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骗子
“我要、怎么说?”
周雅喃喃的问,是在问吟香,也是在问她自己。
“柳湘随他去战场,去那满是男人的地方,跟他共患难,在他最难的时候依旧陪在他身边,我呢?”
周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我倒是想去,却只能成了他的拖累……哪怕是没这一双废腿,只要我一天还是齐家主母,齐衡之在外打仗,圣京宫里那位就不会让我陪同的。”
被周家背刺过一次,圣上对谁都不会完全的信任了。
吟香也是闷声的抹眼泪。
“我去给小姐熬药泡脚。”
泡了脚就想睡觉了。
睡着了,也就不会想着家主,心里也就不难受了。
只要小姐这身子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以后的事情,也许会有新的转机呢?
吟香也不知道她该不该怨家主了,好像谁都没有错,可又好像什么都错了。明明小姐要的不多了,可怎么小姐就是快乐不起来啊!
吟香一边留着眼泪,一边儿熬药,药煮好了,打了泡脚水将药水倒进去,端给周雅前,吟香把眼泪擦了个干净,满面笑容的进去。
周雅的脚泡在热水里,药的苦味充斥在鼻端,忽然间周雅将脚拿出来,吓了吟香 一跳。
“小姐,你干什么去?”
吟香见周雅穿了鞋就往出走,身上连外袄都没穿。
虽说这天气是暖和了,柳芽都已经发出来了,可到底还是春寒时期,到了夜里这风还是寒凉的啊。
小姐就这么跑出去,会着凉的。
周雅跑的快,吟香拿了披风出去,只见着了周雅的剪影。
吟香连忙追着跑,这一路就到了柳园。
“小姐,你去那作甚!”
吟香想要喊住周雅。
她知道小姐担忧家主,可这会儿家主跟柳姑娘应该已经歇息下了,小姐这么贸然的跑过去,是会惹了家主的不快的啊!
小姐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吟香急躁躁的追上,周雅已经冲进了门。
柳园的下人还都是周雅安排的,见来的人是周雅,也不敢拦着,周雅一进门,里屋的人影急忙的出来,柳湘还穿戴着整齐,笑呵呵的朝着周雅迎了过来,“姐姐你怎的来了?都没让下人通报一声?”
周雅绕过柳湘,根本不予理会。
她径直往里面去,柳湘急忙的拉住她的手臂,“姐姐,你这外衣都没穿,头发也散了,柳湘帮你挽上发?”
“起开!”
周雅一下子挥开柳湘,柳湘没想周雅这么大的力气,人一下子向后掀翻过去,稳住了身再要去拉周雅,周雅已经进了里屋。
周雅一掀开帘子,齐衡之正背着她穿外衫。
听着她进来了,齐衡之转过身来系着衣服的带子。
“有事儿?”
齐衡之眼里似乎划过一抹不耐,不等周雅说话,就问:“多大的事儿不能明日再说?我齐家的主母什么时候也这么没有分寸了?”
周雅不理会齐衡之的话,她只是定定的站在那,看着他一身黑衣,看着他脸上的不耐烦。
齐衡之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脸上的冷冽也绷不住了,终究是叹了一声,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儿,上前两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戏谑道:“青然不会是要告诉为夫,你这素来大度的主母,今日醋意大发了,要跟柳湘抢人来了?可惜……为夫连日赶路回来着实累了,现在是有心无力啊,待我养精蓄锐,再与夫人亲热?”
“齐衡之!”
周雅突然愤怒的咆哮,一把打开齐衡之的手,“这样很好玩是吗?”
周雅的语气里带着哭腔,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齐衡之的手僵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怎的又……生气了?”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哪怕是不耐也还是会耐着性子,“深更半夜的睡不着,来与我吵架发泄一番?”
齐衡之再次打趣,周雅却是紧咬着嘴唇,一步步的上前,齐衡之下意识的后退,周雅却依旧是不依不饶。
“齐衡之,你是觉得我不该吃味是吗?我与你十年夫妻,你哪怕是纳了妾,我也还是你妻子,何况她柳湘还未进门儿。你征战数月,好不容易回了齐府,却根本不在你我居所宿下,你是巴不得让人知道我周雅不讨你喜欢,让你恶心是吗?”
周雅语气凌厉,齐衡之退了几步,被她问的愣了一愣。
“所以……”
就是齐衡之这一愣,周雅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撕开齐衡之的衣裳,胸口那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落在周雅眼中。
那道伤口从左胸一直到右侧腰腹,伤口已经长上了一部分,却还在微微的渗血出来。
这是要命的伤口啊。
周雅一瞬间傻掉了,眼里尽是不可置信,随即又不停的摇头后退,最后是手紧紧的捂住嘴,无声地落泪。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这样。
他很少穿黑衣,他本就不喜黑色。
北境凶险,罗刹人生性残暴,他这一仗打的必然艰难。想要险胜,还要有机会去联络齐家旧部,消失那么久没有音讯,却没让陛下引起半点儿怀疑,进宫不大一会儿就能回来,必然是受了伤的。
还有柳湘,她哭的那么伤心,哪里像是受惊的模样儿。
她周雅不是傻,更不是为了吃味完全没有理智的人,稍微的细思细想便能明白。
“青然……”
齐衡之上前两步,想要将她拉入怀里安抚,周雅却不停的后退,她眼里尽是泪水,却又带着失落。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明明之前一句喜欢都懒得骗她的。
齐衡之无奈的轻笑,“怎可能不骗,男人啊,都是骗子。”
“对,你也是骗子。”
周雅看着他好一会儿,摒弃了他的靠近,她后退几步倏地掉头便走,出了柳园她就忍不住的干呕。
她不是生气,她只是心里难受,她看不得那伤口,她也终于理解了柳湘的痛哭。
他当时该有多痛多难熬,他最难熬的时候,她不能陪着她,她不怨他,她哪有资格怨她,她只是恨自己的无奈,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这身体,恨自己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