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庆幸还没持续多久,正在他抱着针管像吃奶瓶一样嘬嘬嘬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画文吓了一跳,更多的是因为心虚。
康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眼里藏着不少红血丝,而精神却兴奋极了,明显是才通宵过,正亢奋着呢。
画文谨慎地躲在了珊瑚洞后头,探头探脑,康斯快步走了过来,敲了敲水族箱:我改装了一个好东西,你要试试吗?
什么好东西?
不容画文摇头拒绝,康斯已经把手里一个像指南针一样的东西掏了出来,上面有两根导线,他抛了一根到水里,示意画文拿着,另一根自己拽着,上面还接了个耳机,戴上后再通电,打开开关。
喂?能听到吗?康斯试音的声音传来。
画文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本能地点头,然而康斯让他张嘴,出声,画文没有办法,只能别扭地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啊了一声。
另一头,康斯的耳机里,一个模糊而轻柔的声音响起:能听到。
成了康斯瞳孔都缩了缩,堪称惊喜的表情浮现在脸上,根据你的叫声频率,忙了一晚上,成功了!
怎么了?耳机里依旧是这个好听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带着人类无法发出的空灵。
康斯一步步走过去,双手贴着玻璃壁,与画文深深相望:我能听懂你的话了
画文一惊,差一点丢掉手里的导线,但在他眼中唯一存在的这双浅灰色眼睛里,熠熠发光的亮色让他不忍心丢开。
能听懂就能听懂嘛不难为他了。
画文也跟着笑了笑:嗯,真好。
能交流了,能说话了,康斯一股脑有许多话要跟画文说,有许多莫名的问题呼之欲出。
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康斯迟疑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都微微发紧。
这半个多月来,他一直都没有给人鱼取名字,他的心里本能地浮现了一个亲昵的称呼,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尊重人鱼,不要给他随便安上一个名头。
他一直在想,如果人鱼真的有名字,能够告诉自己就好了。
今天,这一刻似乎要实现了。
在康斯期待的目光中,人鱼的双眼显得恍惚,似乎陷入了沉思,朦胧的挣扎与热烈在其中交织,好似放下了一切,又抓住了整个世界。
我叫文,你可以叫我阿文,康斯。
阿文康斯心中的悸动随着瞳孔震颤了起来。
画文有些紧张地看向他: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吗?
不,很好,这个名字很好。康斯坚定地摇了摇头,隔着玻璃抚摸着画文的眉眼,一股冲动涌上胸口,这种感觉,叫做心花怒放。
在我心里,这个名字天生就属于你。
第86章 轻吻
一人一鱼对视良久, 画文越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康斯这么说,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而一直被盯着的康斯不知不觉也发现了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 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低声喃喃道:其实第一次看见你, 文这个名字就在我脑海里浮现,这没法用联想逻辑进行推导,所以,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听着这榆木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着揉心窝子的话, 画文差点没忍住想从水族箱里跳出来, 抱着他的肩膀问他,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暂时没这么做,现在并不是摊牌的时机, 康斯应该是产生了些许自我意识, 正在逐渐深入潜意识的世界。
这是个好兆头!
就在康斯低着头愣神时, 人鱼游了过来, 贴着玻璃壁眨了眨眼睛, 柔软的唇隔着玻璃,在康斯的脸庞上轻轻印下一个烙印。
康斯怔怔地用手摸着脸,仿佛人鱼那一下真的亲到他了一般, 耳尖轰的一下就红了。
画文满意地打量着他一瞬间害羞的神色,听见他呼吸紊乱的好几下, 得逞似的挑了挑眉,正准备用优美的身姿游开, 来个欲擒故纵, 谁知道康斯几步上了高台, 对着水里大声地说:文,你你出来一下!
画文在水中打了个旋儿,见康斯一脸正经的样子,依言浮上了水面,疑惑地看着他。
忽略康斯通红的耳朵,缺少表情的脸上此时一片肃然:我想问你个问题,昨天你就没有回答我
画文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为什么要咬我的嘴唇?
画文半眯着眼睛,有点不想理他。
我就是想咬你怎么了?还用那么多废话理由做什么!
或许是想到人鱼和人类的思维智商差不多,康斯忽然觉得这漂亮的海中精灵对待自己,似乎大有不同。
我不逼你,文,康斯尽量不去在意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音越发镇定,如果你想,可以回答我,不然,我觉得我会胡思乱想。
他会胡思乱想什么?人鱼对人类产生了性冲动?还是人鱼有吸血的本能?
画文用鱼尾巴颠儿也猜的出来,这家伙铁定是属于后者。
无奈地叹了口气,画文捏着那根可以翻译他声音的导线,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没什么,我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害怕你受伤了而已,伤口在嘴唇上,我就帮你含一含,这样说不定好的快一些,你们人类不也会这样做吗?
康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不由得抿了抿嘴唇,昨天嗑到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了,不知道是伤口太浅,还是人鱼的唾液产生了治愈作用
他忽然觉得这已经长好了的口子,变得酥麻刺痛,迫切地想要得到昨天那温柔的吮吸和轻咬。
如果文有舌头就好了,说不定会更加舒服。
那康斯吞咽了一下,渐渐靠近水边,文,你可不可以,再含一下试试看?我觉得这个伤口还有些疼。
画文愣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康斯说得太正儿八经的了,他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这是多么直接而热烈的邀请。
回头看着康斯的神情,虽然那浅灰色的双眼有些难为情地躲闪了一下,但里头赤诚而晶莹的东西,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顿了片刻,画文才勉强点了点头,人鱼苍白的肤色看不出脸红,但他觉得自己脸颊附近的海水都快沸腾了。
康斯在水边半跪着低下头,一刻不停地凝视着渐渐靠近的人鱼,夹杂着水汽与波光的斑斓,画文像是从水晶之境中游来,脸色没有多少不自然,但雪白的(不可描述)胸(不可描述)膛暴露了他的局促。
淡淡的粉色在平坦的(不可描述)胸(不可描述)口晕染开来,连带着半透明的rt都刷上了晶莹的蜜色,他从水中缓缓探出上半身,海水就像是透明的糖浆,仿佛裹满奶油的雪媚娘上点缀着两颗沾着冰糖的粉草莓,晶莹剔透,秀色可餐。
画文双手撑着玻璃壁靠了过来,海藻般的黑发垂下,两人的呼吸在鼻翼间交织,人鱼的海盐味与人类的薄荷味,清新又炽热。
你确定要我帮你含一含?画文轻轻地叫了两声,音调转换进康斯的耳机里,如同伊甸园诱人的禁果。
没有任何犹豫,康斯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环住了画文的肩膀,牵起他的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唇,手动帮他定位。
我确定,康斯呼吸略微加重,带着海水微咸的纤细手指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嘴角,只要一张口,他就可以含住,你看不见,需不需要,我帮你?
略微冰凉的指尖触摸到这滚烫的薄唇,画文差点忍不住收回去,此时此刻听着他不带挑逗意味的挑逗,鼻腔里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主动环住康斯的后颈,就像昨天那样,轻轻地吻了下去,然后张开口叼住了那灼烫的伤疤,现在已经几乎找不见了。
疼个鬼,基本上都快没了,画文腹诽,这家伙就是想开荤了。
康斯一动不动,任画文怎么轻咬啃噬也没有回应,他觉得自己一旦动了就可能冒犯了,于是就这么睁着眼睛,盯着画文对他咬来咬去。
画文:
虽然视力不好,但不至于感觉不到视线的存在,丫的这家伙不知道接吻的时候要闭眼吗?!这么瞪着我做甚?!
康斯被吻得心神荡漾了片刻,想起了自己有正事要办,就从兜里摸摸索索,拿出来一根棉签,谨慎地沾了沾画文嘴角残留的一点唾液,然后放进了一根试管中。
画文:
忍不了了!
康斯只觉得这舒服得快飘起来的吻忽然变成了一阵刺痛,温顺的人鱼第一次露出了獠牙,把康斯的嘴角给咬红了。
嘶怎么了?是含得不舒服吗?那就不勉强了。康斯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疼痛的嘴角,拍了拍画文的脑袋,自动过滤掉了画文拉下来的脸,拿出试管晃了晃,我觉得你的唾液说不定真的有自愈功能,就采集了一点,不介意吧?
画文咬牙切齿:当然不介意
康斯被亲舒服了,唾液也采集到了,心情舒畅得不行,对画文说话都带着笑意:嗯,我觉得有了你唾液的帮忙,这一次的研究应该有突破了,谢谢。
画文正气得牙痒痒,满脑子都是系统的声音:【冷静!您一定要冷静!不要把他当作渣男,他只是个还没长大啥也不懂的孩子啊!】
呸!他就是个混蛋!
画文愤懑不已,正准备飞起鱼尾甩他一个耳巴子,谁知道康斯揣好试管后俯下身来,手不知何时环住了画文的后脑,一手捧着这颗**的脑袋,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画文呆呆地看着康斯全然不自知的骚操作,傻了。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你感觉到,我真挚的谢意,康斯含着淡笑,轻抚过人鱼湿润的脸颊,想不想来个新鲜的生鸡蛋?或者帝皇蟹的蟹膏?
画文简直被一鞭子(软的)一颗糖(傻的)给整懵了,愣愣地对康斯点了点头,没有谁能拒绝美食。
直到吃完了抹了抹嘴巴,还被康斯顺手摸了摸头,画文都没法回过神来,像个幽灵一样飘回了珊瑚洞,整条鱼都傻了。
后知后觉的热度从额头蔓延至全身,画文捂着脸在洞里打滚,鱼鳍似的耳朵都染上了红色。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虽然只亲了额头,但是,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系统在脑海里长吁短叹:【撩而不自知,这就是直男的魅力吧。】
午间时分,康斯也没有停歇,匆匆解决了午餐就继续实验,梅格从旁协助,他们一直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仪器和玻璃器皿的声音,没有人会多说一句话。
只有水族箱这边,一台收音机正在播放着电台的音乐,还有时政新闻,声音不大,放在水族箱旁边,专门给人鱼听着解闷儿的。
如果不是视力不行,康斯都想搞个播放器给画文放电影了。
百无聊赖地听着收音机里的歌声,新闻要事都和系统得知的差不多,画文也不必再听一遍,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听康斯那边做实验的动静。
虽然没法看见梅格长什么样,但是听这成熟婉转的御姐音,又见罗伯特他们对梅格谄媚讨好的态度,不难想象,一定是个十足的大美女。
有如此美人心甘情愿地当副手,为康斯出海吃苦,其中肯定有猫腻!
画文不放心,偷听了好几天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除了一堆天书一样的理论和术语,画文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梅格对康斯全方位的照顾。
什么时候添衣减衣,该怎样社交谈话,保温杯里该是咖啡还是绿茶,都是梅格一手操办,管理好康斯的日常起居,差不多半个保姆了。
虽然康斯作息比较规律,但是一到关键时刻,饮食和休息乱得一塌糊涂,经常通宵又忘记吃饭,而他又是不怎么听劝的人,画文有时候都说不过他。
这时候,梅格就显现出威力了。
该用晚餐了,教授,梅格按动着笔尖,做完了今天最后的数据记录,对康斯严肃地说,我不想对你说什么不按时吃饭的俗语,但是,我敢保证,如果你再饮食不规律,那么你还在发育的身体一定会变样。
康斯盯着显微镜,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会变成什么样?
颈椎病,胃溃疡,脱发,小肚腩,梅格一条一条地掰着手指头数,如果你细嫩的皮肤上再长满痤疮,噢我的天,我再也不会陪你出海了,教授。
康斯听得手下一抖,还在挣扎:我还年轻,这些事发生的概率还很小
梅格撩了撩头发:按照教授你这样的消磨速度,不出两三年就差不多是地中海级别了,研究院的老头们都那样儿,你见过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康斯沉默了片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水族箱那边,人鱼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对着康斯比了个手势,拿起一个白色的贝壳顶在头上,做出了地中海的发型,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
康斯瞳孔巨震,阿文不喜欢地中海!
被现实打击到了的康斯立即放下了研究,给画文投喂好食物,向他旁敲侧击地问出了人鱼很在意容貌后,转身就去食堂了。
他可不能因为外表而被阿文讨厌!那简直太可笑了,虽然人鱼现在暂时看不见。
康斯前脚刚走没多久,实验室的门就打开了,来人当然不会是才离去的康斯,而是晚饭归来的梅格。
总是黑裙白大褂的美女研究员在清剿舰上很受欢迎,每天傍晚都有约,今天却没有人缠着她聊天套近乎,清道夫似乎都忙去了,她便一个人先回到了实验室。
见实验室里康斯不在,梅格不动声色地换了件外套,看了一眼水族箱里缩起来的人鱼,不急不慢地走向实验台。
她的动作和往常一模一样,连整理衣襟的手势也是一样的,只是经过康斯的工作台时,她极其隐蔽地伸手在康斯的水杯口一抹,然后顺手拿起他桌上的观察记录表,走向自己的工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