒酒进来。
“大人!”
“把牢门打开!”
“是!”
铁链落下,李大人面无表情的进来,也不嫌弃这里有多脏,兀自坐下,命人好酒好菜奉上!
袭渊虎躯挺直,仿佛还是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自从入了监牢之后,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前自以为抓住了李大人的把柄,收买他为自己做事。
现在想想,倒觉得可笑,“你到底是谁的人?”
李大人好整以暇的坐着,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了手,让他坐下,四目相对,李大人对上袭渊怀疑的视线,却是反问道:“袭将军觉得呢?”
“得知拿下太子你居功甚伟,我便以为你是琪王的人,可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对,琪王回城不久,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在宫里埋下势力。”
袭渊眼睛紧紧盯着李大人,不放过他眼中的任何情绪。
李大人但笑不语,倒像是默认。
“太子被捕,并不是满盘皆输,真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皇后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被拿下了,这么多年,太子在皇宫里的势力早已是固若金汤,就凭你大理寺的势力,还不足以对付皇后,如此一来,只能说明你背后有更大的势力。普天之下,能悄无声息的在宫内安插眼线的就只有无痕阁,你是无痕阁的人!”
袭渊很笃定,李大人给袭渊斟了酒,笑道:“果真瞒不过袭将军,不错,我的确是无痕的人,那袭将军可知,我听命于谁?”
哼,既是无痕阁的人,既然听命于无痕阁阁主——燕无痕。
袭渊浓眉拧到了一起,对于这神秘阁主,脑中早已有个人选,不过,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这人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是六皇子?”袭渊七分肯定,三分怀疑。
“呵呵……”李大人轻笑了几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于袭渊来说,便是默认了。
袭渊微微一震,深深的沉了口气,不禁自嘲的笑了,枉他自作聪明,到头来,单单是一个琪王就已经让他措手不及,更何况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深藏不露的六皇子。
那日在祭天台上,即便太子得偿所愿,只怕拿下来琪王,反倒是替他人做嫁衣。今日这下场,实乃命中注定啊!
“袭将军,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这酒也该喝了!”
袭渊看着面前的酒,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日他早该想到,临死之前,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锦弘,那孩子那般单纯,他日进了官场可如何是好?
“袭将军,请吧!”李大人催促道。
袭渊拿起来酒杯,闭了闭眼,仰头一口灌下,罢了,他身为堂堂大将军,自以为有勇有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又何需替锦弘操心?
酒杯落地,砸的四分五裂,嘴角渐渐见了血,袭渊硕大的身躯颤了颤,后退了两步。
外面换来一阵喧闹,衙差来报,“大人,袭少爷又来了!”
这几日,袭锦弘几乎每天都会前来报道一次,只不过袭渊是重犯,根本不会让任何人见他,今日,袭渊命不久矣,就让他们父子二人见上一面吧。
“放他进来!”
“是!”
脚步声匆匆而来,短短的距离竟让袭渊觉得好遥远,他倒在地上,嘴里不时地留着血,眼睛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爹,爹……”袭锦弘还未进来,远远地看着袭渊倒在地上就叫道,疾步冲进牢房,抱起袭渊,颤抖着手抹去袭渊的嘴角的血,却是越抹越多,顿时慌了手脚,“爹,你不要吓我,爹,爹……”
“锦……弘……”袭渊握住儿子的手,艰难的嘱咐道:“爹……罪有……应得,不……不要……和袭玥……作对,记……记住……唔唔……”
袭渊说着,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爹,爹……”
袭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拽着儿子的衣领,“投……投靠……六……六皇……皇……”
六皇子三个字还未说完整,袭渊已经是咽了气,手臂无力的垂下来,袭锦弘睁大了眼睛,青涩白净脸上一片惨白,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凝聚了豆大的泪珠,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沿着憔悴的脸颊滑下……
“爹……”袭锦弘从心底的出一身哀嚎,颤音回响,手上衣服上均是袭渊的鲜血,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巨大的悲凉在整个牢房蔓延开来……
李大人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好在袭渊没有说出什么秘密来。
“大人,这……”衙差犹疑道,像袭渊这种大逆不道之人,死后,他的尸体是不能带回袭家的,得抬去乱葬岗。
只是眼下袭锦弘情绪失控,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种事,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将人强行拉走。
一柱香时间过后,袭锦弘渐渐稳定下来,一双眼睛已如核桃般肿起来了,伸手将袭渊的眼睛合上,欲背起袭渊的尸体带他回家。
李大人意有所指的闭了闭眼,衙差会意,拦住了袭锦弘,“袭少爷,尸体您不能带走!”
“……”袭锦弘置若罔闻,红彤着眼一步一步背着袭渊坚定地往外走,衙差上前阻拦,实在没办法才强行对袭锦弘动了手。
待松开尸体的那一刻,袭锦弘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连日来疲惫不堪,早已经是忧心成疾,此时一头栽下去,便是没了动静。
袭渊的尸体被送走,徒留袭锦弘躺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李大人摇了摇头道:“将他送回袭府吧。”
小南自从回了袭府以后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连吃饭都是丫鬟送进房间里的。
丫鬟又一次送饭菜回来,经过揽月轩的时候,袭玥看了一眼,又是原封未动,“等等,”她叫住丫鬟,“给我吧!”
“是!”
袭玥接过了托盘,看着这一口未动的饭菜,不自居的皱了眉,琪王见她如此忧心,将她拦下,有些无奈的道:“你都去过两次了,要是有用,小南早该出来了。”
“可……”袭玥眉头皱的更深,正是因为小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袭玥才更担心啊,她毕竟是孩子,不吃不喝怎么行呢。
眼前一暗,琪王伸手细细的抚平这她眉宇间的叠起,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不如,我去试试,或许会有用!”
“……也好,”如此,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琪王想也未想就拒绝,不等袭玥疑惑就安抚道:“我自有办法,你先回房间安心等消息就好。”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小南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对丫鬟们过来送饭早已麻木了。
琪王逆光而来,修长挺拔的身子进入房间,反手合上了门,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一转,看向角落里的小南,“袭玥很担心你,在她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你在房里不吃不喝,她在外面也吃不下东西,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袭玥想想。”
小南一听到琪王的声音,眼神就是一变,自臂弯里缓缓抬起头来,她站起来,面上无一丝表情,缓缓走近琪王。
“火是你放的?”小南不是猜测,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无端端的一场大火将南疆长老、国舅爷和太子三人一起活活烧死,而这三人偏偏都是当年跟萱妃娘娘的死有关的罪魁祸。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现长老的行踪,她只知道,眼前五官冷俊,坐如青松,浑身散着冷漠的气息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人。
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做这一切。
琪王早就猜到,依着小南的聪慧,必定瞒不过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早在国舅爷全家被灭的那一天,沐风就已经掌握了南疆长老的行踪,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正是因为现南疆长老的目的是置太子于死地。他本就该死,我只不过是让他多活了几天罢了。”
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母妃的忌日当天,给母妃谢罪。
“你既然光明磊落,为何要瞒着姐姐?”小南眼中凌厉非常,仰着下巴直直的看着琪王。
“……”琪王神色微变,微抬了眼皮,迎上小南质问的大眼睛,平静的反问:“那你又是为何瞒着萧景霖?”
“你什么意思?”小南微微紧张,不知道琪王指的是什么。
琪王勾了唇,“无痕阁三番两次帮着王妃,我决不允许来历不明的人接近袭玥,那日,你替萧景霖挡下了命蛊,我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闯进大殿,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救下他。原因只有一个,你早就认识萧景霖。”
那晚,燕无痕悄无声息的进了王府看望小南,实在太过巧合,他便怀疑,燕无痕与萧景霖之间的联系。
他私下里命沐风查过,萧景霖儿时曾经与一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来往密切,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当年的小姑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萧景霖一直要找的人,可萧景霖当年烧严重,早就忘了你的长相,如今,错把王妃当成了你……”所以,才会处处帮着王妃,甚至不惜为了王妃打破了无痕阁多年来的规矩。
琪王说着,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小南,“我为何瞒着袭玥,就如同你不敢告诉萧景霖的理由是一样的。”
之所以瞒着,只是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让心爱的人失望罢了!
“……”小南眼中带了防备,一不小心望进了琪王的黑眸里,像是平静的湖面下掩藏的黑色漩涡,如同他的人,外表俊雅如画,浑身气质凛然,看着无害,实则城府极深,让人根本摸不透。
似乎连长命蛊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畏惧,对祭祀蛊本能的惧意更甚,小小的身子打了个寒战,直逼得她想后退。
琪王玩味的看着她,半是威胁半是凛然,“你不用怕,我只想让你知道,南疆长老是我烧死的,你要是想为他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打袭玥的主意,她是真心的为你担心。”
小南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良久,才渐渐放下防备,“我没想替长老报仇,长老害死你母妃是事实,助纣为虐,帮太子霍乱朝堂也是事实,你要报仇无可厚非。如今,你尽可放心,我不会为长老报仇,更不会伤害姐姐。”
“如此,便好,记住你说的话,最好不要有违背的那一天……”琪王起身,缓缓走向房门,修长的背影从容而决绝。
“等等,”小南喊道。
琪王侧眸看她,等着她开口。
小南咬了咬唇,捏紧了衣袖,“我不会跟姐姐高密,但你也答应我,不要将我的秘密告诉萧景霖……还有……”小南的眼神有些犹豫,剩下的话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要求他。
“我答应你,”琪王想都未想就一口答应,至于小南未说出口的话,他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我不会对付萧景霖,他把袭玥当成了你的事,我也会保密。”
小南眼中充满了惊讶,“为什么,你就不怕姐姐喜欢上萧景霖?”
人都会嫉妒的,越是心爱的人越不愿意他人靠近,琪王对姐姐用情至深,定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景霖对姐姐如此用心吧。
琪王勾唇一笑,眉眼之间俱是自信满满,“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喜欢上别人!”袭玥身边有个萧景霖,就相当于有了无痕阁的势力,他又何必过多计较。
袭玥不放心,脑中想起一个人来,或许,只有他,能让小南走出房门吧。
“主子,主子……”阿礼从宫女手里拿到了袭玥的信,还未进门就喊道。
这会儿刚一进门,就见佟妃娘娘也在,忙将信收了起来,“阿礼见过娘娘。”
佟妃眉目一转,慈善的目光看向阿礼,“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这……”阿礼眼珠子一抓,忙上前狗腿的道:“这不是看着花园里的花开的正艳丽,想让主子带着王妃出去赏花吗。”
“真的?”佟妃娘娘开玩笑的道,明显不相信阿礼的话。
阿礼笑的跟朵花似的,“真的,娘娘,阿礼还能骗您不成?”
“好了,你们两个现在有些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得了,正好,今日就陪太后出来走走,顺便去花园看看花儿是否真的像你说的那般开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