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福之后，曹子建这就问出了自已想要知道的问题。
“福伯，我来找你，其实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这津门，有没有那种趁着夜色摸着黑，买卖东西的地方？”
曹子建知道，鬼市并非京城特有，很多规模较大的老城市，都是有着鬼市文化的。
可能各地对它的叫法不一样，但内容大同小异。
“你指的是鬼市吧？”张福开口道。
“对。”曹子建点头：“有吗？”
“有。”张福开口道：“津门的鬼市最早出现在清王朝即将倒台的时候。”
“那时候大家都穷，天没亮，就有一帮人聚集起来，不过那会，大家在鬼市卖的都是一些破衣服烂裤子。”
“他们也不是真的生意人，就是为了拆兑俩钱暂时糊口。”
“所以，津门最初的鬼市纯粹是因穷而生的产物。”
“不过，随着清王朝彻底倒台，一些原本官宦之家来到津门生活，他们有些没有生计能力，但又碍于面子，放不下脸面将东西拿到典当行典当，于是只能拿到鬼市变卖。”
“在西关街那边就有。”
“西关街。”曹子建记下了这个地方，准备晚上去看看。
“对了，福伯，你知道这里哪里有房子出租吗？”
“你要租多久？”张福问道。
“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吧。”曹子建开口道。
“那不用这么麻烦。”张福开口道：“我之前在津门购置过一套房产，不过就是普通的平房小院，你要不嫌弃的话，先住着？”
“反正那里目前没人住。”
曹子建感谢道：“那就谢过福伯了。”
“您是好好少爷的朋友，就甭跟我客气了。”张福笑道。
随即，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曹子建：“我的房子在XX街..”
午夜时分。
天也没睁眼，地也没睡醒。
曹子建从睡梦中醒来，而后离开福伯的小院，朝着津门鬼市而去。
离着鬼市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曹子建看到，远处漆黑之中，全是星星点点的小光芒儿，就跟那烂坟岗子上的鬼火差不多。
曹子建清楚，这不过是马灯等照明工具而已。
随着不断靠近，曹子建发现，这津门的鬼市在规模上，跟京城完全无法相比。
摊位实在太少了，只有几十个左右。
来逛摊的也不是特别多。
曹子建先是绕着鬼市转悠了一圈。
发现这里出售的东西，在档次上也无法跟京城相比。
别说官窑了，连件精品民窑都见不到。
“先试试看吧。”曹子建暗道，这就找了块空地。
将事先准备好的棉布往地上一铺，而后取出一件天青色小碗摆在棉布之上。
这摊位，算是成了。
曹子建取出那件在清凉寺收的铁梨木马扎坐下，默默等待‘客人’上门。
只是一个小时过去，曹子建的摊位前，别说问价的，连个驻足的人都没有。
不过曹子建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这事急不得。
就好比姜太公钓鱼一般，愿者才会上钩。
忽然——
边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伙子，你这是什么瓷器啊？我怎么从没见过？”
曹子建闻言，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发现询问之人并不是逛摊的顾客，而是自已边上的一个摊贩。
这名摊贩年约五十左右的样子，穿着粗布麻衣。
其摊位主要售卖的是一些根雕之类的杂项。
“这可是好东西啊。”曹子建简单答道。
“小伙子，你这既不是青花，也不是粉彩，就一种颜色，怎么看都不像好东西的样子阿。”那名摊贩一脸狐疑道。
此话一出，曹子建就知道，这名摊主对于瓷器的认知十分有限。
仅仅局限于清朝时期的瓷器品种。
时间稍微隔得远一些，就不知道了。
这也很正常，这年头，真正对瓷器或者其他古玩有研究的人，其实不是特别多。
加上，也没有一本像样的书籍介绍。
不认识也很正常。
所以曹子建只是礼貌性的朝对方笑了一下，并没多说什么。
兴许是没生意无聊导致，这摊贩并没有结束话题，而是跟曹子建聊了起来。
“小伙子，我在这鬼市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以过来人的经验，我可要跟你说道说道。”
“这鬼市啊，讲究一个品类繁多。”
“只有你东西多了，驻足的人才会多。”
“如此才能成交。”
“像你这种，只摆一件东西的，吸引不了人的。”
曹子建知道对方是好意，不过自已的心思不可能对他说，所以有些敷衍的应道：“好好好，我受教了。”
原本，摊贩还想说点什么的，只是刚好，他的摊位来客人了。
这让他不得不暂时停止聊天，先接待客人。
曹子建看了一会，就发现那客人应该是个常年逛摊的主。
跟摊主砍价的时候，都没上搜东西。
而是看准后，一直用余光瞄着，指指那个，问问这个，让摊贩完全摸不着头脑。
接着拿起几样物品逐一还价。
不是说这根雕品质不行，就是说这根雕年份不够老。
总之，就是不出手。
几个回合下来，摊贩原本定的价格逐渐开始往下掉。
最后戏做足了，那客人再不经意地抄起自已看上的东西，价格就好谈多了。
很快，摊贩就被对方几句话套了进去。
原本能卖个一块大洋的根雕，最后却是连一半价格都不到，就被对方买走了。
“就这...”曹子建嘴角一抽。
随着交易完成，那客人起身离开。
路过曹子建摊位的时候，只是瞥了一眼，没做任何停留便是走了。
显然，他也不认识汝瓷。
“小伙子，看到没有？我今天可是开张了。”那摊贩朝着曹子建炫耀道。
“恭喜阿。”曹子建回应道。
“嘿嘿，古玩这一行，你学的东西还很多呢。”摊贩得意道。
“是是是。”
“你帮我看下摊，我去上个厕所。”摊贩说着，也不等曹子建同意，直接捂着肚子，朝着远处跑去。
很快，摊贩便是上完厕所朝自已摊位走去。
离着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看到自已摊位上有个客人。
而那客人正在跟自已边上的青年在说话。
“这小伙子啥也不懂，不会搅黄我的生意吧？”摊贩心中这么想着，立马加快了脚步。
离得近了，他看到客人对着曹子建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道：“兄弟，你的见解十分之高，我佩服。”
“就按你说的，两块大洋，这根雕我要了。”
说着，便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递给了曹子建。
摊贩朝着客人手上看去，发现那只是一块很普通的黄杨木雕。
如果让自已卖的话，一块大洋就谢天谢地了。
对方居然能卖到两块。
这让摊贩彻底傻眼了。
这青年到底是如何说服对方的阿？
送走客人后，曹子建下意识的朝着刚刚摊贩离开的方向看去。
就看到，那名摊贩正瞪大着眼睛望着自已。
“你刚没在，我帮你卖了件木雕，这是两块大洋。”曹子建说着，将钱递给了对方。
“小伙子，你是如何说服对方的阿？”摊贩问道。
“很简单，跟对方反着来。”曹子建淡笑道。
“反着来？什么意思？”摊贩不解道。
“就是对方如果挑毛病，比如说这些根雕年份不行，那你就要避重就轻，从雕琢工艺方面说服他。”
“如果对方说工艺不行，那你就要从木材本身去说服他。”
“总之，就是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曹子建开口道。
“哇靠，行家呀。”摊贩开口道。
曹子建笑了笑。
之后的几个小时，这名摊贩现学现用，还真让他又卖出了两件根雕。
且价格让摊贩十分满意。
至于曹子建这边嘛，一直无人问津。
看了看鱼肚泛白的天际，曹子建也准备收摊了。
而就在曹子建弯腰去拿那件仿汝瓷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布鞋。
与此同时，耳边还响起了‘叽叽叽’的鸟叫声。
这让曹子建抬眸看去。
只见在自已的摊位前，站着一个年约六十左右，穿着一袭长衫，手中提着一个鸟笼的老者。
看样子，是一大早出来遛鸟的，刚好路过这边，被自已摊位前的仿汝瓷给吸引了注意。
在津门，要说最会玩的老一辈，那不得不提遛鸟的大爷们。
津门的养鸟文化，可以追溯到清朝康乾时期。
那时候的满清贵族们就爱好养鹰犬。
皇家的喜好直接影响到民间。
这使得一些富贵阶层们纷纷效仿。
尤其是清末满清贵族大量迁居津门，这使得养鸟的风气就在津门彻底兴起。
此时，老者审视着曹子建，道：“这是你的。”
“对。”曹子建点头。
“我看看。”老者说着，便是将鸟笼放到了一边，拿起仿汝瓷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五分钟。
期间，老者除了看手上的瓷器，还时不时打量起曹子建。
“东西哪来的？”老者开口问道。
“老先生，鬼市的规矩你不懂吗？”曹子建淡漠道。
此话一出，老者一愣。
因为按照往常，他如果问出这句话，那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摊主的一大段故事。
但今天却是完全不同。
“什么价格？”老者问道。
“东西只卖有缘人。”曹子建开口道：“你跟我缘分还没到，所以这瓷器，我不能卖给你。”
“不卖？”老者愕然道：“你摆摊不卖东西，那还摆什么摊阿？”
“现在不摆了。”曹子建说着，指了指对方手中的小碗，示意对方放回原位，自已要收摊了。
“小伙子，年纪轻轻，这绷价的手段，有一手阿。”老者淡笑道。
“你误会了，我并非想卖高价。”曹子建摇头道。
老者不明白曹子建的打算，或者说，现在的他，只想将这件天青色瓷器收入囊中。
所以开口道：“小伙子，刚才你跟我讲鬼市的规矩。”
“好，那我问你，鬼市何时有过问价不说价的规矩呢？”
曹子建笑了，就凭这句话，曹子建确定，对方是行内人。
想了一下，开口道：“东西，你真的看上了。”
老者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那你听好了，我这瓷器不接受还价，一口价，一万大洋。”曹子建道。
说这话时，曹子建的声音有些大。
“嘘，你轻点。”老者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曹子建这话，还是引起边上很多摊贩的注意。
“什么东西价值一万大洋阿？”
“胡乱开价的吧？”
“一万大洋的东西还在这鬼市出售？这不扯犊子嘛。”
嘴上边上的众人嘴上这么多，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个个朝着曹子建这边靠拢。
他们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商品能如此之贵。
望着围过来的众人，曹子建知道，计划成功了三分之一了。
他就是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因为他相信，群众里不乏像陈冲那样给脚盆国搜寻文物的狗腿子。
虽然说，藤原拓已经死了，但他肯定，以脚盆国对于华国文物的觊觎，还会再出一个像藤原拓这样的人。
见老者陷入沉默，曹子建继续道：“老先生，您要拿不出这么多钱，咱就算了。”
只是让曹子建没想到的是，老者沉声道：“你等我，我现在立刻去筹钱，马上回来。”
（先发后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