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发言的是八当家“飞钹和尚”大通,他坐立不安的道:“辰源根本不是人,他是一条龙,他在半空中与我的‘飞钹’一追一逐,在短短一瞬间,他利用掌控身体的倾斜度,变化了九个方位,将伤害降到最低点,犹若神龙九现,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布先生的影子,用不了五年,他就是第二个布青衣。”
第二个开口的是九当家“天衣娘子”柳依依,她魂不守舍的讲:“那书生楚羽太可怕了,他的‘扇功’精妙,打穴手法独具一格,见所未见,那翩翩起舞的身姿步法,妖艳得见所未见,遥遥看来那是么风华绝代,令人无法相柜,我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此人若是依附布青衣,势必成为我们的头号大敌。”
最后表态的是十一当家“三箭猎人”涉不准,他心有余悸的说:“这‘东瀛’小子柳生寒何止是恐怖?他一剑劈开我九支箭,他那一剑不是对我而发,但令我感觉到无可拒抗的威胁,我只有速退,那一剑的威力,我前所未见,他若投效布青衣,当是我‘大风堂’劲敌。”
等到三位盟弟一一发表完意见,夜蛰翼将阴沉的目光转向座前的三个“功臣”,故作大度的道:“你们也说说看,不用拘谨,畅所欲言。”
何酒狠毒的辣声道:“现在布青衣不死,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至少,他一定会来杀我们三兄妹的。”
唐糖阴毒的甜声道:“雷烟折了,辰跛子伤了,布青衣眼睛瞎了,‘青衣楼’距离‘七道街’最近的人马,也远在十五里外的‘青衣巷’我们完全有充裕的时间调派妥人手,布置好防线。”
温茶恶毒的苦声道:“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现下不是坐镇‘关东’总堂、就是与蔡京的‘权力帮’周旋,都抽不得身,但至少要请云端大小姐来京一趟,主持大局。”
这三个男女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他们本都是江湖上骁勇善战、胆色过人的好汉,但不知为什么,自从他们出卖故主、狙杀兄长雷烟之后,他们的内心深处就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现在轮到夜蛰翼说话了。
他虬髯满腮,胡须长得浓密如乱草,但一张脸却极瘦削,双颧高窄,眉毛乱而浓,所以乍看上去,在钢铁头盔下只有一大团黑毛,而看不清五官面容。
他靠在雕有一头凶猛青色犀牛的壁墙前,一双犀牛也似的牛眼,如滚雷动一般扫过去,大通和尚、柳依依涉不准全都有被一头、不,一群大犀牛辗压过身体的不安感觉。
夜蛰翼说话的声音也似犀牛凶猛残暴:“八弟,你木鱼敲多了敲坏脑子了吗?辰源一无名小卒,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达到不轻易那个修为和高度,就算是龙,也是跛了一条腿病龙;九妹,你是不是看到姓楚的小白脸,又犯花痴病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充其量他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还有老十一,还没交手,就让那个东瀛小子吓得撒腿就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双牛眼又狠狠盯了耷拉脑袋的三位当家一眼,直到他感觉眼神足可把对方刺得痛入心脾,这才道:“我认为,姓布的这次损兵折将,短期之内根本无力组织反扑,根本不需劳烦云端姑大小姐入关,你们说,是不是?”
所有人当然都异口同声的说“是”,甚至有几个口舌灵便的还附加了一番歌功颂德赞美之词。
乱哄哄中,外面喧哗的雨声中,陡然变为一种刺痛耳膜的铁笛尖啸声。
笛声刺耳,此起彼落。
夜蛰翼胡子拉碴的脸色变了。
只见三个披着蓑衣的斗笠汉子,一齐进入大厅,当先一名汉子手中令牌一晃,道:“五当家,云端姑娘和七当家已经到了‘一道街’,请您与三位当家速去见面。”
夜蛰翼听得险如死灰,全身一震,偷瞄了一眼同样脸如死灰的九当家柳依依,暗道:“云端如何来得这么急?难道……我和九妹偷欢的事被她知dào了?”
心下虽是百般惊疑不定,但未婚妻云端是大龙头的女儿,在“大风堂”地位超然,谁敢慢怠轻忽?当下,夜蛰翼大手一挥,带着其他三位当家带着亲信们飞步而去。
几个头头一走,唐糖就开始埋怨何酒来:“何老二,都怨你把老娘拉上了贼船,这下倒好,得罪了布先生,姓夜的又不拿我们当自己人看,两面不讨好。”
何酒冷笑道:“若不是贪图那一白两金子,你会站在这里?这时候倒过头来啰唣老子……”
温茶心绪不宁的道:“好啦,既来之,则安之,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何酒与唐糖果然都不说话了。
——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说话了。
温茶只看见剑芒跟着一片刀光飞起,然后何酒与唐糖得头就被似阳的剑芒和如雪的剑光撷下。
剑芒和刀光来自那侧立在通风报信的斗笠汉子的同伴。
两颗带血的头在雨夜的半空中飞行,更恐怖的是,唐糖嘴里还嚼着着糖果带着微微的笑,更诡异的是,何酒还醉醺醺地问了目瞪口呆的温茶一句:“兄弟,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温茶第一反应就是怪叫一声:“保护我!”然后往“大风堂”的弟子人群中速退!
——温茶原本是“青衣楼”的元勋重将,他掌握着很多的“青衣楼”的重yào机密、以及一百零八座分楼的秘密地点和成员配置,他对于“青衣楼”的宿敌“大风堂”来说,就是个挖掘不完的宝藏;这五年来,一面是“大风堂”前仆后继的锄奸暗杀,一面是“大风堂”不计较任何牺牲代价的拼死周密保护。围绕在温茶,双方已经不知dào有多少人搭上性命。
不同于雷烟的鲁直、何酒的愚钝、唐糖的贪婪,温茶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身的利用价值,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夜蛰翼威逼还是利诱,他机智的没有选择将自己所知dào的“青衣楼”机密和盘托出;因为他知dào,只要他有所保留,只要他一天有利用的价值,“大风堂”就会不遗余力的保全他性命,就一天不会沦为夜蛰翼的弃子。
在这个人心险恶、兵荒马乱的年月,聪明的人,往往会活的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