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这怎么说,咱们跟他到现在也是熟人了,毕竟上次他来清远,跟咱们就不错来着。”
“我不是指上次,小叔再往前想一些。”
“再往前的话,我肯定不认得他。晓棠,你之前就认得他?那是跟着二哥和二嫂在哪个任上?”纪三老爷就问。
“不是的,没那么远。小叔你想想,在清溪山上,你掉进陷阱那次。”纪晓棠又给纪三老爷提示。
“哦,那一次……”纪三老爷露出沉思的表情,不过显然并没想起什么是跟韩震有关的。
“就是在山上带人救了咱们的那个猎户。小叔,你好好回忆一下,韩震和那个猎户……”纪晓棠只好又说道。
“韩震和救咱们的猎户?”纪三老爷总算是知道纪晓棠在说什么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啊。”
纪三老爷为了参加科考,虽然说是临阵磨枪,但多少总有些效果,比起过去来,他已经很会用这些在他看来极生动有趣的成语了。
“我本来也没这么想,可是方才……”
方才韩震站在纪家的福地前,纪二老爷陪着他说话,而纪晓棠则是站在后面一些的地方。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韩震的背影意外的熟悉。
看着韩震的背影,纪晓棠就突然想到了那个救了他们的猎户。
韩震和救他们的那个猎户,打扮殊异,但是身量却是一样的。挺拔高大,且长手长脚。
“说起来,我第一次在县衙见到他。就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当时实在没往那猎户身上想。”纪晓棠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纪三老爷听纪晓棠这样说,也在努力地搜寻自己的记忆。可惜,当时他失血过多,对救他的几个人都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即便是这样,为首那个猎户的脸,他还是记得的。
“可他们长的一点儿都不像。”那猎户是常年日晒脸色黑红,韩震明显养尊处优。即便是出京办差辛苦些,脸色也与那猎户天差地别。而且还不仅是面色,两个人的五官也并不一样。
“当时他是猎户打扮。脸上应该是做了手脚。”纪晓棠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说道。同一个人,加上不同的鬓发,再加上胡须的改变。若不是非常熟悉。看上去就会判若两人。
因为韩震的背影让她心里起疑,纪晓棠后来曾经很仔细地观察过韩震。
“别的不敢说,但是这两个人的鼻子和眼睛,却是一样的。尤其是眼睛……”
当时那个猎户的眼睛曾经给纪晓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绝不是一双会长在一般猎户身上的眼睛。
“而且,还有龙延香。”
韩震和那猎户身上一样,都熏着龙延香。即便是龙延香,因为不同工匠加工的方法和所加的配料的不同。其香气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韩震和那个猎户身上的龙延香,却完全是同一种。
“晓棠。你肯定?”纪晓棠说的这样确切,纪三老爷不由得就有些相信了。
被纪三老爷这样问,纪晓棠就有些纠结。
韩震和那个猎户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个猎户身上的疑点,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息的无影无踪,如果就是韩震,那么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然而,即便是这样,纪晓棠并不能就武断地说,韩震就是那个猎户。
“十有七八。”纪晓棠很谨慎地说。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找他当面证实了。”纪三老爷思索着道。
没错,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试试吧。”纪晓棠就点头道。
还没等纪晓棠找到机会跟韩震求证,谢怀瑾就上门来了。
谢怀瑾现在每隔几天就会来见纪二老爷,将他新做的文章拿给纪二老爷看,然后再到后面见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这一次也是一样。
因为纪晓芸的事,以及韩震的到来,纪二老爷就没往常那样空闲,不过依旧像以往一样让人迎了谢怀瑾到书房里说话。
纪二老爷告诉谢怀瑾,文章留下,让谢怀瑾过几天再来拿。
谢怀瑾就知道,纪二老爷忙,暂时抽不出时间看他的文章。
“纪叔叔忙正事要紧,我这文章并不着急。”谢怀瑾这样说着,就提出要给纪二太太请安。
给纪二太太请安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见见纪晓棠。
纪二老爷如何不知道谢怀瑾的心思,微微一笑,就让小丫头领了谢怀瑾往后院去。
谢怀瑾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看到了纪晓棠。
纪二太太跟谢怀瑾说了几句话,就被两个管事的媳妇请到前面去处理事情,留下纪晓棠跟谢怀瑾说话。
“谢伯伯和伯娘近来可都好。”纪晓棠让丫头端了两样谢怀瑾爱吃的果子上来,就问谢怀瑾。
谢怀瑾就告诉纪晓棠,谢知县和谢夫人都很好。
“因为旱情,父亲最近很忙,也忧心的紧,常常往乡下去,即便回来,也很少歇息,有时候还整夜不睡。”
谢知县历来勤于政事,纪晓棠可以想见他这个时候的忙碌和忧心。
“谢伯伯辛苦了。我爹爹和小叔也为庄子上的事情忧心。”纪晓棠就道。
两个人说了一会家常,谢怀瑾就又问起纪晓芸的事。纪晓芸从怀远回来,谢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谢夫人本来是要上门看望的,不过被纪二太太给拦了回去,说是要等纪晓芸好一些。
纪晓芸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适合见外人。
“姐姐遇人不淑。”纪晓棠就告诉谢怀瑾,纪晓芸还需要休养一些日子。
谢怀瑾隐隐猜到些什么。见纪晓棠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
“晓棠,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谢怀瑾在椅子上微微挪了挪。似乎有些不安。
“怀瑾哥哥看见了什么?”纪晓棠就问。这个时候,谢怀瑾应该不会碰见韩震。而且,她让程嬷嬷亲自安排,谢怀瑾应该不会看出纪家来了客。
“没,没。”谢怀瑾赶忙就道,“我就是问问。”
这样说着,谢怀瑾就飞快地看了纪晓棠一眼。
“哦……”纪晓棠垂下眼帘。略一沉吟,就又重新抬起眼来看着谢怀瑾,“家里确实来了客人。只是客人吩咐,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晓棠……”谢怀瑾脸上微微一红。
他并不是不好意思问了不该问的话,而是心里欢喜。分明是要瞒着人的事,但是纪晓棠却不肯瞒他。
“怀瑾哥哥。我告诉你是无妨的。”纪晓棠压低了声音。告诉谢怀瑾,“就是我在怀瑾哥哥家中曾经遇到的那位贵人。”
“啊!”谢怀瑾大吃一惊。
纪晓棠忙嘘了一声,让谢怀瑾不可露出行迹来。
谢怀瑾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连连对纪晓棠点头。
“晓棠,我省得的。”
谢怀瑾知道韩震在纪家,也就明白了纪二老爷没有空闲的原因,当下虽然舍不得纪晓棠,还是起身告辞了。
纪晓棠将谢怀瑾送到纪二太太的门口。看着谢怀瑾走远了,才又重新回到房中。
很快。纪三老爷就来了。
“晓棠,韩震在这里的事,你跟谢怀瑾说了。”一进门,纪三老爷就问纪晓棠。
“小叔怎么知道?”纪晓棠就问,谢怀瑾绝不是多话的人,且知道事关重大,才不会一转头就说出去。
“他没说什么,我迎面碰见他,看出来的。”谢怀瑾走的太急,神色不同往常,纪三老爷疑心,试探了几句,就猜到了。
“晓棠,你真说了?”纪三老爷本来还是猜疑,见纪晓棠这样,才知道他竟猜对了。
“嗯。”纪晓棠也没否认。
“晓棠!”纪三老爷不忍数落纪晓棠,但是眼神和语气都表达着他浓浓的不赞同。谢怀瑾知道了,就代表着谢知县知道了。不说他们现在对谢知县的防备,韩震那里也表明了并不希望谢知县知道他来清远的事。
“小叔,咱们家来了这样一位客人,真的能瞒过谢伯伯的眼线吗?”纪晓棠淡淡地道。
如果谢知县真的一无所知,那他也白白地在清远做了这几年的官。
“哦……”纪三老爷就顿住了。“晓棠,你的意思……”
“小叔,我的意思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纪家好!”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一家子能够在接下来的天灾人祸中活下去,而且还要活的好。
纪三老爷无法反驳纪晓棠的话。
“晓棠,我懂了。”纪三老爷慢慢地道。
“小叔,我们要活下去,还是得靠自己。”纪晓棠见纪三老爷懂了,才又轻声地道。
不管韩震的目的是什么,纪晓棠目前只想稳住局面,稳住那个人。因为若不能这样,那么纪家会首当其冲,站在刀口浪尖上。
一大家子人,总会有人受伤。这是纪晓棠无论如何不想见到的。
……
谢怀瑾匆匆离开了纪家,心中一片欢喜,同时又有些担忧。谢怀瑾欢喜的是纪晓棠这样要紧的事情都不瞒他,担忧的是那位贵客的到来。
谢怀瑾还不知道那位贵客的真实身份,但是却能猜到他必定身份不凡。
这一次两次来到清远,还如此行事,谢怀瑾不能不担心。
清远要出什么大事吗?如果清远要出大事,那么他一家就会首当其冲,而且看那位贵人对纪家的关注,纪家也不能置身事外。
谢怀瑾可以不担心别的,但心里却不能放下这件事。
这么一路想着,谢怀瑾很快就回到了县衙,他刚一踏进后衙的大门,就有小厮跑来,让他往书房去。谢知县正在书房里等他。
谢知县一早出门,临出门前,是知道他今天往纪家去的。实际上,是谢知县这两天额外安排了功课给他,提醒他该往纪家去瞧瞧,顺便问问纪晓芸的情况。
早上出门,谢知县还将他叫到跟前,特意嘱咐了,说是有人告诉他纪家来了年轻的客人。
“你和晓棠的亲事,迟迟没有定下来,我总是不放心。”谢知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一步走了。
这句话,就正说中了他的心事。因此他在谢知县之后,忙就去了纪家。见到纪晓棠,虽然他并没有看到纪家有什么客人,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纪晓棠的实言相告,让谢怀瑾放了心。
后衙书房,谢知县正坐在桌案上,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显然是刚刚回来。谢怀瑾迈步进门,谢知县的目光就落在谢怀瑾的脸上,不肯放过谢怀瑾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谢怀瑾的性子,像谢夫人要多一些,并不擅长掩藏心事。而谢知县,又是十分了解他这个儿子的。
谢怀瑾很高兴,每次从纪家回来,见过纪晓棠之后,他都是这幅样子,而且可以持续好几天。不过今天,谢怀瑾在高兴之外,似乎还有些忧心。
谢知县就让谢怀瑾坐下,问起他在纪家的情形。慢慢地,谢知县就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纪家来客的身上。
谢知县当然不会明白的问出来,但是谢怀瑾自然是懂的。
谢怀瑾就有些纠结。
“父亲,最近县里除了旱情,可还有别的事故?”谢怀瑾突然就问。
“怎么这样问?”谢知县顿时就警觉起来,然而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没、没什么。”谢怀瑾下意识地回避了谢知县的目光。
“你是听说了什么?”谢知县缓缓说道,一面打量着谢怀瑾,“……南北皆遭了灾,如今朝廷又昏聩,奸人当道,我前一阵子上了一本,说清远的旱灾,只怕很不讨喜,或许触怒了上面哪一位……,你和你娘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么严重?”谢怀瑾惊道。
“不要告诉你娘。平时我也不肯将这些事说出来,就怕你们跟着担心。”谢知县就道。
“父亲,今天在晓棠家,晓棠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谢知县问的有些急切,然而谢怀瑾此刻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注意到。
“晓棠告诉我,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我和你娘自然不是别人。 晓棠那孩子机灵的很,只怕也想要你告诉我们的。”谢知县就笑道。
谢怀瑾一听,谢知县说的果然有道理,心中更是一松。
“晓棠告诉我……”谢怀瑾如此这般说了,最后还嘱咐了谢知县一句,“父亲心里有数就是,千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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