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们学校要办游园会?”
洛雨边替洛雪擦着头发边问道。
“嗯,就在下周。”
洛雪很是乖巧地应声。
“小雪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吗?还是说准备开店摆摊?”
洛雨念书时学校也是办过类似的活动的,无非是装扮一下教室当做小游戏的场所,一般都是套圈、纸牌、猜谜之类的,若是得了胜便能得到点小点心或者是文具,然后还会单独选个场地,一般都是操场,有舞台演出,也会有开店摆摊的,摆摊收支都是各个班级自负盈亏,从班费出,回班费去。
“我准备摆摊。”
“哦?卖什么?”
在洛雨的猜想中,小雪多半会“看家”——也就是坐在教室里等人光顾。
“饼干,小动物头像的。”
“还挺可爱的嘛,你准备自己做吗?”
“嗯!和城叔约好了,要借用他店里的烤箱。”
感觉到头顶的手停了下来,洛雪带着疑惑的表情转过头,就看到一手托着下巴,表情相当严肃的洛雨。
“则么了,雨姐姐。”
“唔……家长可以参加吗?”
洛雨有些痛苦地沉吟了片刻,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地问出口。
“呃,不可以。”
“为什么?”
“学校好像是出于安全考虑,不让家长们参加。”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听阿荀说,本来是可以让家长们去看演出还有参加义卖的,但是校长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们校长的电话是多少?”
“雨姐姐冷静,我会单独做你们的份啦。”
“那我勉强能接受。”
她的嘴撅得高高的,简直都可以挂油瓶了。
虽然她一直说荀风是个笨蛋父亲,但她根本也就只是个过分疼爱妹妹的笨蛋姐姐。
有一瞬间——或许不止一瞬间,洛雨是真的想要动用各种关系强迫洛雨的校长同意让家长们可以参加的。
“好了啦,会给雨姐姐做特别的草莓抹茶口味的。”
“好,那一言为定。”
洛雪看着一脸傻气的姨母——或者说是义母,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了声。
“说起来那小子去哪了?”
彻底替洛雪擦干了头发,洛雨将毛巾挂到衣架上晾了起来。
“去履行英雄的使命了哦。”
这么说着的洛雪,脸上是骄傲的笑。
“哈?那算什么?”
“阿荀他啊,是我们的英雄呢。”
我们?是哪个我们?
洛雨并没有得出答案。
“真受不了,那小子也太自以为是了,多管闲事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说是吧,小雪。”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最欣赏的正是他的这一点。
真是不坦率啊,雨姐姐,这样下去是赢不了的哦?
洛雪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只是小小地摇了摇头。
而她们的“英雄”,此刻正坐在秦苒的身旁,以一位老师的身份,与她的家长沟通——或者说对质会更为贴切。
老实说,秦苒并没有能够理解,荀风到底是则么样一个人,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向他低头之后,他会做到这种地步,自己明明是反对他们直接见面交流的。
“不当面说清楚的话,什么也不会改变,只会徒增后悔而已。”
光明磊落而又义正词严,与自己一直以来遇到的大人完全不同。
“所以说,我今天相见一下两位的原因,就是想和你们交流一下,秦苒的情况。”
他坐在自己的身旁,挂着淡淡的笑,没法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苒苒她是犯了什么错误吗?”
看着面露担忧和关切的父亲,秦苒低下了头,内心冷笑着。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在他人面前表现对自己的关心,明明三天两头夜不归宿。
“如果苒苒犯了什么错的话,我现在这里给她道歉,因为我们都比较忙,没什么时间管她,希望老师能好好教育她。”
呵,果然如此,两个人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是犯了错的人,看似是道歉,实则是高高在上的推脱责任,所以就说了,和这样的一对父母,到底有什么可说的,根本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罢了。
这么想着,秦苒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她不想看到自己父母的表情,那只会让自己更加失望透顶。
“既然两位这么希望的话,那能请两位把秦苒同学的监护权交出来吗?我来照顾和教育她。”
“哈?”
他的话如同旱地惊雷,其他三个人一齐愣住了,他却只是依旧挂着笑,就像是刚刚的话不过在闲话家常一样。
“荀老师,你在说什么呢?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率先反应反应过来的是秦苒的父亲,他的脸色明显地难看了起来。
“也是呢,毕竟我们这个国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传统,即便是再没有尽到职责的父母,也不会被剥夺监护权,当然也没法转让。”
荀风用可惜的口吻说着,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然后继续开口。
“但是啊,如果可以转移的话,你们一定乐意这么做吧?”
“你这混蛋在说什么鬼话,谁会乐意把女儿扔给你这样的家伙!简直是不知所云!”
秦苒的母亲猛地站起,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衣冠禽兽”。
“哦?真的吗?可是你们看啊,我只是说了想要和你们交流一下秦苒的情况,你们就觉得是她犯了错,然后将教育和指导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我想两位可能也觉得这孩子只是影响了自己幸福人生的拖油瓶而已,不是吗?”
他摊了摊手,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你们既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也不相信对方,更不相信自己,这样又如何能尽到父母的责任呢?”
“你这家伙!”
完全被惹恼了的父亲越过桌子,抓起了荀风的衣领。
“被说穿了心事便想要付诸暴力,难怪会失去自己爱的人的心,真是可悲。”
荀风说着还看了一眼旁边,他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低着头的秦苒和咬着唇一脸复杂的自己的妻子秦萝。
“你(脏话)!”
他一拳便打了上去,荀风并没有躲,而是直挺挺地用脸接了下来。
“你,你则么不躲开?”
连打人的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情况。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的右脸明显红肿了起来,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秦冉不可思议地对这样的家伙产生了恐惧的心情,手也松了开来。
“毕竟我说了很多以我的立场本部该说的事情,也插手了你们的家事,挨一拳也合理”
荀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继续开口,
“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吧,我来这里是想和你们说说秦苒同学的情况的,她已经被你们逼到了极限,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被我们?”
他们是哑然的。
“对,被你们,现在她对周围的人的信任感几乎是零,你们能明白这件事的可怕性吗?我不清楚你们平时在她面前是则么相处的,但是假如两位真的已经不爱彼此了,何必勉强,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你又懂什么?单亲家庭对孩子……”
秦冉还想争辩,却被荀风抬手打断了。
“说说我自己吧,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的,虽然母亲真的很忙,我们连见面的时间都很少,但是,但是啊……”
荀风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了下去,
“母亲她一直很爱我,也会将这份爱表达出来,即便会有些隐晦,直至今日,她对我的教导我也还记得,正因如此,我才会以秦苒老师的身份坐在这里和你们沟通。”
他收起了笑,脸上只剩下严肃。
“能请你们从今天开始,认真地考虑一下彼此的关系,寄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有的来自家人的温暖,去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吗?”
为什么,他会替一个不相干的学生做到这种地步呢?
是因为洛雪那家伙吗?
就因为想要替自己的女儿解决霸凌的问题?
秦苒心中半是羡慕,半是嫉妒,还有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委屈。
“没事的,你可以哭,这是在你的父母面前,你从来都有这个权力。”
但是荀风发现了,还给她递上了纸巾。
“我……呜……”
秦苒最后的倔强让她没有收下纸巾,只是咬着唇,默默地淌着泪。
“苒苒,对不起。”
秦萝抱住了自己的女儿,用指腹温柔地替她捻掉了眼角的泪,自己却控制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
秦冉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个泪人,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给她取了这样的名字,说明起码在那个时候,你们是真的爱着彼此,也对她的出生而感到高兴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还是能彼此之间说清楚,不然像我一样,等重要的人永远离开了,才反应过来,便是想说,也再没了机会了。”
说着,荀风便站起身,到前台结了账就离开了。
英雄是孤独的,向来如此。
只是在门口,他却愣住了。
“你小子,则么出门都不带伞?则么当了这么久便宜父亲还是这么粗心。”
洛雨撑着红色的伞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便朝他递出另一把黑。
那一抹红色,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夺目。
荀风的嘴张了又张,最后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接过了伞。
“谢谢,我们回去吧。”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