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深夜,被风吹落的盆栽裂开在地面时,吵醒了正睡在沙发上的人。
杜翩若扶着发疼的脑袋坐起,身体软绵绵的,像是失去了脊椎的布娃娃。
伸手在额间探了一下,温热中是十分滚烫的触感,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瘸着腿走到柜子边取了两颗药给自己喂下,又走到窗户边关好窗。
这时,另一边的门铃响起。
她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秀气的眉毛深深一蹙。
“……”
这大晚上凌晨一点的……又有人寻她开心?
以前在酒店住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狗仔和记者蹲守门外的情况。
他们会弄出各种动静引她出去,结果在她出去的那刻就按下快门拍走她的素颜照,最后来了个模糊不清的黑图全网流传,至今还是黑粉口中的笑柄。
所以为了保护好形象、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这一次,她需要尽可能小心翼翼地行事。
踱步来到门边,杜翩若先看了眼监控的显示屏。
只见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正站在外边使劲狂敲自家的门。
不是狗仔不是记者,是丫的许久不见的叶莘远。
还好她没有邻居,不然可能就举报她这边扰民了。
而且这人有病吧,大晚上的不去跟自家的小妻子温存,来她这找抽吗。
怕他把保安、狗仔招来,杜翩若直接打开了门。
结果门刚打开,她就看见了站在监视器死角里的叶从戎,他正气定神闲地看着叶莘远在她家门口撒酒疯。
“……”
可得,估计这叔侄俩今晚是一起向她来讨债的。
靠到门框上,杜翩若双臂抱胸,淡然地看着门外的两个男人。一个冷傲中十分沉稳,一个神志不清像个疯子。
并且疯子大声哭喊着:“杜翩若,你可总算愿意见我了。你特么真无情无义。”
接着一会笑嘻嘻,一会儿又哭哭啼啼,指着她满是委屈,“明明是你要我做你男朋友,把我的心骗了后,却不让我亲不让我碰,后来还毫不留情地踹了我。我到底是有哪点比不上我叔叔了,嗯?”
接着,又是一顿的控诉。
他就像是没人要的小媳妇,百般委屈。
而见杜翩若不理他,他便越说越起劲,这也导致女人的脸越来越黑。
她看了眼叶从戎,眼里说着“什么时候把这个小混蛋带走”。
而大混蛋虽然读懂了她的意思,但什么也没做,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OK,她明白了。
女人直接上手要关门,这时候大混蛋却突然伸手过来挡住。
力气是真的大,她双手关门,他单臂挡住,竟然还能把门拉开。
“让他进去休息一会,喝多了。”
杜翩若一点也不想,伸手挡在门框上,忿忿不平:“你们是流氓吧。大半夜闯独居女人的屋子。”
“我是不是流氓你不知道?我要是流氓,你现在还能站在这跟我心平气和地讲话?再者……没有哪个女人会在这深更半夜给陌生人开门。”男人眸色悠悠,冰冷中带着调侃。
好吧,俩前男友的确算不得什么陌生人。
杜翩若看了看他,收回撑在门框上的手:“那你们先老老实实地坐会,我叫车送你们。”
“不用。”叶从戎拎起叶莘远,走进来将他丢在沙发上。
随后他去了厨房。
女人一看,立马忍着脚痛跟过去。
“你要干嘛。”
“做醒酒汤。你过来搭把手。”
“哦。”
杜翩若应下后缓步走进厨房里,要给自己挂上围裙。
腰带才系了一半,人忽然回过神来,想要问凭什么,但忍了忍克制住了,转而问他:“那个……叶莘远他怎么了。”
分手的时候不是潇洒吗,现在看上去怎么感觉像是被自己伤得很深呀。
男人侧头看着她,一双明眸如同看“负心汉”似的对着她。
“你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
男人敲了颗蛋在白瓷碗里,娴熟地打着。
“七点叫我出去喝酒,开始时向我诉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甜蜜。最后又跟我诉说你踹了他的时候,他有多伤心。”
杜翩若皱皱眉:“可我也没见他伤心啊,这不是还发了请柬说过几天要结婚吗。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有像他这样的。”
“有时候,伤心是无法即刻表现出来的。”男人将蛋递给她,“难道这一课也要我教你?”
杜翩若伸出双手要去接,眼眸抬起,视线与男人对上。
一时间,那里边所有的情绪都纷沓而至。
被那眼神里含有的信息吓到,她不由得干笑两声,摆摆手:“不用不用,叶老师以前您不是教过我了吗。”
这久违的称呼让男人一怔,也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
看到她脚上的伤,他拿回了碗,淡声道:“去休息吧,等物业把钥匙送上来,我就把他带走。”
“额……”杜翩若有点懵。
波浪卷的发遮住她的半张小脸,显得整个人十分慵懒又萌。
叶从戎指了指她对面的房子解释她心中的疑惑:“早些年我已经买下了那间房,没来验收过,不过今晚可以先住一夜。”
靠。
“你买那干什么。”嫌钱多么?
男人一脸认真:“这儿风景不错,而且我们要订婚了,住这以后和你同居也方便些。等仪式过后,两间房可以打通。这样做事便利。”
“喂!这个我不允许的!这是我的房子,才不跟你的房子互通。”
叶从戎眉间一挑,“嗯?不通也没关系,你愿意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也可以。”
“你!”
她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永远都是这样,跟他说话自己十次有八次处于下风状态。
不再管他,她一拐一拐地走回客厅。
结果客厅里那个还要不可理喻,睡得一点形象都没有,嘴里还念念有词。
无非就是骂她负心、骗子什么的。
杜翩若气得头疼。
把客厅和厨房交给叔侄两个,她一个人进了卧室,并锁上门。
呵。眼不见为净!
而另一头男人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最后无奈地笑了一声。摇摇头,继续做汤。
——
沙发上的人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苍白的阳光照在他细嫩精致的脸上,映出一些胡渣子。
宿醉的头疼,让平常吃不得苦的阔少爷免不得夸张地哇哇大叫。
随后他半撑着起身看了一圈这陌生的房子,满是懵逼。
自己这是睡哪了。
正当叶莘远一脸疑惑时,不远处的屋里出来了个身材健硕的半.裸男,对方没看自己,径直走到镜子前刮起了胡子。
人瞬间就清醒了。
这这这……他小叔怎么在这啊。
“醒了?”对方从镜子里问他。
“额……小叔这是哪啊。”不像是他的住处,也不像酒店。
“我的一处房子。”
“我怎么会在这的。”昨晚……想不起来了。
叶从戎放下剃须刀,穿上叫助理送来的衣服,眉眼淡淡,声音也波澜不起:“喝醉就撒酒疯,撒酒疯必断片,可真有你的。”
“啊呀,小叔,您就别嘲讽我了。快说说,我昨晚有没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啊,有没有被狗仔拍或者被路人遇到啊。”
“没有。昨晚你做得唯一不好的就是,骚扰了我的人。”
心里咯噔了一下,叶莘远瞬间紧张兮兮的:“谁?”
这可不好,无意冒犯了未来的小姨,小叔会整死他的。
“你认识的,杜翩若。”叶从戎戴好手表,看了一眼,早上七点。
估计她不会那么早起来。但应该等到黎生买好早餐回来,她也差不多该起了,等会再去敲门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叶莘远松了一口气,笑出一声。
而对面的叶从戎一脸严肃地注视着他。
渐渐地,看得叶莘远内心也有点发憷,说话结巴起来,“那、那个,你们……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这都七年了。
“分手不能复合吗?”
“她要复合也应该找我呀。”小兔崽子下意识开口。
对面叶从戎的目光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叶莘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抱起一旁的抱枕护在自己的身前。
笑话,他小叔特种兵出身,一拳抡过来他就半条命交出去了,不防备着点怎么行。
“两个星期就被踹,好意思提。”男人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侄子,笑容渐渐变得痞里痞气,“而且不好意思地告诉你,她会找你做男朋友,大抵是觉得你跟我比较像罢了。”
“渣、渣女!”
“再骂一句试试。”
叶莘远闭了嘴,但转而又不甘心地问道:“叔,为什么一定是她啊,她哪点好,除了比较漂亮、身材好,确实吧,她是每个男人的梦中女神。但你瞧瞧她,男朋友换了这么多,而你都在原地等了她七年了,到底是图啥啊。”
图什么?
男人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目光像是穿过了这片城市,落在他们去过的每一处地方。
最终落在了对面的那扇窗户。
其实……他也不知道。
大概是二十岁那年,被那小姑娘压在沙发上强吻,后来又被可怜巴巴又甜腻腻地叫了声叶老师。
他喜欢她的吻,和她那如糖果一样甜的声音。
也许是二十一岁那年除夕,小姑娘精心装扮并不顾风雪跑到他家门口,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却依旧将手里的小蛋糕保护得很好。起来时眼角挂着摔疼的泪,努力憋了半天最终仍是哭出声对他说了那句生日快乐。
他想要每年都听到她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又或许是,分手那天,小姑娘倔强地不肯流下一滴眼泪,只说了五个字:我们结束了。
而他从没有想要让这份感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