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是完全了解这个喜怒无常甚至深不可测有点神经质的臭家伙,可是她至少知道一点,他这个人极富男子尊严,一般情况下,没有触及他底线的话,他是根本不可能会打女人的。
何况,还是对他百般有恩千般柔顺的胭脂雨悦。
恐怕……能触及他底线,被他打过的,也只有她这个倒霉蛋一人而已。
念及此,胭脂雪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该愤怒,还是该感到‘荣幸’。
杜嬷嬷一拍脑门,一副就知道她们会是这个反应的样子,一边密切的注意起了胭脂雪脸上的表情,一边讪笑道:“王妃您别在意,王爷他肯定不是有意的,就算是,那也肯定是因为雨王妃她绝对惹怒了王爷!王爷绝不是个会打妻子的莽夫,绝对不是啊!!”
看着杜嬷嬷百般为燕楚开脱残暴嫌疑的着急样子,胭脂雪真真是啼笑皆非,这老家伙卖了半天关子,把她心都唬的提了起来,到头来,却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不知真假的空穴来风之事搀。
“好了好了,不必再说了,他是什么德行,我还会不知么。”胭脂雪摆了摆手,垂眸看着手里的那管通体温润的血玉长箫,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都是这个老家伙,害的她把正事都搁置在了一边,若是怀了她的大事,看她怎么不饶她……
杜嬷嬷见胭脂雪半点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才暗暗拍着胸口,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王妃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要是让王爷知道她在王妃面前说了他的不是,万一又闹得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夫妻二人再次不好了,那她可不是罪过大了去了么?
三个小丫鬟这时也方幡然醒悟过来,明白了杜嬷嬷刚才故意隐瞒还脸色大变的具体缘由之后,都是忍不住的连连好笑。
这再聪明的老人家,有时做起某些事情来,也是可爱的紧,令人觉得十分有趣好笑。
提起的心这时也方落下的胭脂雪,心思却已经不在了要去如何的笑话杜嬷嬷,而是早就飘到了面前长桌上的一张张白纸上。
燕楚那厮有没有真的动手打胭脂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知道的是,两人闹翻以后,会不会更加激化胭脂雨的情绪,会不会对自己越快的下手。
她自己倒是不怕,最怕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燕楚那厮是不是现在就要回来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胭脂雪正打算将小丫头们和杜嬷嬷撵到厨房去的时候,燕楚就背着双手回来了,而且脸色十分的不佳,跟个小老头似的走进院子里,眉头皱的死死的。
丫鬟们见状,都如看见豺狼虎豹似的赶紧退下,这杜嬷嬷才刚做了一件新的以及刚被掘出的一件旧的,都是关于对不起燕之事,如今正主这厢回来了,她也是颇为的不自在,打着下去准备午膳的名头,也是一溜烟儿的下去了。
燕楚满腹心事,没有发现几人的异常,也没有发现,胭脂雪将手里的玉箫暗藏进了宽大广袖里的小动作。
眼看燕楚就要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往屋子里走进去了,胭脂雪忙先开口叫住了他,“王爷,出什么事了?”
燕楚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了起来,在看到胭脂雪关切之态的面容时,瞬间脸色如春风过境,如沐春风的微笑起来,“娘子。”
视线瞥到胭脂雪身前醒目的四方长桌,不由好奇的扬眉,“怎么今天有如此雅兴,作画还是写诗?”
他的记忆里,她可一直是个惯会翻搅朝局风云的大女人,胸怀若谷毫不逊色于他。
他也见她杀过人,杀人手法更是简直不能再用残忍来形容,若是放到江湖中去,怕是连无数武功高强的男子都要对她退避三舍。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他硬是扯不出一点,她会与舞文弄墨能联系到一起的关联来。
胭脂雪见他分明就是左顾而言他,但是她并不恼,也不像其它小女子一样撒娇追问,扬着微笑,就朝他走了过去,“怎么,我作画写诗,就令你感到如此的震惊?”
见她过来,燕楚自是停住了脚步,等着她走向自己,因为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很喜欢,也很享受,嘴角得意的勾了勾,“为夫听着你的话,怎么是话中有话?”
两人在一起久了,他虽不能完全摸透她的心思,但是她说话的方式,倒是令他摸了个透。
况且在西府楼出来时,他可是眼尖的看到了杜嬷嬷健步如飞离去的身影的。
倘若不是在路上碰到了秦叔,被某事给绊住了,他早在杜嬷嬷的后脚,就会回到小院里的。
胭脂雪一怔,旋即宛然一笑,“你想多了。”
燕楚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容变得叵测,“是么。”
彼此言语上的较量之际,胭脂雪也已经来到了燕楚的身前,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只剩下一步之遥。
“你说呢。”又是答非所问的回答,胭脂雪笑靥如花,一脚跨上前去,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脚尖踮起,含着笑靥的唇就对准了他触不及防的唇,吻了上去。
燕楚没想过她也会有如此积极主动的一天,一时倒是愣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时,她的另一只手早就绕到了他的背后,猛地夺走了他负在背上的双手里的那卷明黄圣旨。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胭脂雪便放了他的唇,往后退了两步,以适当保持彼此安全的距离,随即像个抢夺宝物成功的小女孩一样,得意的朝燕楚扬了扬眉。
燕楚真是对她偶尔露出的本来就应该要有的少女心性,真是又爱又恨,此般瞧着她黛眉上扬神采飞扬的模样,令他既目眩神摇,又令他哭笑不得。
“还说这是吹的哪门子的西北风,竟让你也晓得了哄夫君的手段,原来却是……目的在此。唉,真是令本王心伤的很呐……。”燕楚举头望向天空,一副望洋兴叹的幽怨样子。
“一个大男人总是做小女儿状的伤春悲秋,这样真的好么,王爷。”对于连番吃了他装可怜之后的闷亏以后,胭脂雪现在才不信他的扮猪吃老虎,免得呆会真是想哭都找不着调。
何况,这男人他可不是当初那个让她信以为真傻的小傻子了,她若真以以前那般哄孩子似的态度对他,那也是很奇怪的吧?
燕楚对她剜来的白眼置若罔闻,摸着下巴,目光不怀好意的瞧着她,坏笑道:“好你个坏娘子,居然敢说自己的夫君像个小女人,嗯?”
见他如此,胭脂雪心头立刻警铃大作,知道他是要使什么坏招了,连忙就想逃跑。
若是她武功尚在还好,说不定还有一线跑掉的可能,可现在,她一个挺着七个多月大肚子的柔弱孕妇,哪里能跑得过一个四肢健壮的大男人?
结局是肯定的,她的脚底抹油还不出三步开外,就被燕楚生生擒住,双臂从背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轻点,轻点……。”胭脂雪唯恐他的手臂没个轻重,会勒到自己的肚子,怕由此会伤到宝宝。
燕楚自她背后哼哼了两声,明显对她过度溺爱腹中的孩子而感到不满,但他到底还是听话,环住她身子的双臂后一刻就乖乖的往上移了两寸。
只是……
“你做什么呢你!”胭脂雪红着脸蛋,抬手狠狠的在燕楚的两只手背上掐了一把。
把脸埋在了她一头秀发里,正贪婪的吸允着她发上幽香的燕楚闷闷的笑了起来,“做一个男人最正常不过的事呀。再说了,可是娘子你自己想让我移开点的……。”
“可……可我有让你移到那……那上面吗!”再一次领悟到了这个男人无赖程度的胭脂雪真是无语到了极点,这可是大白天!
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他还真是三番两次的做,真是恬不知耻的死无赖!
他不怕被人瞧见,不怕丢脸,可她怕着呢!
这无赖还一脸的无辜,“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夫妻……再说了,谁让你把它们养的又大又……。”
“闭嘴!”真是快听不下去的胭脂雪一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脚背上,两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唯恐真的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过火小动作。
燕楚其实才不怕脚上的这点痛,在战场上杀伐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伤势受的多了去了,哪里还会在乎她这样的一脚?
不过怕真的把她惹恼了,对她身子不好,这才适可而止的摸了摸鼻子,把她一把打横抱起,遂,大刺刺的往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一坐,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本来被他抱起的那一刻,胭脂雪还以为这厮死性不改,怕是又要兽.性大发,没曾想,到最后,他只是抱着自己坐到了藤椅上,而且再没有了其他不轨的举动。
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后,胭脂雪忿忿剜了他一眼,这才腾挪出时间,终于可以把心思放在手里的明黄圣旨上,低垂下头,将明黄圣旨就像摊开一张普通白纸一般的随意展开。
她这样的行为,若是别人瞧见了,定会觉得她大不敬,说她藐视皇恩。
只有燕楚很是不以为然,甚至还很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他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皇帝更没必要怕。
啊,真是好,她的性子还是如此,并没有因为他而折损掉……真的很好。
彼时,胭脂雪在看手上的圣旨,燕楚却看起了她。
今天她穿了一件黛紫色的雾纱儒裙,纱看似薄,实则比夏天的蚕丝和轻纱都要来的厚实一些,而儒裙的修饰也不会因为她的大腹便便,而过多影响了她的身姿。
比起淡薄的颜色,她的肌肤和气质果然更适合较深较为艳丽的颜色,更能衬托出她的肌肤有种牛奶般的白皙,令人爱不释手,也恨不得咬上一口。
今儿她又随意的绾了一个发髻,使得大半纤长白嫩的脖子显露无疑,再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看时……
看着看着,燕楚忽然觉得喉咙好干,牙齿好痒,鼻子还有些发热。
圣旨上有一大串咬文嚼字的冗长文字,虽然胭脂雪不是个好文的,但也不是个笨的,虽然花了一点点多的时间,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这卷圣旨上的大体意思。
看完之后,她便是一阵的冷笑连连,“这个五皇子,我倒还真是看错他了。”
原来她倒是和别人一样,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扶不起的纨绔子弟,只会花前月下,只会在混迹江湖,别的本事恐怕半点也没有,不曾想……他却是最后大赢家。
念及此,她忽而侧了侧脸,看了身后抱着自己的男子一眼,“果然还是你的眼睛毒,比我倒是更会看人一些,光从这小小的一卷圣旨就已经不难看出,你这好五弟,倒不是一般的会咬文嚼字,会暗设陷阱。”
“不是本王眼睛比你毒,只是你被自己的私.情蒙蔽了双眼而已。”一直眯着眼睛瞧她的燕楚现在简直就像一头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心思根本都在对面前的猎物想入非非,哪里还能把别的事物放进眼里,所以他这话只是说的随意,是不经大脑思考过的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他却整个人都僵住了,而胭脂雪整个人,也愣住了。
原本好好的气氛,又因为这个老调重弹的老话题,给搅得生硬了起来。
燕楚眼中的炙热迅速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浮起的寒鸷。
此刻的他是懊恼的,明明这些天两个人都像是彼此默契的对二皇弟燕卿绝口不提,所以两个人就好像当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可现在,他却该死的口误,自己好死不死的把燕卿又给扯了出来。
但其实更多的,他是恼火,是愤怒,是嫉恨的。
原来不是什么都不说,有些事就会不存在,原来有些人不是不提及,这个人就没有出现过。
就算是他的弟弟,在感情面前,燕卿更多的是他的敌人,是他如鲠在喉,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耻辱。
两个人之间……终究是隔了这样一个人。
而胭脂雪没想到,自己现在委曲求全到了这个份上,燕楚这个混球,居然还不相信她,还在自顾自的在那胡说八道,真是要气死她了!
她是可以解释,可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她编造谎言说她纯粹只是相帮子卿夺位,怕是只会惹燕楚这混球更会疑心她撒谎,觉得她别有用心……
一时间,胭脂雪气燕楚的小人之心,又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气之下,一把挣脱了燕楚的怀抱,从他腿上猛地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燕楚没有去追她,也没有开口挽留,任她掉头离开,双眼冷冽漠然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痛苦的双手抱住了头……
两人这样一番闹腾下,午膳没有继续再一起吃过,胭脂雪一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出来,而燕楚则在院子里呆坐了一个晌午。
待到下午时分,燕楚便离了小别院,到了晚上都没有再回来过。
主子之间是否闹了矛盾,是否出了问题,身为仔细的奴才,大都是能感应的到的。
譬如杜嬷嬷这样的人精,就很快的觉察出了,两位主子的不对劲。
在屋外的长廊上,杜嬷嬷特意小声嘱咐了三个正要往屋里送去晚膳的小丫鬟一句,“王妃怕是又和王爷闹了别扭,你们一个个的都警醒着点儿,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要是惹到了主子不快活,仔细你们的皮!”
三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一番,从各自的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可是她们又不能做什么,只好各自偷偷吁了一口气,纷纷点头。
杜嬷嬷对自己亲自教出来的丫头还是很放心的,又在这样一番提醒下,知道她们不会多嘴多舌,定会小心谨慎,这才放心的让她们鱼贯入了屋子。
屋子里,胭脂雪出乎意料几人意料之外的平静,不吵不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很有心情的坐在软榻上,挑灯缝着手上的一只虎头帽。
那是小孩儿才会用到的虎头帽,小小的,巴掌大的样子。
杜嬷嬷本想上去凑凑话,没想到还没开口,那厢的胭脂雪,就已经看了过来,视线直指她,随即,笑容满面的对她招了招手,“嬷嬷您来的正好,我从来没缝制过这些小东西,正想请教请教您。”
“嗳哟王妃啊,这种事怎么要您亲自做呢,快放下放下,小心熬坏了眼睛!”杜嬷嬷一拍大腿,一边大呼小叫紧张兮兮的说着话,一边忙上前把胭脂雪手里的虎头帽就要拿过来,视线却是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胭脂雪的言行举止,想从里头看出个所以然来。
胭脂雪却是没让她得逞,双手往身后一背,把手里的虎头帽藏在了背后,不让杜嬷嬷夺走,仍笑着打发杜嬷嬷,“总是想自己做些给自己的孩子,嬷嬷你就别阻止我了,可好?”
之前在去罗刹国的船上,那段时间实在是冗长不好打发,她便时常看流苏做这些刺绣的活计,看的久了,她便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和流苏学了起来。
只是她拿针杀人倒是使得眼花缭乱天衣无缝,可真论起做衣服和绣花,却是初入门径的初学者,还是最笨拙的那种,不光总是会扎到手指不说,缝出来的东西也着实难看的难入人眼。
最后流苏教的实在没了耐心,便再也不准她碰这些了。
杜嬷嬷见她这般强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小眼睛一转,便涎着脸笑道:“您先把晚膳用了,用了再说,如何?老奴看您晌午都没进几口午膳,这对您和孩子多不好呀!”
来孩子来说服胭脂雪,一向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流苏知道的很清楚,这个杜嬷嬷没几天功夫,也摸了个门清。
偏偏,明知道孩子是挡箭牌,胭脂雪还是不得不应下了,她不得不承认,孩子如今,确实是她最大的弱点。
“好吧,那我吃完了,您可一定要教我。”胭脂雪斜睨着杜嬷嬷,把自己那实在见不得人的虎头帽,给顺手悄悄藏到了枕头下。
杜嬷嬷眼尖的很,自然是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不过什么也没说,笑眯眯的搀扶她下榻,“菜都快要凉了,今儿可熬了大骨汤,对孩子以后的小胳膊小腿最好不过,王妃呆会一定要多喝几碗!”
胭脂雪含笑应下,笑容有些许的无奈。
杜嬷嬷这般左顾而言他,分明就是不会教她了,唉,果真是个老人精,处处那孩子掣肘着她,令她根本就没有反驳和不答应的理由。
踢踏上了榻下的一双云缎绣鞋,她便与杜嬷嬷说说笑笑着,到了外室的饭桌前。
今儿个的菜式果然都是对她的胃口布置的,午膳没吃好这种事,对于一个孕妇而言,确实到了晚上就知道后悔和难熬了。
尤其她这肚子已经七个多月,正是最要进补的时候,吃得少,自然饿的特别的快。
缝制虎头帽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事情,自然一放下后,就会彻底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饿的前心贴后背。
故而,看着满桌子的晚膳,她确实是食指大动了,可看到桌上只摆了她一副碗筷时,她嘴角的微笑,是不可遏止的一僵。
视线,不由透过外室的那扇对着院子所开设的菱花窗望了过去。
杜嬷嬷瞧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笑容僵了僵,最后还是笑道:“王妃您今儿个不用再等了,王爷他……说今天不会过来了。”
说罢,又忙搀着胭脂雪坐下,殷情的亲自为胭脂雪舀汤布菜,“赶紧趁热吃了吧,啊。”
胭脂雪缓缓收回视线,脸上已然没有了丝毫的情绪,垂着眸子瞧着递到了面前的汤,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绛唇抿了抿。
他不来了,整晚都不来了,那他要去哪里?
是胭脂雨那里,还是宁可去对着冷冰冰的书房,也不愿意来面对她?
是么……
杜嬷嬷瞧胭脂雪吃的温吞,半天也不没吃下一碗米饭,菜也是自己夹给她多少,她才慢吞吞的吃下多少,光看样子,就觉得是食之无味的。
杜嬷嬷蹙了蹙眉,暗想这可不行,毕竟孕妇心情起伏大,若是怀着不好的情绪用膳,只怕会招来消化不良的恶果,消化不良更甚还会在日后引起肠胃上的毛病云云,
杜嬷嬷是过来人,虽不如稳婆知道的详尽,可养生方面,为了主子着想,自然知道的比较多了。
于是乎,越想越是后怕的杜嬷嬷转了转眼珠,凑到胭脂雪的身边讪笑,“这个王妃啊……是不是因为早上老透露了关于王爷打了雨王妃之事,所以才惹得你们两位不快了?如果是老奴的过错,还请责罚老奴就好,你们就不要再跟彼此过不去了,老奴这么干看着,真是都快急死了。”
胭脂雪心思转回,感激的睨了嬷嬷一眼,呼了一口气,“嬷嬷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是与你说的那件无关紧要之事是没有关系的吧?”
她明白,杜嬷嬷是宁可她与燕楚那厮闹僵,反倒是因为杜嬷嬷说漏了胭脂雨那件事才好,这样两个人的怨气只管往她杜嬷嬷身上使就是了,如此一来,两人自然又能很快和好如初。
她何尝不希望如此,但可惜……事与愿违。
杜嬷嬷搓了搓手心,反倒紧张了起来,“原本主子的事情,老奴一个奴才不好过问,可是您现在不同,您可是一个怀孕七月的有身子之人,老奴真是不得不……。”
“嬷嬷的好意我明白。”放下手中的银筷,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胭脂雪神色有些恹恹的,很没精神的样子,“我也是不想的,但我的情绪,早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以前刚成亲的那会儿倒还好,她至少能够把情绪控制的很好,就算偶有不受控,那也只是偶尔。
现在却是不同了,她的万般情绪早就日积月累中,一丝一缕,尽数渗进了他的他掌控之中,如今,早就不是她所能说收回就收回的了。
杜嬷嬷听得明白,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望着胭脂雪。
这两个小夫妻,明明把对方看的都要命的紧,偏偏性子上总有些的地方会刺伤到对方,唉……也不晓得这两个小祖宗何时才能彻底的将自己的棱角磨合好咯。
真是哭了她们这些操碎了心的奴才唷……
思前想后,杜嬷嬷欲言又止,脸上的堆笑渐变的尴尬起来,“不管什么事,王妃您在这神伤也是无用,依老奴之建,总不能老要王爷一个大男人服软,不如您先暂时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咱家王爷也就是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王爷其实耳根子软的很……。”
看来这杜嬷嬷当真比自己还了解那厮……胭脂雪听罢,情绪不明的轻笑出声。
杜嬷嬷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她答应了,忙喜笑颜开,“要不老奴现在就去把王爷……。”
“不用了。”笑罢,胭脂雪摇头,语气笃定,“他若不来那便不来吧,有些事,不是谁服一个软,就可以根本解决的。”
说完,放下碗筷起身,脚步温吞的又往内室走,临了,还发了话,“撤了饭菜就下去吧,今晚我要早些歇息,不必伺候了。”
“诶,王妃……。”杜嬷嬷眼巴巴的看着胭脂雪离去的笨拙身影,被胭脂雪的吩咐一时堵得无言以对,末了,只好一拍大腿,长叹一口气。
左右站着的白茶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觉得杜嬷嬷这嬷嬷真是当的不容易呀……
回了里屋,胭脂雪站到了窗前,从窗下摆设的案几上的一只衣物箱子里,小心的取出了那支白天让杜嬷嬷寻来的血玉箫。
玉箫在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下,更显玉身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这确实最上等的血玉品种,估摸着,也只有波斯那样的异域才有。
拿出来后,她并没有后续的什么动作,只是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把玩着,双眼的目光悠远的投向了窗外,恬静的望着窗外那轮皎洁圆润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嬷嬷和白茶三人动作又快又轻,很快四人就收拾好了剩了一大桌子菜的晚膳。
免得半夜三更王妃会被饿醒,杜嬷嬷就同几人一道把饭菜又装进了食盒,拿去了厨房,为了方便王妃饿时可以顺道热热。
胭脂雪耳朵很灵敏,纵然四人的手脚已经很轻了,但是在四人关上房门离开的那一刻,胭脂雪还是听了个清楚。
她很快回了神,面无表情的将玉箫执起,前端抵在唇上,开始吹奏了起来。
洞箫的声调不及长笛来的清脆响亮,洞箫的调子很低很沉,呜呜咽咽的,总透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悲凉,绝无长笛吹奏出来的那般轻快。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洞箫吹出来的旋律,要比长笛的更有韵味,更加的绵长,更加的能打动人的心神。
此番,她也不知道吹出来的是什么曲目,听起来有些奇怪,有些怪异,不想中原地带国家才会有的,倒像是边陲小国的小地方里,名不见经传的风情小调。
如果从这小调里抽回沉浸的神思,不难感觉到,正有一股奇怪的声音,再往此处逼近,只是那声音很小很小,小的,需要去仔细聆听,才能发觉的到。
一曲没有吹的太久,胭脂雪便停止了吹奏。
带她一曲终了之际,赫然才发现,她的周身不知在何时,竟然围了一圈的夜蝶!
这种蝴蝶很少见,因为它们时常只会在夜间出没,通体的漆黑,在夜色下几乎是与夜晚能完美的融合到一起,让人根本看不出在黑夜中穿梭的生灵里,会有这样的物种存在着。
而且它们都很小很小一只,比普通的蝴蝶还要小上三倍不止,拍打翅膀的声音也小的几乎无声无息——故而,若是想要在夜间发现它们的存在,除非是特意拿了西洋镜去寻找,恐怕,就算死在了这些夜蝶之毒的口下,也不一定会发现被它们袭击了。
这匹夜蝶原本是玄冥宫的一个杀手饲养的,做的就是专门以这种毒物悄无声息的杀人买卖,曾经有很多武林高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死在了这样一只小小的蝴蝶手里。
不过很不幸,那个杀手接了要杀师父魅音的单子,而那时师父恰巧在闭关,她又是那个倒霉的守关之人,于是,她就与那个杀手不期而遇,卯上了。
显然比起她来,这个杀手更倒霉,若用其它方法来刺杀师父倒也罢了,她怕还真是要同这杀手周.旋好一阵子的,可没想到这个杀手偏偏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使唤着夜蝶这样的毒物,用来刺杀身为以音控物为武学之主的音杀宫宫主——现在想来,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没两三下的功夫,那杀手不但连动手的机会也没有,她的一首*曲下去,就让他落了个被自己所养毒药反噬的下场。
自然,这夜蝶也算是便宜了她了。
虽然她没了武功,但她是知道的,这小别院里面没有燕楚那厮的影卫,可别院外,却处处都是,几乎可以说,怕是将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唤来太招眼的血蝙蝠,绝对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伸出手,让这群夜蝶中的女王,蝶皇飞到了她的手心,白皙的手衬托着黑的近乎诡异的黑色蝴蝶,竟是说不出的诡谲美感。
她对着这群小家伙动着嘴皮,可声音却是没有的。
夜蝶跟她跟的时间短,而且不及血蝙蝠有灵性,所以她是不能像对血蝙蝠一般对它们直接采用人语,而是说的蝶语。
话很短,没几下的功夫,她就说完了,但是,她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吩咐完后就让它们离去,还是沉默了片刻,又动了动绛唇。
蝴蝶很安静的在她的手心里缓缓阖动着一双黑色翅膀,自然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蝴蝶的答案,又是什么。
只是。
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胭脂雪忽然脸色大变,脸是雪一般的白,脚下一软,摇晃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蝴蝶被她随手抛飞到了半空之中,人却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单手撑在案几上,木然的站在了窗口,一滴眼泪,蓦地从她眼角滑落。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机械转身,往屋内的床榻走去,只是还没走出一步,脚下一软,便往地上栽倒,人,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北跨院,并蒂轩。
因为这处院子是个胭脂敏与胭脂灵这对双生姐妹所居住,所谓并蒂双花,故,才得此名目。
不过,这北跨院里所有的大院小院,都最是冷清不过的地儿,别说燕王几年不会到此一次,就连府上的奴仆都会很少涉足。
因此,当这对双生姐妹花被燕王打发到这里来的时候,府里边儿的人都在一度盛传,这两姐妹,简直已经形同被丢进了冷宫。
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并蒂轩,这里的双生姐妹花,就要打破在燕王府人人皆知的谣传。
因为在今日傍晚,燕王不但莅临了并蒂轩,还和这对双生姐妹花,吟诗作赋,对酒当歌……
这场面,只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就已在燕王府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被王府的下人们一度以‘酒.肉池林’为谈资之名目。
现下已是深夜子时,并蒂轩里却还是一片莺歌燕语,歌舞升平。
并蒂轩的院门前,杜嬷嬷听的分明,那莺莺燕燕令人作呕的声音里,分明就有王爷的笑声!
她有些不明白了,王爷不是很讨厌这两姐妹吗?进府一个多月连正眼都没有给过一个,现在突然是怎么了,怎么就会突然对这两个一看就是不安分的小妖精好了起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真是越听越想吐,越想越生气,杜嬷嬷脸色一变,立即两手就揪住了挡在她面前的秦管家的衣领,从未有过的失态,怒不可遏的逼问,“老秦,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
秦管家完全没有料想杜嬷嬷突然会这么激动,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几乎都是要被杜嬷嬷揪着衣领给提了起来。
但他没有先去管自己,而是忍着被杜嬷嬷勒死的危险,赶紧一把捂住了杜嬷嬷的嘴,四下张望一番后,便把杜嬷嬷拖进了一个漆黑的拐角里,“嘘嘘!别这么大声!”
哪知杜嬷嬷一听,就更火大了,一口就咬在了秦管家的手上,杜嬷嬷脸大嘴巴也不小,这嘴巴一张一合,没差点把秦管家的整只手掌给咬掉了!
秦管家痛的大惊失色,出于本能的就把手给收了回去,不停的对着杜嬷嬷咬过的地方吹气,当然也少不了抱怨,“老杜你是狗啊你,怎么还带咬人的?!”
“你才是狗,你这条就会看门的老狗!”杜嬷嬷啐了秦管家一口,义愤填膺的怒喝,“你怎么能带王爷到这狐狸窝来,你是不是有病啊!而且还不让人说话了,怎么着,也知道见不得人了啊!”
杜嬷嬷一时气愤,说的过火也难听了些,甚至话里明明是把王爷也给扯进去一起骂了,这让秦管家面色微变,也不管手上的咬伤了,连忙又摆出了平素那副威严模样,“我说老杜,你可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了,你现在是怎么了你,无礼放诞也就算了,你居然还会以下犯上了你,连王爷也敢冒犯了!”
杜嬷嬷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原因,“王妃现在都昏倒了,王爷也不回去看一眼,还在这什么酒.肉池林逍遥快活,我说几句怎么了,我还要为王妃鸣不平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