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友德听到猛烈的敲门声后,一颗心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他知道不开门是不可能的,你不开门东洋兵难道不会砸门而入吗?
但是开门就意味着自己一家老小就生死未卜了,怎么办?
“咚咚”地敲门声变成了催命的铜锣,每一下都敲击在柴友德的心坎上。
此时的他看着已经脸色煞白,在寒冷的院落中惊慌发抖的柴有孝,发现自己的背脊也是拔凉拔凉的,原来是厚厚的棉袄里面已经被汗水淋湿了。
此时门外鬼子的敲门已经变成了砸门,咣当咣当砸得厚实的木门开始摇晃起来。
柴友德只能闭目叹道:“有孝,开门吧!”
柴有孝应了一声,但就是迈不动自己像霜打的茄子般抖动的双腿,柴友德只得自己走上去,将厚实的门栓费力地取了下来,还不等他后退,就被一个矮小粗壮的鬼子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随着一声“八嘎!”的鸟语,一枪-托就砸在柴友德的胸脯上,还好柴友德身上穿的厚实,不然就是这么沉重一击,起码也要让年近60的柴友德喷一口老血出来。
但是胸口的疼痛和冲击力,也让柴友德“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八嘎!良心大大的坏了。”
劈了啪啦,糟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院子里一下子就涌入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鬼子兵,咿哩哇啦一通乱叫,接着有两人挥着枪-托把腿软得早就坚持不住的柴有孝打到在地上。
接着又是几个鬼子上前,抬起镶着铁钉的大皮靴就朝着两人一阵乱踢,嘴里还八嘎八嘎地骂着,发泄着对柴友德开门慢了的不满和愤怒,仿佛这两人是冒犯了他们的妈妈一般。
这可苦了柴友德和柴有孝两人,特别是柴友德,从小到大哪吃过这般苦头,加上又上了年纪了,被几双大皮靴踢得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同时也在哀求着。
此时被两个鬼子抬着进来的小纯骏太少尉根本就没有阻止手下施暴的意思,反而示意鬼子抬着他直接来到了靠近后院的地方,坐在担架上饶有兴致地四周打量着这个村里唯一的一座有两层楼的大院。
现在他心里正在猜测这家人的殷实程度和他们的财物可能藏匿的地方。
对这种在北方司空见惯的中国乡村建筑,他已经知道后院里必然还有女眷,就是不知今天腿脚不便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干那种事,难道还要手下帮忙?
“坏蛋不要打俺爹爹。”就在此时,一个哭喊的声音传来,后院里突然就冲出了一个身影,哭喊着就冲将上来。
而正在坐着美梦的小纯骏太吓了一跳,已经形成职业反应的他,瞬间就将自己放在身侧的指挥刀拔了出来,本能地抬手向前。
在他看来,这个懦弱的中国村民必然就会被明晃晃的军刀吓得停住脚步。
此时他才看清,这个长得跟他们日本人差不多高的中国村民,竟然有一副很是稚嫩的脸庞。
但是,这个还只能算是个孩子的少年,好像是不知道军刀的厉害,他此时只想冲过去扶起他可亲的父亲,再去抬那张家里唯一的太师椅,让自己的爹爹好好歇歇,不要让爹爹再疼痛。
所以他依然直耿耿地冲了上来,就像他和他的狗子哥平时打闹玩儿一样,只要他直直过去,狗子哥就会呵呵笑着闪开。
但是,小纯骏太少尉不是他的狗子哥,哪怕此时他看清了对面这人还是个孩子,哪怕他此时只要轻轻一缩手,这个孩子就能逃过穿胸之祸。
但是……他没有缩手,即使是个孩子也没有让大日本帝国勇士收刀的道理,是你自己找死。
于是,只是轻轻的“噗”一声,锋利的军刀就穿过了这个孩子还没开始长全肌肉的身体,而他此时还不知道疼痛,只是肺部被穿透后大量的血液从他口鼻中喷涌了出来。
“爹爹……”这声音很微弱,但是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躺在地上柴友德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一时之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大张着嘴,看着那个软软跌倒的身躯,那个每天都会给自己安慰,依然让自己老迈的身体感到快乐和欣慰的儿子……我的宝贝!
痛……钻心的疼痛不是来自身体被殴打的部位,而是来自心里……来自灵魂……
他啊啊地张嘴干嚎着,眼睛早已被泪水灌满,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这一刻天已经塌了下来,压得他胸口和口鼻都无法喘息,压得他的世界在逐渐崩塌。
“二宝……啊……”又一声撕裂天空的惨呼从后院传来,一个中年妇人像疯了一般狂嚎着从后院冲了出来,一把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孩子。
“娘……俺疼……”
“我的儿啊!”这个中年妇女看着在痛苦中流着眼泪却一时不得死的心肝宝贝,哭得撕心裂肺,这一刻她巴不得要把儿子身上的痛苦和受难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去疼去死,让自己的儿子能活。
但是,儿子依然在她的怀中渐渐没了声息。
小纯骏太少尉不知为什么没有去打扰这个妇人的悲痛,他只是有些索然无味地掏出身上的毛巾,擦拭着军刀上并不算多的血渍。
但是,接下来他看见了一双阴寒刻毒的眼睛,那眼睛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好像是要生生把他撕碎吃掉的猛兽。
而这双眼睛却是来自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乡下妇人,来自一个失去了心爱儿子,要与残害儿子的凶手同归于尽的母亲。
“畜生!”
那个中国妇人好像突然之间摆脱了自小裹脚带来的不便,只是一个健步就已经到了担架前,伸出手就要向小纯骏太的眼睛抓来。
小纯骏太依然面无表情地挥刀直刺,刚刚才擦得光亮四射的军刀又一次刺入了一个肉体,一个要为儿子报仇却不知道如何杀人的母亲的身躯。
但是,这个母亲是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她已经将身体上的任何痛楚都当做是在代替儿子受苦,指望着儿子能在阴间不再有苦痛。
所以她的肉体虽然被军刀贯穿,但却没有阻碍她奋勇前扑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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