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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纪三老爷发作,纪晓棠就沉下脸来,将茶杯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
“江庆善,原来你看见了我小叔在这里。当着我小叔和我的面,你就带着人这样喊打喊杀!江庆善,你还真是将我纪家看在了眼睛里!”
“还不让你的人都住手!”
纪晓棠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外面喊嚷的人顿时就都低了嗓门。
江庆善在门口就是一愣。他没有想到发话的是纪晓棠,更没有想到纪晓棠会这样说。
虽然往纪家跑了一趟,要求纪二老爷替他出面,但是同时,江庆善自己并没有放弃搜寻韩老爷一伙人。他在清远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线自然不少,而且这一次他还放出了悬赏,每天都有人给他送消息,只不过那些消息都没有什么用处。
今天,他正在甄氏的灵前闷坐,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发现了韩老爷一行的踪迹。
韩老爷一伙人上了悦来茶楼,而且还跟纪三老爷坐在了一起。
江庆善顿时又恨又怒,立刻就召集了人手带上家伙过来寻仇。
即便是已经知道韩老爷来历不凡,但是仇恨却迷住了他的眼睛。江庆善当下只想着报仇,至于之后,嫁祸于人这种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做。
因此,到了茶楼上,他虽然看见了纪三老爷,却也只装作没有看见,只想着先抓住了仇人报仇再说。
可是他带着二十几个人,却和对方几个人僵持不下。江庆善情急之下又生一计,要拉纪三老爷,也就是纪家下水。
如果能够让纪家也蹚进这趟浑水里,江兴龙的仇就更有希望报得,而且,他也正好借韩老爷的手削弱、铲除纪家。
江庆善了解纪三老爷的脾气,只要纪三老爷发话,他就有把握将纪三老爷扯进来,让纪家再脱不了干系。更好一点儿,当场就可以让纪三老爷与这所谓的韩老爷翻脸成仇。
但是,发话的却是纪晓棠。
纪晓棠的几句话,顿时就让江庆善酝酿好了的一肚子阴谋诡计都成了泡影,根本就无法可以施展。
听了纪晓棠的话,放弃寻仇,江庆善不甘心。江庆善隐约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方虽然工夫好,但人数却少。只要他这边的人豁出命去,今天未必就不能拿住仇家。
然而如果违逆了纪晓棠的话,就将他放在了纪家对立的立场上,无形中为纪家撇清,也让他从此之后再难依托纪家,借纪家的势。
江庆善面色狰狞地挣扎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都住手。”江庆善朝身后的人喊了一声,一面就定定地望向纪三老爷,“小叔,求小叔给侄儿做主。”
“江庆善,我爹爹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记了不成?我爹爹告诉你,事情交给衙门,自然能分辨是非黑白,查个水落谁出。若是你占理,自然有国法为你做主。若是你不占理,国法不饶你,我爹爹自然也不会徇情包庇你。”
“你不听我爹爹的劝告,带着这些人,明火执仗地闯进茶楼来抓人,还说什么打死勿论!江庆善,你将国法置于何地?”
“眼看着寻仇不成,又说什么要我小叔给你做主?你这是置我小叔,置我纪家于何地?”
纪晓棠语音清脆,一句句落地有声,整个茶楼上下此刻都鸦雀无声,只听纪晓棠一个人说话。
“说的好!”韩-小威武侯拍掌赞道。
纪晓棠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看着江庆善继续说话。
“江庆善,原来你在我爹爹面前装腔作势,却是保藏祸心。你今天这番所作所为,知道的,是你眼大心空,胆大妄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纪家纵容的你这等无法无天!”
“江庆善,你是什么意思?”纪三老爷立刻就接上了话茬,对着江庆善怒道,“你现在就给我交代清楚!”
江庆善面色通红,额头的青筋直跳。他挣扎了半晌,虽然心里万般的不甘愿,还是垂下了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小叔,侄儿冤枉。兴龙的伤,还有你侄媳妇,侄儿心里憋屈。侄儿对小叔,对二叔,对纪家忠心耿耿。小叔原谅侄儿一时糊涂吧。”江庆善嘶哑着嗓子道。
“你的忠心,倒是奇怪的很。”纪晓棠冷笑。
纪晓棠一开口,就将江庆善将的死死的。
江庆善胸口憋闷,却不愧是个最识时务的狠角色,当下就不接纪晓棠的话,只寻着纪三老爷说话。
“小叔,这人就是打残了兴龙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他怎么花言巧语迷惑了小叔,小叔万不可上了他的当。兴龙的伤,总不是假的。小叔吩咐一声,就该将这人送去衙门法办?”
“你这是吩咐我做事?”纪三老爷不耐地道。
“不敢,侄儿不敢。”江庆善嘴上说着不敢,神色之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韩叔叔,江庆善所说,是否属实?”纪晓棠扭头问韩-小威武候。
纪晓棠问的寻常,在众人看来,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跟着小威武候的人没有想到,纪晓棠敢这样当面直接问出来。
就连江庆善也没有想到。
江庆善认为,纪家肯定比他更清楚这韩老爷的底细。纪家不敢得罪这位韩老爷,撇清还来不及,怎么会出口直接询问。
难道,纪家竟然真的敢招惹这样一位贵人,打算为他做主?
“韩叔叔……”纪晓棠又问了一声。纪三老爷只比他大了几岁,她自幼叫惯了小叔的。而这位小威武侯虽然年轻,看着也是弱冠年纪,官场上论起来,也很当得起她的叔伯辈了。
何况,还是韩-小威武候先跟纪三老爷称兄道弟的。
“哦,”韩-小威武候抬手摸了摸鼻子,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纪晓棠,随即抬手向跟随的一个手下示意。
那个手下就上前一步,向纪晓棠叉手行礼。
“……是江兴龙带着人先寻衅,江兴龙先动的手……”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拳脚争斗,是江兴龙先起了歹意,借着谢安的身子做掩护,想要向对方下毒手。只是对方工夫好过他许多,江兴龙没有刺中目标,反而刺死了谢安。
随后,事情恶化。江兴龙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刀枪无眼,他们人多势众……”
何必解释这么多呢,只要说江兴龙意图行刺,这个江庆善还敢喊什么报酬,这江家一家就算是苟存了性命,也是充军发配的下场。
韩-小威武候的手下心中如是想,却还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江兴龙伤在混乱中,究竟是哪个、或者哪几个动的手,又或者只是意外,谁也说不清。
纪晓棠就暗暗点头。
这个版本,倒是跟纪家探听来的大体相符。至于江庆善说的那个版本,实在是不足采信。
江兴龙是自己找的倒霉,韩-小威武候只是没惯着他而已。
“虽是这样,国有国法,我大秦律法不容怠慢。”纪晓棠心知韩-小威武候身份特殊,因此特意抬出大秦律法来,“到底还是该去县衙将事情说清楚,自然有知县大人依法分辨。”
纪晓棠要韩-小威武候去县衙投案。
本该欣喜的江庆善此刻却没有丝毫欣喜的表现。他只是抬起头,目光阴郁地在韩-小威武候的脸上扫过,似乎是不忍或者是不敢多看韩-小威武候,随即就躲开了视线,重新低下头去。
跟着小威武候的人也都吃惊极了。
若是别人,不知道他们主子的身份还罢了。这位纪家的小姑娘分明是在县衙见过他们主子的。难道她还想不明白,江庆善之所以找不到他们,并不是他们躲了起来,而是因为他们就住在县衙。
知县大人想要遮掩住他们的行踪,江庆善这才找不到他们。
知县大人都装聋作哑,根本就不敢在他们主子面前问起这件事。这纪家的小姑娘却好,不仅问了,还让他们家主子去投案自首。
被这样对待,他们的主子肯定会发怒吧。
他们的主子,可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韩-小威武候又摸了摸鼻子。他眼睛瞧着纪晓棠,呵呵地笑了。
纪晓棠面色如常,既没有紧绷着脸孔,也没有笑。
她只是在就事论事。
“晓棠你提醒的好。”韩-小威武候终于开口,“这件事,是该有个交代。”
小威武候这么说着,就指了方才上来回话的手下。
“你去和这个人往衙门里走上一遭,把事情说清楚回来。”
那人忙行礼答应了一声遵命。
“去拿我爹爹的帖子,”纪晓棠见小威武候如此,就叫过小厮铜钱来吩咐,“将这些大白天明火执仗的人都送到衙门里,请知县大人秉公办理。你也跟了去,做个见证,把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知县大人禀报清楚。”
铜钱忙就答应了一声是。
县衙的捕快、快手们这个时候似乎知道了消息,姗姗来迟,将江庆善一伙人全数带走了。
茶楼里顿时清静下来。
小威武候慢慢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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