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重要之物?你想要前往何方?
这个声音不断地、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回响着,不仅仅是闭上眼睛之后,哪怕是清醒时它也重复着、重复着同样的质询。
假如我是疯了的话倒还好说,但这明显不是幻听的声音是从身体里面发出来的。
迷惘,眼前满是,即便确定了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却依旧没有丝毫消散意味的浓雾。
“你这算什么?有目标却没有目的,太可怜了吧。”
没有目的的话,就没有办法去到任何地方了吗?
“当然啦,没有目的,就没有目的地啦,那样自然是兜兜转转还在原地啦。”
这样吗。
“不如跟着我走吧,说不定在路上你就能找到目的了。”
我考虑考虑。
“那明天给我答复?”
结果她并没有能等到我的答复,或者说,我想明白的时间太晚了,她先一步前往了天国,甚至连一个能被怨恨的对象都没有留下,那辆车子是突然失控了,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我现在还有机会吗?那条路现在又在何方呢?
贝斯的声音低沉、回荡,与我一样的迷茫。
这样的曲子绝没有办法打动任何人,其中缺失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我再明白不过了。
然而那时候,第一次听到我贝斯声音的她,为何会……
“长大后才发现,
地上根本没有可以交给警察叔叔的一元钱,
给老人让座不一定得到感谢,
认真学习认真工作也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我也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和父母所说的不同,
直到那一天,
你那可爱的脸,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那个孩子,
你听我说,
捡到一元钱要交给警察叔叔,
在地铁上要给老人让座,
认真学习认真工作才有未来的出路,
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所以不听话的话就把你丢回去了哦。”
一曲终了,我愣愣地看着眼前也跟着停止了歌声的少女们。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自说自话给这个曲子编了歌词的少女。
“你们为什么……”
“这是我的姐姐以前最喜欢的歌哦,她一直唱给我听的啦。”
“……你的姐姐是叫光吗?”
“嗯,慕容光,虽然是堂姐,但是是我的姐姐哦!啊,虽然已经前往天堂七年啦,但是依旧是我最爱的姐姐哦!”
意义不明的话语,她脸上的骄傲就如同这个名字一般,如此的耀眼,感到刺痛的双眼不自觉地闭上了。
“这样啊。”
是啊,七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没想到她会这样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应该说命中注定呢?
“雪?”
“阿荀上次睡觉的时候在唱这首歌哦。”
小雪明明笑着,我却能感觉到那笑容中深藏着什么我完全没有办法言明的情感。
“这样啊。”
这样看起来我和那些轻小说里的白痴男主有什么区别啊?
不,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我所感觉到的并非悲伤或者怀念,而是愤怒,最为纯粹的愤怒。
不过比起这份愤怒,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再次睁开眼睛,少女的身影早已不在那里了。
“慕容鸠小姐,你愿意加入我负责的乐队担任主唱吗?这是我的名片。”
双手递上名片,同时深低下头,就如同我之前所做的一样。
“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排练和演出?”
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甚至都没有问任何别的事情,她就相当高兴地收下了我的名片。
瞄了一眼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5”。
“你有归家的时限吗?”
“只要十点之前到家就可以了哦。”
“那就先留下来吃个饭吧,排练和演出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晚饭有番茄炒蛋吗?”
“有。”
“好耶!那我留下来吃饭!”
餐桌上的她们相谈甚欢——或者准确点来说总是一个问、一个答,却并不让我觉得有任何的违和,大抵好朋友之间就是如此。
俗话说,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然而事实上不论欢乐不欢乐,时间都过得很快。
慕容鸠一直留到了8.30才回去,我和小雪一起把她送上了公交车。
“雪。”
“则么了?”
“她是那个孩子?”
“嗯。”
“那她好像和那个时候我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她失忆了。”
“嗯?”
“她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了。”
“PTSD?”
“顾老师是那么说得。”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我真的觉得,假如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性地忘记不想记住的事情的话,那也太方便了。
“阿荀。”
“则么了?”
“光小姐是你以前的恋人吗?”
“不是。”
“那你们是朋友吗?”
“大概是。”
老实说,我不知道,因为我就连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阿荀。”
她突然松开了手,两步走到了我的面前,绽开了如同花一般的笑容。
“阿荀我会陪着你的,我不会先你一步离开的。”
“从年龄上来讲,确实如此。”
“阿荀!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了啦,起码我还要看到你出嫁。”
我并不是故意用玩笑话扯开话题的,只是我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这种话题。
“你一定会看到的,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
她回到我旁边低声地嘟囔了一句,并没有迟钝主人公标配的耳背技能的我当然是听到了。
“雪,你想当主唱吗?”
“我?”
“嗯。”
“可是阿荀你不是邀请了鸠吗?”
“或许一个乐队有两个主唱反而会更有卖点。”
“我可不会像鸠那样好骗。”
“那我们来谈谈条件吧,你想要什么,才会愿意把主唱洛雪小姐交给我。”
“明天陪我去约会吧,阿荀。”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变得越来越好满足了。
“放到后天可以吗,雪,明天我要回一趟公司。”
“阿荀不是已经交了辞呈了吗?”
“嗯,但是没有收到回复,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
“嗯,好。”
她的回答就和她之前她听我说我要辞职的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的样子。
“雪,你似乎一点不担心我失业,这样我们将来可是可能就没有饭吃了。”
“起码今天和明天还有饭吃就行,毕竟谁也不知道后天会则么样。”
叹息着,我打开了房门,在玄关脱下鞋。
洛雪先一步进了厨房。
“雪,碗我来洗吧。”
“没事啦,这点事情我也可以做啦,你还要作曲不是吗?”
就是因为这件事,洛雪已经承担起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已经比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要能干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没有办法分辨。
坐到沙发上拿起贝斯盒,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买新的拨片,看来今天,是作不了曲子了。
一抬头就能看到背对着我在洗碗池前忙碌的少女。
比起思考,身体先一步行动了起来,不大的不锈钢洗碗池,我们一人站在了一边。
“我们一起吧,我用洗洁精洗完之后你把它们冲干净擦干吧。”
“嗯好。”
她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我这才意识到最近好像很少看到她心情变差的样子了,是因为和越来越多的人建立了羁绊关系吗?
只希望她不是在忍耐吧,就如同曾经的我和她一般。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沙发的那个位置。
是这样啊,她早已经不在那里了,也不再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忘了是哪本书上曾经看到过,这世界上有太多孤独的人,都害怕踏出那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以至于只能在孤寂中寻找自我。
洛雪已经和我刚开始遇见的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不同了,即便只是表面上有所改变,那也依旧是好事情。
我很清楚,我是在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她的身上,不喜欢她变成她或者是我,这是一种傲慢,就好像是用现代流行音乐的方式去演绎肖邦的冬风一般……
等等,用现代流行音乐的方式去演绎肖邦的冬风?
身体又一次先一步思考动了起来,我冲回到了桌子旁,半蹲在旁边,撕掉了之前纸丢进垃圾桶,在崭新的五线谱上奋笔疾书起来。
之前我则么没有想到这点呢?
“阿荀?”
“我写好了。”
她拿起还沾着泡沫的纸,刚擦干净的手又沾上了白色。
“这是……冬风的变奏?”
“嗯,还有词也写好了。”
“明明现在是盛夏?”
“那就叫它夏风吧。”
“这也太随便了吧。”
“不然雪你给它起个名字吧,我是真的没有这种才能。”
她握着纸沉思了片刻。
“仲夏夜之风?”
“这样感觉侵犯的版权更多了啊。”
“夏日漱石?”
“喂喂喂,完全不是相同风格的了啊。”
“夏风?”
“这是我刚刚说得吧!”
最后曲子的名字还是暂定为了“夏风”,不得不承认,我们两都没有取名字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