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泽走在路上,不断看见身着无妄剑派弟子服饰的修士急匆匆往石岭城方向赶。猜测是计策奏效,加紧脚步,往勒帆城赶。这个时候离石岭城越远越好,免得无妄剑派深查细究,把这事查到自己头上。
勒帆城是一座湖滨港城。沿湖而建,形似弯月。南方漕运而来的货物大多由此转陆路运向更北方。船舶停满湖面,各地的水手汇聚城中,是以城虽是中城,比一般大城也不遑多让。凡是人口流动频繁的,必然会带来许多乱象,勒帆城也以“乱城”而著名。杀人、抢劫等不法事层出不穷。勒帆城没有城墙,却分为外城和内城。李云泽自北而入,外城道路两边的建筑都为木质,阔绰点的加有围墙,简陋的只有四根柱子,一面顶棚。基本上只有客栈、酒肆、赌馆、妓院四种店铺,满大街都是拉客的小二和袒胸赤脚的水手,偏头一看店里,全是喝酒谈笑、当众狎妓、掷骰赌钱的。不时有店铺中起了争执,瞬间就由争吵演变为群殴,霹雳咔嚓,桌椅乱飞。还有些醉汉满头是血的被扔在大街上。看到这些乱象,李云泽不敢停留,急步走过进入内城。
内城和外城并无分界,但一步跨过就知自己进了内城。因为两者完全是两个世界。内城的店铺多由砖石建成,雕梁画栋,朱门绮窗,街上来往的人也都是身着绫罗。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依旧大多数都是客栈、酒肆、赌馆、妓院四种店铺。
进入内城,一队人披红挂彩、敲锣打鼓正在游街,四处张贴大红布告。李云泽凑过去一看,原来十日后要在舟岛之上举办一次拍卖会。上面罗列了一些将会在会上拍卖的珍宝。李云泽不知道舟岛在哪,对拍卖会也不感兴趣。感兴趣也买不起。挑了一家大些的客栈,名为扬帆。要了一间稍房住下。
勒帆城水深岸广,是天然的良港。湖边全是码头,一个挨着一个。一个个码头上又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极目望去,千帆竞立,万舟待发。李云泽装作商贾模样,沿途随意找人问些货物行情。小逛了半个时辰就返回客栈。而后研习阵法,习练五行灵术。
晚间,李云泽刚要入定修炼。笃笃笃,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位女子,约三旬年纪,发插红花,脸上扑着厚厚一层脂粉,两瓣嘴唇红的吓人。这女子道:“掌柜的,奴家来了。您瞧瞧可还满意么?”边说边搔首弄姿。李云泽一听,估计是走错门了。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便欲关门。女子伸手挡住,媚眼一甩,道:“什么认对认错的,相见就是对,错过就是错。掌柜的一个人在外头,让奴家好好疼疼你吧!”说着就要挤进来。李云泽慌忙将人一推,随即把门关上。这女子在外面又娇嗲嗲说了几句,见李云泽不应声。登时变了口气,冷笑道:“叫了姑奶奶来,又不给开门,耍姑奶奶是怎地?信不信姑奶奶叫兄弟来,砍死你。”李云泽关紧房门,只做没听到。那女子骂了几句,也是无趣,气呼呼走了。
第二天出门后,李云泽隐隐约约觉得后面有人跟踪。运起五识惟一术,侧耳细辨足音,果然有一人一直在后跟踪。在这陌生之地,乱城之中,李云泽不敢大意,尽找人多的地方走动,小逛了一会就速速返回了客栈。想不通为何被人盯上。细细回忆入城来的种种,唯一可疑的是昨晚敲门的野娼。但总不至于为了不照顾她生意而要对付自己。下午再出门,依旧有人跟踪,只是换了个人。李云泽忐忑不定,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了人,或者哪里露出了诱人的钱财。这些人是什么目的,现在不好判断,但还是小心为上。找到流川钱庄,除金银外,身上只留了十几块灵石,将其余的灵石、丹药、玉简、书籍通通存到钱庄里,约定以暗语取物。做完这件事,心里放松了许多。大摇大摆回到街上闲逛,随后又回到客栈,闭门练功。
中行道在李云泽后不久来到勒帆城,跟李云泽一样,他也易了容。却没有进入内城。不同于李云泽对外城乱象的躲避,中行道进入其中如鱼得水。先找了个酒肆灌了几碗酒,紧接着进入一家赌馆。这里的赌馆有两种经营方式,一种是坐庄设局,聚众而赌;一种是租赁场地,任人自赌。中行道知道赌馆坐庄的最没意思,作弊出老千,什么手段都有。要是这么干,他能把整条街的人赢得都没裤子穿。但失了赌的趣味。还是租场子自赌的好,全凭运气。找了张人多的桌子,挤进去。坐庄的是条大汉,声音洪亮满天飞。赌的是骰子大小。中行道听了一会,骰子没有问题,大汉也没有作弊。兴冲冲地掏了银子参赌。他赌运一向不佳,尽管吼得脸红脖子粗,可惜骰子总不以他的意愿落地成点数。一天下来,输多赢少。好在他身上的金银够多,连着赌了三天,身上的金银才输光。要不是灵石在这地方拿出来太扎眼,他就要拿灵石来赌了。
出了赌馆的门,中行道吐了口浊气,大喊一声:“爽啊!”外面的人以为他赢发了,里面的人以为他输疯了。吊儿郎当走进内城,看到街上贴的大红布告,仔细看了上面罗列的拍卖品,排在前三位的分别是:青田草、合心丹和一件金丹期的法宝。没走几步就看到李云泽从客栈里出来。虽然李云泽又改易了容貌,中行道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世人辨人,大多靠面相,而面相又最容易被遮掩。于是世上就出现了太多种不以容貌身形辨别出人的特征的方法。有的看耳朵,有的看眸子,有的看牙齿,有的看喉结,而中行道凭的是人的发际线。人在易容之时,会遮掩容貌,会改变发色,甚至会刮掉头发,即便如此,发际线却不会改变。李云泽也认出了中行道,他对中行道印象可谓深刻,能在不接触肢体的情况下,盗走别人怀中之物,这份手段神鬼莫测。所以当时特意记下了中行道的足音、心跳之音。看到中行道直直向他走来,李云泽装作不经意伸手入怀,捏住怀中乾坤锦囊和其他物品,谨防被盗。
中行道走到李云泽近前,低头悄声道:“兄台好面熟啊。”李云泽心头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无妄剑派发现了洞府作假,查到自己身上来了。转念一想,不太可能,若是如此,应该派人将自己擒了才是。满心提防,稍微错开一步,离中行道远些。口中道:“认错人了吧。”中行道斜向后看了一眼,“后面有人跟踪,怕是心怀不轨,兄台还是小心点才是。”李云泽装作一无所知,道:“是吗?多谢提醒。”转身就要走,中行道伸手拦住,道:“这么着,我替兄台解决麻烦。这么个小流氓在我这大流氓跟前,也就是抬抬手的事。事成之后,兄台给我意思意思就行。”拇指搓着食指,做出数钱的模样。
李云泽心道:“你不是贼么?怎么改行当流氓了。”眉头一转,口中却道:“兄台有所不知。我也不知为何被他们纠缠上。他们可不是一两个人,这才三天,跟踪我的人都换了四五个了。兄台还是快走吧,别在把你牵连上。”中行道拇指一划下巴,道:“不怕不怕。我这人一向公平,小麻烦小意思,大麻烦大意思。事了钱清。保管麻烦离你远远的。”李云泽寻思,这小子到底是要偷自己的银子,还是别有所图。让这人去探探跟踪自己的人是什么目的也好。遂道:“如此麻烦兄台了。事成之后,定有重谢。”中行道连声道:“好说,好说。”往前走了二十来步,对着一个圆脸胖子就是一拳,而后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老子让你偷东西,让你做贼!”李云泽无语,今天算是见到了真正的贼喊捉贼。胖子奋起反抗,总被中行道轻巧躲过。胖子看打不过,撒开腿就跑,边跑边放狠话:“有种你等着。”中行道也不追赶,双手一抱,道:“好好好,老爷在这等着你。你别着急,记得多叫些人。”李云泽看到这一幕,忽地想到,怎么自己认识的人,都特别喜欢招惹麻烦,张承歌如此,楚天阔如此,眼前这一位也是如此。没过多久,胖子引着十几个壮汉过来,远远指着中行道道:“就是他。”为首的人过来,一抱拳道:“好汉面生的很?不知道在哪里发财。”中行道不耐烦地道:“流氓动手不动口,啰嗦个屁。简直给流氓丢脸。”那汉子怒气满脸,又不敢再内城生事。无论哪个门派的辖境,一般都有禁令,禁止在城中动用灵元争斗。否则,低阶的修士还好,筑基、金丹等高阶修士一个灵术施展出来,就会横扫一片。久而久之,就成了云洲约定俗成的规矩。那汉子道:“好汉可敢到城外一会?”这是要动用灵元死战了。中行道:“有何不敢?”回头问李云泽的住处。李云泽想别人为了自己的事出头,没必要有所欺瞒,实情相告。看着中行道大摇大摆跟着一群地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