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相柳在一起,却有了一番新的体悟,感觉和以往的三百年都不一样。
相柳正欲开口就被小夭打断了,她不愿意说起梦里的事,她知道她在小月顶昏迷,然后又在海上醒来,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虽然知道把相柳也吓得不轻,不可能说没有发生什么。
好在相柳没有问,他们一起行走在海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抛诸脑后。
清辉下,白发的相柳站在那里,与天地共为一色。哪怕只是深夜,也隐匿不了他的身影。他比三百年前还要好看,她动都不想动,只痴痴的看着相柳,只看着四周的风景,没有人打扰,不用说什么话。
“你的海图带了吗?”相柳突然问。
“没带。”小夭语气轻轻,漫不经心的说道。
“放哪里去了。”
“三百年你和我在一起,你都没有拿出来看一看吗?”
“谁说的?“
小夭脱口而出,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赶紧澄清道:“我还参加了涂山景的婚礼,还看他女儿出生。我还去过玉山,我还找到了父亲的逍遥,做的事可多了。”
涂山璟的婚礼她自然没去,不过就顺嘴就说了。感觉说的有点多,小夭羞红了脸又说到:“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也没有时间看你的图。”
相柳看着小夭,看她生动的说她做过那些事,知道她一直很好,心里暗自庆幸当初的安排。突然的安静让小夭很不适应,转身去看着相柳,相柳回看过去问她:“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我又没来过。”小夭说道,不时还四处望望,已确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经常拿海图看看,我就会知道这是哪里。”
相柳看向远方,小夭也跟着看,她确定这个地方确实没来过,相柳这个人心思深的很,他要做什么完全猜不透。“相柳为什么带她来这个地方?”“要杀人埋尸?”
“为什么?”
“因为我要带她去青丘?”
“不至于吧。”
在小夭胡思乱想的,一个人猜测着相柳最终的目的。相柳见她心不在焉,一把将她揽到自己的面前。小夭吓得但愣在原地,彻底不敢乱动了,她以为相柳又要亲她。正准备要防范,可他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冲着她的脖子去的。小夭暗自腹诽九个脑袋的想法太难琢磨了,就在相柳要凑过来的时候,她鼓起勇气把人推开了。
相柳满腹狐疑,也不追问小夭,只是那么看着。
想要赶紧缩着脚退了两步,躲到差不多安全的距离才对相柳说:“从今以后这个习惯你给我改了。”
相柳不笑,严肃的对着小夭:“为什么?”
“你胃口太大,我养不过来。”小夭怒气冲冲的对着相柳说。
相柳只是朝小夭看了几眼。往小夭的后方指了指:“那一片地方,盛产冉遗。”
小夭循着相柳的手看过去,她们已经离开了辽阔的大海,去了一处无名的水泽。小夭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相柳:“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相柳将她的头扭过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什么,在哪里呢?”说着还不断的抬头四处张望:“唉!别动手啊!”
相柳放开小夭对她说:“用你的弓,去射几条冉遗”
说到弓,小夭不自觉的有点心虚,她哪有什么弓啊!她连弓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她看着自己右手,仿佛那里还有一条长长的血沟,到底痛不痛她都不知道,但那个画面每次出现都能让她全身冷上几分。
相柳似乎不想放过她,一直等着她做出反应,她怀疑的眼光看向相柳“用…弓射什么东西?”
相柳的眼神渐冷,扭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小夭:“你在怀疑我?”
“不敢!不敢!”小夭连忙摆手。
“那你还在等什么?”
小夭瞬感不适,只能避开他的眼睛不断的四处张望,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相柳将小夭架到自己的面前,四目相对让小夭避无可避。
小夭吞吞吐吐惹得相柳不耐烦,一直盯着她发出了寒冷的笑声。
唬得小夭愣神就吐露出来了:“我的弓不见了,没了!”
“嗯?”
小夭看相柳松了力度赶紧挣脱开来,她已经找不到什么遮掩的借口,只能实话实说:“我以前不小心遇到了仇人,弓箭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多走了行了吧。”
相柳没变化,只开口道:“知道是谁吗?”
小夭摇头:“以前年少气盛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记得了”
相柳看小夭一脸轻松,满是不屑:“沧炫也是死的吗?他查不出来吗?”
小夭愤怒道:“你干嘛扯上他啊!”
相柳没有和想要继续争执,只是气愤的来了一句:“全是废物。”
在相柳还要刨根问底的时候。小夭假装很累很困的样子,然后蔫蔫然的睡过去:“我现在没什么兴致,只想睡觉。”
相柳也没说什么,看着小夭沉沉睡下去。这一次她睡得很安静,没有被惊扰。她们一直在海上漂泊,直到消失在硕大的圆月中。
在荒岛上醒来以后。小夭独自来到玉山,把相柳交给了烈阳,烈阳把他扔进了玉山瑶池,没有人知道。
而在这之前,小夭收到了涂山璟的请柬。衿竹亲自来请的,那个时候她什么感受呢?很开心他能释怀,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亲自到现场给他们祝福。
第二次是涂山璟女儿的满月宴。小夭记得那时候来的人很多,她是和沧炫一起的,所以涂山景不得不觐见,沧炫和涂山璟在聊。而小夭去看了涂山璟的女儿,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肉嘟嘟的脸上和手上一点毛都没有,全长在身体里了。
是衿竹来接的她,她认认真真的看着衿竹,一个很独特的姑娘。她是土生土长的百黎族,表达方式也是百黎族最粗犷的。她以前叫泥娃,衿竹这个名字是他缠着涂山璟帮她取的,因为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他就被这个温润,风度的公子所打动。
她穿着鹿皮做的长靴,头发也是之前一条一条的发辫拖在后面,穿上了长衫,尾裙拖地,脸上满目笑容是得偿所愿,再无所求的幸福。
她现在把小夭视作好友,小夭又是世代守护着他们的兽王的女儿。她和小夭可以侃侃而谈,不在乎那些过往,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又如何?
她们谈了好久好久直到涂山璟找了过来。暮光中,相处的那一刻是她从未见过的玉资玉貌,眼中的山水,眉上的丘壑,都让人不敢睥睨,他冲衿竹而去小夭却看的呆了,看着看着她又由心而外的笑了。
那时候涂山璟很忙,或者因为他的失踪,涂山氏的商业版图在大荒上停滞了14年。所以涂山璟又不得又坐上了族长的位置,开始为涂山氏操持。
小夭几乎见不到他,她停留了几天也不过是想和他聊聊。但基本上都是衿竹在缠着她,偶尔的时候静夜也会来看看。
离开的那天也是衿竹送的她,涂山璟没有露面。她一一告别以后就去了百黎。
衿竹想和她多聊聊她拒绝了,或许她对于人世的情怀早已淡薄,或许她分不出精力对付这些。她只是对衿竹表示了体面的慰问,再没有说过什么。
小夭去找沧炫的时候他和涂山璟正好聊完,沧炫就给他们留了点独处的时间。
隔了将近小20年的再相逢,彼此的身边都改变的天翻地覆。小妖也没等涂山璟开口就冲他说道:“我哥没有为难你吧?”
涂山璟轻声说:“陛下胸怀大爱,不会对这种事斤斤计较的。”
“那……你怪她吗?”小夭试探性的问。
小夭不相信,以沧炫的发疯程度:涂山璟怎么可能好过?可涂山璟也只是轻飘飘的说:“是我能力不足,他将火发在我身上没有错。”
“我知道,我死的时候,我哥一定为难你了。”小夭对涂山璟说。
“他没有做错,我至今也为这件事情抱歉。”他回答的很干脆利落,也没有想当初的场景,更没有丝毫怨怼。
“你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抱歉呢?”
彼此无话只是笑笑,他们相知而不得相守。相爱还不得相拥的那几百年,也不能算是被蹉跎了吧,可是彼此都要为这一切做一个终结。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告别。
有人来报,说有事要等涂山璟斟酌,冷冽的气氛才被打破。
“你女儿很漂亮,你真的好福气。”小夭如实说道。
涂山璟坦然接受,很高兴的点头,继而又说:“王姬性情坚韧,为人可拔不可悔,属于王姬的福气自然是在后面等着的。”
小夭的笑容顿时僵住,她想到了相柳,烈阳是怎么跟她说的?肉身虚浮,没有灵魂,没有血肉。只是一团随时会散的烟。烈阳无奈说:“想救都不知道怎么救。”
小夭苦涩一笑,不再看涂山璟:“说真的,我很想趁你吉言。”
涂山璟见小夭脸色不对,试探性的问:“相柳,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睡着,不吵不闹。”眼见自己的失态,小夭猝不及防的别过脸去:“我只能确定他不是死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
涂山璟不好意再追问。只能尽力安抚她:“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夭沉思了一会。抬起头又对着涂山璟笑着:“好的,我相信你。”
很快,小夭又把相柳带走,因为玉山不留外男,她不愿牵扯烈阳。
小夭问烈阳:“我们在岛上一共呆了多久?”
“没多久,相柳有王母的不死药,你是神族血脉,我和撇君都在尽力想办法,沧炫收集天下至宝,阿念那小姑娘也在研究奇门遁法,还有西岩王和皓翎王都在偷偷的做着功课,但是谁都不敢说,怕给了希望又失望,他们个个都偷偷摸摸的做了很多,还要躲躲藏藏,生怕被发现了又说不清楚。
“多谢大家了,你叫我该如何是好?”小夭心怀愧疚。只感觉内心无地自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烈阳见不惯,只轻描淡写的说:“不必了,虽然大家都竭尽全力,但其实都是杯水车薪。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的求生欲念太强,我们只是加速了你们苏醒的时间,真正治愈的是你们彼此。
“那也要感谢你们呀。”说完小夭虔诚的向烈阳跪下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
烈阳受不了慌忙躲到一边,话都说不利索了:“赶紧给我一边去,别一副要死要活的。”
说完又感觉自己有点过激。他又对小夭说到。“都说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干嘛这么见外?”
小夭一时也无话,垂头丧气的,她看着玉山四野,好冷啊,一点生机都没有。相柳是不是也会这样?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心不堪重负。怕随时都能倒下,能不能等到相柳的苏醒,还看不看得到炽热的烈阳。
小夭带走了相柳,他只着一层薄薄的纱衣。头发内未梳,全部散在两边。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在沉睡。荒岛上枯木丛生,百鸟经过,汹涌的惊涛把这里都覆盖了,还是吵不醒他。
这样的小夭让人很不放心,烈阳看不下去跟过来:“你打算这么一直下去吗?”
小夭释然的说:“不知道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吧。”
小夭的心很平静,他感觉漫长的等待,没有尽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烈阳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里吧。如果…”小夭不自觉的就有点哽咽。
她说:如果相柳还是没有什么生机就放弃吧。”
“才刚刚醒来,说什么丧气话。”烈阳打了一个闷哼,不自在的说。
小夭渐渐的笑了起来,她安慰着烈阳:“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丧气。我只是想把最坏的结果想好,以免让大家猝不及防。”
“你放心好了,都不会有事。”
你看到目前为止,虽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但是也没有出现坏的结果呀。虽然缓慢,但是他在慢慢的往好的方向走,你看见了吗?
烈阳继续说:“相柳也许需要个契机。这个期间还没有到,我们再等等好吗?”
“好。”
最近一段时间,小夭开始忙碌起来。她开始在在荒岛上种花种草,收拾内外、打篱笆、筑栅栏。撇君和烈阳来看她,她也常常把笑挂在脸上。可是那个笑始终不达眼底。
烈阳开玩笑的对她说到:“不要每天垂头丧气的对着一个死透的蛇唉声叹气。不妨出去走走,去看一看,也许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小夭不为所动。烈阳又说:“不要觉得毫无希望,抱着点希望才走的下去。”
小夭看向烈阳,因为他找到了新的方法赶紧询问。烈阳开畅的说:“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相柳醒来,你们要干什么?想一起去哪里定居?去流浪?你们会不会成亲,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会不会有孩子,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夭看着烈阳,看他指手画脚说的绘声绘色,只冷冷的说道。
“我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