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夫妇要给阮白的红包,当然不会只有一些对阮白来说可有可无的金叶子那么小气。
等第二天阮白缓过来,很快就被叫到了跟前,平西王妃从丫鬟手上拿过厚厚一沓契纸,递给他:“这些是娘给你的私房,好好收着。”
平西王府手握重权多年,积累的身家当然不是阮白一个土豪能比的。他只是随意一扫,就看到了两个宝石矿。在大周,金属矿全都是国有,私人不准开采,更加不准冶炼。宝石矿倒是能够私人拥有。
“还有你爹有一些人要交给你,你和大郎商量一下,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要是不够,别跟你爹客气,再问他要。”
阮白眼前一亮。平西王妃所说的人,肯定不是像之前那种让他想办法安排出路的,而是真正能立刻上手各种具体事务的人才。从他开始扩张商业版图开始,他的人手就一直很不够用,想尽了办法东拼西凑。如果不是背后有楚昊和曹煦支持,他早就已经捉襟见肘。
饶是如此,都不用等他的各个产业彻底铺开,就是现在的产业再往前进一步,他的人手就彻底不够用了。
这年头也没什么人才市场,信息也相对闭塞,光是靠他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足够多足够好的专业人才。老丈人的“红包”简直是雪中送炭!
老丈人,好人!
于是,霸王龙老丈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这边丈母娘女婿/婆媳,相谈甚欢。
那边的书房里,平西王父子也在进行严肃的交流。
“你将来的打算,到底考虑好了没有?”平西王很少有发挥严父形象的时候,现在的样子却比当初他吊打儿子的时候,更加慎重,“你在顺阳关待的时间太短,根本就没站稳跟脚,也就是一两百个人能用。西京这里更是一个大摊子,你什么时候接手都不算早。你若是想两头兼顾……儿子,你想得太简单。”
楚昊没有意外他爹会看出他的打算。他是有过两头兼顾的想法,而且还计划了不短的时间,甚至人员安排都已经提上了日程。但现实就跟他爹所说的那样,他还太嫩了!
顺阳关的势力,算是他白手起家一点点发展起来的,付出的心血并不比他在西京付出的少,让他就这么放弃,显然舍不得。
但是如果为了顺阳关的那么一点根本还没成型的小小权利,而放弃掉西京的,那根本就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只是下定决心还是太难。他突然站起来,对平西王磕了个头:“爹,恕儿子不孝。我想去顺阳关。”
诚然,作为平西王世子的身份,他在两年时间内在顺阳关取得的成绩,已经足够拿得出手。但是他决定去顺阳关,和他本身的势力发展却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起来说话。”平西王显然也已经明白了楚昊的选择,并没有意外,“小二在顺阳关发展,确实比在西京要强一些。可是你呢?”
就和皇帝在京城要推行政令,会受到诸多掣肘一样;他在西京的局面其实也简单不了多少。他唯一比皇帝要强上一点的是,西京比京城要有钱。
不像顺阳关,人不少,但是作为一座边塞,高度的军事化管理,让顺阳关几乎能够令行禁止。几乎阮白的任何想法,都能得到曹煦的全力支持。
而对于楚昊来说,他就算在顺阳关做到了曹煦的位置,又能怎么样呢?
楚昊站起来,抬眼看着他爹,说道:“爹,我从二弟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就是,为什么要把眼光局限在顺阳关一地呢?”他看着平西王蓦然睁大的眼睛,自信一笑,“现在的顺阳关并不一定就是未来的顺阳关啊。”
阮白在顺阳关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驿丞,也对整个大周做出了无数的改变,在对抗匈人的战争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他好歹比阮白多活了两年,论身份地位,论见识学识,都要超出阮白不止一筹。虽然成绩不能以这些为条件,但是有这些条件的他,理应比字还没认全的阮白,更加能够做出成绩来才对。
没错,他现在是还比不上阮白,也不够好;但是他会努力一点点变好,变得更强,变得……不再任由自己的软弱影响甚至是驱使自己的行为。
他不愿意让阮白成为自己的附庸,浪费了阮白的才华。同样的,他也不愿意成为阮白的附庸,拖了阮白的后腿。他们的将来必然是互相补足,携手共进的。
平西王有点被自己儿子给惊到了。有一个天赋异禀才华出众的儿子,他早就已经习惯,因为儿子时不时做出的各种成绩,而吃惊惊叹。但是没有一次和这一次一样,让他感到哪怕现在将王位直接传给楚昊,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的儿子,平西王世子,楚昊的格局已经完全跳脱出了原本的框架,变得更加高远。哪怕他将来必定会有弯路要走,但是已经注定了楚昊将来会到达的终点,一定比他更加远,也更加完满。
作为一个当爹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比得上这种儿子青出于蓝的欣慰呢?
平西王重新端正了一下坐姿,以一种更为平等的姿态问道:“说说你的想法。”儿子既然敢这么说,必定已经有了具体的想法。
楚昊断然拒绝:“不行!”
虽然平西王一直扮演着慈父的角色,虽然平西王已经努力把儿子从幼崽的地位提高到青年的地位,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平西王骨子里还是一个非常强权的父亲。
霸王龙在遭到拒绝的时候,会先问一声“为什么”吗?
不,这种想法太甜了。
屹立在食物链顶端的壮年霸王龙,用实力/一顿胖揍,告诉青年龙必须服从拳头大的人的话。
明明在方羽手下已经能够坚持上一段时间,明明已经能够逼出左元亮七八成的实力,明明他的进步是那么的显著,为什么他在他爹手上还是跟个小崽子似的没有丝毫抵抗力?!
楚昊浑身都痛地从地上爬起来,干净的室内其实并没有什么灰尘,一顿揍挨下来,他看上去就是衣服多了几道褶子,还企图负隅顽抗一下:“我想把计划第一个告诉二弟!”
他知道阮白为了和他在一起,究竟放弃了什么。他虽然感动,但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会获得更多,而不是舍弃掉原有的。
这份计划算是他给阮白的道歉和新婚礼物有木有,为什么他要先告诉臭老爹!
平西王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从来都是个制定道理的人。他现在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儿子一个道理,要服从拳头大的人。当然,表面上他还是很讲道理的。
“说出来听听,让爹帮你参详参详。你总不希望说给小二听的时候,计划还漏洞百出吧?”
楚昊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了没犯上。他的计划本来就只是一个大的框架,具体的步骤还需要多方面资源的配合,是一个长远的规划。至于细节的实施方面,他只推算了两年。大周现在的变化太快,更长远的规划他没法做得太详细。其中漏洞肯定有,但绝对不会到百出的地步!
可是拳头没他爹的大,于是楚昊只能憋屈地把计划说了出来。
平西王原本多少还有一些检查儿子回家作业的心态,但是伴随着楚昊的计划,他开始提出一个个问题。
大部分问题楚昊都能想都不想地就回答出来,显然早就已经考虑到了。剩下的小部分问题,楚昊也能在短时间内给出初步的解决方案。
一番讨论下来,平西王发现,儿子这个看上去十分假大空的计划,竟然还真的可行?
平西王父子一番讨论,不知不觉一直到了华灯初上。
被王妃亲自揪了出来:“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就等你们两个吃饭了。”
晚饭是阮白亲手做的,摆弄成了晚宴的形势。
高悬的宫灯将屋内照得一片透亮。
桌案摆了两排。为首坐着皇帝,一边下首坐着平西王夫妇和楚昊阮白夫夫,一边下首坐着左元亮夫妇和左母与左同左方两兄弟。说是晚宴,其实更像是家庭聚餐。
丫鬟小厮们很快就将各种准备好的食物流水一样端了上来。精致的盘盏内,每样都只是少少的一点。
作为饭量大武夫们,左元亮和平西王前后给了主厨阮白一个“关照”的眼神:小子敢给他们吃那么一点塞牙缝的东西,有种!
左同左方兄弟还是比较友爱同学的,只是撒娇一样的软绵绵地看了一眼阮白:二舅,有饭后甜点吗?有炸鸡吗?
大周的皇帝倒是适应良好。他不是习武之人,宫中的饮食也一直颇为考究精细。眼前这些菜色都挺新鲜的,滋味也不错。
阮白今天得了大红包,又是新女婿/媳妇,决定好好表现一番。他参照了法餐的形势,结合了中式菜系,进行了一番中西合璧。从前菜到甜点,足足二十几道,再搭配上饮料酒水,真要全吃完,那得多大的肚量?
饭后,所有人都“愉快”地挺直了肚子。
皇帝站了起来,突然掏出一卷圣旨,清了清喉咙,递给左元亮,说道:“宣旨!”
左元亮虽然撑得有些难受,对这道圣旨倒是知道的,并没有意外,恭敬地接过圣旨:“阮白听宣。”
阮白赶紧往前跪了下来。于是在一堆花团锦簇的话之后,作为一个已经将语文课补习到初中水平的大周基层公务员,他明白自己变成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官职——天下行走!
听上去很拉风,可到底是干嘛的?全天下随便乱走么?这是让他当驴友的意思?
阮白有些懵圈。
晚上没够资格出席晚宴的田凯复,也有些懵圈。
他看着被派来叫他的小厮:“刚才你说的,真是我爹的意思?”
小厮是在田老爷跟前伺候的人,自问对田家这对父子的了解并不少。但是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下人置喙。当下他只是摆出下人对待大少爷应有的姿态,恭敬道:“是的,大少爷。”
田凯复眼神发冷,脸上却没多余的表情:“好。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我明天会准时到。”
小厮躬了躬身:“是,小人必定把话带到。大少爷还请多保重身体,老夫人甚为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