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看在作者天天熬夜以命写文的份上支持正版,感谢谅解!赵良脸上涨的更红,低了头不敢看俞菱心:“回姑娘的话,是,是轮轴跟轮子之间出了问题,小的手艺不精,不敢动——”
“那可怎么办?出门的时候没仔细瞧瞧么?”甘『露』越发急躁,不知所措地望向俞菱心。
这片刻之间,俞菱心已经重新沉住了气。不动声『色』地朝齐氏那边扫了一眼,又看了看霜叶。
霜叶的脸『色』比甘『露』更难看十倍,沉了沉才道:“大姑娘要不要与齐家借一辆车?”她是俞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纵然俞家家宅里内斗不多,但近身伺候老太太多年,见识自非年少单纯的甘『露』可比。
虽则此刻还不是完全明白到底为什么大姑娘忽然对寇家太太如避蛇蝎一样的提防着,但也看出来了寇家太太是一心要将大姑娘带到寇家去,而这里头,自家如今的大太太苏氏,应当是乐见其成的。
旁的不说,这车马上出的问题,就只能是自家府里的。
要是昌德伯府这个主人家想下手整治俞菱心,那明里暗里的法子可就多了去了,犯不上在马车上动手脚。
“这是什么话?”俞菱心还没应,齐氏那边已经听到了霜叶的话,立时三两步便到了跟前,“马车拔缝了是不是?跟舅舅借车作什么?上我的车回去罢。马车先留在伯府就是了,明日里等你舅母打发人收拾好了车子再给你们送回俞家去。”
俞菱心听着齐氏接话这样流畅,甚至都没多问几句马车的情形再讽刺几句俞家,就知道这里头说不得就有些事先的勾结。无论是这马车忽然坏了当真是齐家人的动作,还是苏氏暗中的手脚,齐氏都对此没有感到意外,这是一定的。
心下雪亮的同时,也有一股隐约的怒气渐渐升起,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不必麻烦您了。”一转头,直接吩咐赵良:“你现在就回府去,再调一辆车过来。”顿一顿,素来温和的语气微微转冷,“今日差事要是耽搁了办砸了,我就撵了你一家子。”
赵良倒是个老实的家生子,听这话登时惊了一身冷汗,赶紧应道:“奴才这就去,必然不误了大姑娘的行程!”言罢便几乎是小跑着去了。
“菱姐儿你这是说什么呢!”齐氏隐约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面上还是一味掌着只做不知,“好好温柔贤淑的姑娘家,就是向着下人也没有说这样狠话的。那什么,叫那小厮回来!你急着调车马做什么?”
俞菱心折身就往回走:“天『色』不早了,母亲先回去吧。玉萝还小,这时候也困了该歇着了。我在舅父家等等马车就是。”
霜叶见俞菱心脚步极为利落,心下也跟着飞速推算,明明是暑气犹盛的夏日傍晚,片刻之后居然也开始渗出冷汗来——大姑娘刚才话里的意思,这是料想着赵良重新调动车马的时候或者会不那么顺当?难不成真的是大太太苏氏会从中作梗?那,那大姑娘从一开始向老太太调了自己过来,防的就是这一刻了?
甘『露』那边则是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地想着刚才俞菱心那句低低的吩咐:等一下可能会动手,有个预备。
动手?
她其实小时候还是跟家里做护院的叔叔学过两天拳脚的,只是也没当真与人动手过啊。大姑娘这到底是觉得等下会闹到什么地步?寇家太太到底是要干什么?
两个丫头正各自想着,齐氏果然已经怒气渐盛,几步就赶上了俞菱心:“你这丫头,越发没有礼貌了是不是?娘跟你说话没说完,你就敢走!你们俞家的规矩到底是怎么学的!”
俞菱心瞧着齐氏原本娟丽的五官已经在怒气下有些狰狞,心知这是连早上的火气一起发了出来,放眼瞧了瞧周围,这是昌德伯府二门内西侧的一个小花园。
那些要告辞的宾客即便经过瞧见,一打眼之间也只以为是齐氏与俞菱心母女在说话,无人太过留意。而那些没走的宾客就在里头听戏,后园中热热闹闹的锣鼓喧天,越发将这边的争执之声掩了下来,难怪齐氏的声音已经有些扬起,竟似没有什么顾忌。
“母亲想说的话无非就是一件,我要跟母亲说的也说完了。”既然四下无人,心头同样怒气愈盛的俞菱心也不想再含糊其辞的客气了,“今日我不会上寇家的马车,母亲请回罢。”
“你——”齐氏从来没有见过俞菱心这样正面驳回自己的话,一时竟怔了片刻,随即便满脸皆是怒火了,身后的寇玉萝跌跌撞撞地跟着,已经害怕的要哭出来。而齐氏自然是全不注意的,仗着里头戏班子锣鼓喧天,这边就骂了出来:“你这个不孝女!你竟然驳回你娘的话?今日我还就不信了,这是没有天伦王法了吗?我是你娘,我叫你上车你就得上!”
这样雷霆骤雨一样的怒气,曾经是俞菱心上辈子最不能理解的,也是最害怕的。她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母亲齐氏总是好像有发不完的烈怒,倾不尽的雷霆。而那个无助软弱的她,也真的最最害怕母亲这样,就好像小孩子畏惧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一样。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上辈子几十年的折腾,俞菱心见识尽了齐氏花样百出的叫骂撒泼,到得最后几年已经当真是没有什么新意的。
毕竟,骂的太多,辞藻总是会用完的。
俞菱心静静看着齐氏,等她骂完了这一通,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移动脚步。
齐氏简直更是不能理解,这时候的俞菱心为什么不是惊慌失措地哭泣分辨,或者是服软认错,难不成,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有了什么人的撑腰?
“我告诉你菱丫头,你别以为什么人都是为你好!”一眼扫见俞菱心身旁的两个丫鬟已经是满脸的戒备之『色』,甚至要将俞菱心挡在身后的样子,齐氏不由想起早上在俞老太太面前的尴尬,瞬间怒火再次燃起,“我才是你的亲娘,你以为自己怎么着能给俞家挣脸?你瞧瞧人家给你的破马车罢!跟娘走!不许你再这么任『性』闹腾了!谁教的你纵的你连亲娘的话都不听!那是天理人伦该有的道理吗!”
“寇太太,您请回吧。”俞菱心听着院子外头似乎有些脚步响动,大约是有旁的客人也要到二门乘车告辞,心下只是一片澄净,说话技竟然比先前更慢了些,“我已经打发了人回俞家调车,也不好叫下人空跑。什么天理人伦的,不是此时此地该说的话。今日到底是舅母的寿日子,还请您想想齐家的体面罢。”
“体面?你这样忤逆不孝的,还跟我讲体面?你想过我的体面吗!”齐氏仿佛就是个火『药』罐子,几句话下来又炸开了,滔滔不绝的一长串骂起了第三轮。
俞菱心这次连先前那隐约的前世阴影都似乎淡了些,眼见齐氏又开始叫骂,而赵良调车还没回来,索『性』直接在这小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从荷包里『摸』了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甚至还再度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回廊门窗,花树甬道。
而就在这样的环视之间,她忽然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三面围起的院子,事实上,东侧是一个影壁,而影壁的旁侧,居然隐隐『露』出了一角天青『色』沉水缎子的长衫下摆。
此刻的俞伯晟一身工部的四品官服尚未换下,正襟危坐在俞老太太的对面,面『色』铁青。老太太更不是平常的慈爱柔和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另一厢的苏氏。苏氏虽然也是坐着,整个人却不复惯常的贤惠端庄,面上竟满是哀哀戚戚,却又不大敢分辨的模样。
“祖母,父亲,太太。”俞菱心大大方方的行了礼,同时满怀热切地望向了父亲,眼眶就有些微热。
父亲还是这样高大英俊的模样,虽是工部的文臣,但因领着实务的职任不时出外办差,皮肤便晒得稍黑了些。可正是如此,倒比寻常的文官更多了几分精神英气。
尤其这个时期的俞伯晟,正是仕途得意时,纵然此刻神情严肃中带着怒气,可是眉梢眼角里的精气神,却与俞菱心上辈子最后一面所见到的,那个被贬千里,家族败落,鬓边银丝半数的颓唐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菱儿?”俞伯晟见到女儿,面上神情终于柔和了几分,随即直接起身,到俞菱心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衣着鲜亮,面上也没有什么畏惧惶恐的模样,才放了心,和声问道,“你可还好?还有没有哪里难受?这两日睡的好不好?”
俞菱心原本就想着,重新见到父亲要先说什么,或是先做什么,是给他解释之前的变故,还是暗示些将来的打算,又或是什么都丢开、先给父亲做些衣裳吃食先好好相聚几日?
然而真的看到父亲,又听见父亲这几句接连的关怀,满心的思绪瞬间都好像凝住了一样,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又见到父亲了,这是父亲,这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