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林名字听着吓人,实际上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树林。柳树、槐树、椿树、枣树等混长在一起,凑成一片数十亩大的林子。中间也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长成,有一片十丈方圆的空地,如晒谷场一样平坦瓷实。到了之后,明晃晃的火光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竟先到了好几十人。看到赵琢来了,有人打招呼:“老赵,兄弟们助威来了!”有人调侃:“老赵,今天怎么起这么晚。这可不像你的做派。”声音此起彼伏。看到一大早这么多人,跑来给自己助威,赵琢心中感动,挤进人群,高声道:“奶奶的,就知道你们要来看老子笑话。今天要是打不赢,岂不是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人群一阵哄笑。李云泽还以为来的是对头,哪知竟是己方人马。
蒋富春带着两人来到,看到这个场面,那两人吃了一惊。蒋富春却毫无惧色。赵琢看到他来,迎过来道:“蒋兄弟果然磊落,倒教赵某惭愧。不过这些兄弟只是来瞧个热闹,绝不会插手你我之间的事。”蒋富春道:“赵老大为人,蒋某信得过。”场上众人见正主到齐,不待招呼,自动退到场外林子里,围成一圈,把空地全留给对阵的双方。
两边都没打算玩什么诡计,定下了上场的次序就开始对决。赵琢和蒋富春第一个交手,拱手行礼后,赵琢刀出猛虎,率先劈向蒋富春左肩,蒋富春一甩手中三节鞭,后发先至,扫向赵琢侧腰。赵琢撤身换招,刀削三节鞭连结处。蒋富春手中连抖,鞭势转换,改攻下路。两人过了几招,赵琢刀上的白光越来越盛,每一刀劈去都带出一道白光,像极了幻化出的刀锋。李云泽听身后人悄声讨论,老赵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刀气都凝实了。另一人道,看着不像,应该是灵器的缘故。
这蒋富春外表高大威猛,又是用三节鞭这种长兵器,手上身上却是小巧功夫。闪转腾挪,跳跃滚翻。李云泽看出来,他打的是拼消耗的算盘,赵琢攻势猛,灵元消耗自然也大。时间一长,肯定支撑不住。李云泽却一点都不担心,他早考虑到这刀消耗灵元与练气中期修士的修为不相称,另作了一重布置。果然,蒋富春算计赵琢灵元所剩不多,攻势转猛,想借此更快地消耗赵琢的灵元。赵琢且战且退,看准机会,欺身靠近,开始与蒋富春硬碰硬。连拼了几招,蒋富春察觉出不对来,赵琢毫无灵元不支的迹象,反而越战越猛。心中奇怪,赵琢与自己修为仿佛,怎么灵元如此浑厚?已经缠斗到一块,再想脱开可就难了。连着试了几次,赵琢岂会让他如意,紧紧缠住。蒋富春以灵巧见长,遇到赵琢这种猛烈的刀法,闪躲周转还有取胜之机。以硬碰硬,极为吃亏。很快三节鞭被赵琢一刀磕飞。赵琢见好就收,撤刀后退,朝蒋富春一拱手。蒋富春还礼,道:“赵老大高明,蒋某认输。”赵琢一拍虎背刀,道:“赵某是占了灵器的便宜,胜之不武,承让了。”蒋富春摇头:“若说占灵器的便宜,那一寸长,一寸强,蒋某岂不是也在灵器上占了便宜?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赵老大赢得光明正大。”
第二场是李云泽,对方是一位练气后期的修士,方才自称张湛。赵琢见了,以为这场必输无疑,本想派曹秣上场。被李云泽阻住。赵琢看李云泽信心满满,不知道他有何倚仗,就答应了。两人互相行礼,张湛道:“既然是约斗,让招那一套就没必要了,不过可以让你先出手。”
场下,要么在议论赵琢的修为精进了,要么在说赵琢灵器上的光芒是什么。对场上的第二场比试反而不关心,练气后期对练气中期,输赢还用说么。有人对赵琢道:“老赵,离开卫营不过几个月,你这进境大呀!”赵琢心想,刚才既然已经露了手,刀的秘密也就不成为秘密了,道:“是灵器的缘故。”将刀柄转给众人看。刀柄中间有一个孔洞,刚好可以塞进一颗灵石。赵琢一拨机括,灵石内的灵元涌进刀身,刀身上的虎纹一点点亮了起来。旁边人看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又纷纷问刀是哪位炼器师的手笔,赵琢得意一笑道:“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就是场上那位。”说着目光转到场上,一指李云泽。然后一下子愣住了。周围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齐齐呆住。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场上的情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李云泽手持泓光剑,抵在张湛咽喉。
等到惊讶过去,纷纷问身边的人,是什么情况。少数一直关注场上的人,看的明明白白,但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人抓耳挠腮道“看不清,太邪门了,先前还离得远远的两个人,一晃眼就成这样了哎呀,咋说呢就是感觉有奇怪,说不清楚,说不清楚。”一人性急,怒道“你说笑话呢”,然而其余看到的人,听到这话,纷纷表示赞同,就是这个样子。曹秣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看,喃喃地道“都说读书人厉害,果真厉害。”
木青林一直关注场上的比斗,张湛攻击闪躲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却只看到李云泽残影一闪,位置变换,而后拔剑出剑,便有了现在的结果。说实话,他也没看清楚其中的门道,李云泽的剑式毫无特异,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偏偏模模糊糊又传递出一种不同的气息。“高手”,木青林在心底默默念叨。
李云泽垂剑抱拳,道“承让”。
张湛脸色铁青,又无话可说。他身在局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一剑的不凡之处。他自恃修为高一个层次,想在两三个回合内就把李云泽击败,好让赵琢难堪。甫一出手便用了全力,手中一把短矛灵器,当胸直刺。看似力满,实为虚势,要害在后招变化。无论李云泽左闪右避,还是前进后退,都有后续变化钳制。若李云泽以力相搏,以炼气后期对炼气中期,正合他意。这是他父亲传给他的一记绝招,当时他父亲曾言道:“大话不敢说,炼气以下,猝不及防,都要手忙脚乱,露出破绽。”张湛信心满满,一个炼气中期修士面对此招,只有闪躲一途,已经在准备使出后续的变化。
李云泽如他所愿,选择了避让闪躲。但闪躲的位置却让他大吃一惊,如鬼魅一般,飘身到了他身后。怎么可能?练气修士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更何况李云泽还是个炼气中期修士!张湛修为高一个层次,也只模糊看到一线残影。他应对也快,猛转身,顾不得攻击,短矛点出满天星,紧紧守住门户。李云泽好整以暇,泓光剑微抬,似刺似收。
张湛眼睁睁看着李云泽一剑飘来,毫无杀气。然而心中却忍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短矛即使舞动的再严密些也拦不住。就好像东风无孔不入,看着轻柔无力,吹过的地方雪融了,冰化了,枯枝生芽,败草再发。果不其然,泓光剑间不容发穿过他舞动的矛影。
张湛悻悻转身,也不与蒋富春打招呼,气哼哼分开人群走了本来是想给赵琢个难堪,结果变成了自找难堪。众人都在询问刚才是怎么事,也没人顾得上嘲讽他。
蒋富春见了这一幕,虽然略有不甘,但也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第三场也没必要比了,张湛也输了,刚好减轻了他一半责任,也好向帮主交代找到赵琢,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匆匆离去。
李云泽走到场边,赵琢向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周围的人也都是一样的眼神有豪爽的人过来一拍李云泽肩膀,问道“兄弟,好本事你那剑法叫什么名,跟我们说说怎么打败那小子的。”李云泽不知该如何答,赵琢接过话茬道“这事后面再说,该咱们自己兄弟玩一玩了。哪个先上?”此言一出,人群中纷纷响应,争先恐后地道“我来我来”。很快,两个人跃到场上,话也不说,直接动开了手。场外的人分成两派,为两人鼓劲喝彩。李云泽看了一会,索然无味。刚才的比斗,他只使出了风行水上身法迈出了一步,一式立春之剑都没有用完,就莫名其妙赢了。看来那张湛看着有练气后期的修为,本事只能算一般般。他如今经过余书元的调教,书籍的滋养,身法术法剑法的陶冶,眼界渐渐打开。这些人你来我往看着热闹,在他看来与小孩打闹无异。真正让他觉得厉害的,还是几次见过的筑基修士斗法,身法行云流水,术法信手拈来。
找到赵琢,告诉他先回住所。赵琢以为他怕麻烦,转头让曹秣陪他先回去。
一剑战胜高阶修士,并未让李云泽如何高兴。能耐的大小,本事的高低,要看跟什么人比较。与不如己者争长短,非是强者的追求。经过数次机缘的蓄积造就,他自知修为大进,但与楚天阔这个层次的人比,仍旧远有不如。别的不说,楚天阔一套阵法布置,令一群筑基修士束手无策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门派世族精英弟子的水准。
再次一等,张承歌、沈子约、中行道这些朋友也各有不俗。张承歌的长处在于指挥千夫,调度万众,凝聚众人之力成大事。余书元曾说,张承歌的成就要远在他之上,将来在云洲都会成为鼎鼎有名的人物。与沈子约相处之时,虽不见其显山露水,但其见闻广博,处事有节,不自觉就让人生出亲近之心。中行道虽然吊儿郎当,但设计一个漏洞百出的骗局,偏偏凭借几个出色的细节,把老江湖骗得团团转。每一个朋友都有他的长处,李云泽如此奋发上进,不是有多大的野心,而心里一直有危机感,生怕落后朋友们太多。朋友出色,他也不能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