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洛雪,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接下来的三年请多指教。”
开学第一课,在去礼堂之前的空隙时间,老师让每个人都用半分钟到一分钟介绍一下自己,有害羞腼腆的、有落落大方的、有搞怪夸张的、有普普通通的。
洛雪大概是其中最为冷淡的一位了吧。
毕竟之前都是这样过来的,不需要无谓的朋友,也懒得去应付她们,不如说,学校就应该是学习各种知识的地方,不是来交友的。
而且,自己也已经有了朋友,而且还有了阿荀,其他人则么样都好。
这算是放弃吗?对无所谓的人际关系的放弃。
洛雪并不清楚。
过去的自己会成就现在的自我,而现在的自我则会成就未来的自身。
洛雪明白的是,自己和两年之前已经不同了,自己有了真正重要的人,有了想要完成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与意义。
阿荀又是则么想得呢?我有成为他活下去的动力与意义吗?
一想到这里,洛雪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别人正在发言,所以这份笑容并没有被大部分人所注意到。
好……好可爱……
哇,这家伙,本来就很好看了,则么笑起来破坏力还更强了?
可恶,这家伙,竟然在我发言的时候笑,是看透了我的本质所以在嘲笑我吗?
没想到我们这一届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这家伙和初中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啊,竟然会笑得那么好看,在高中一定要和她搭上话才行。
她还是和初中一个德行,不自觉地勾引别人,真恶心。
小雪真可爱捏。
即便是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场景,看到相同的笑容,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想法,当然,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洛雪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其实倘若只是一直如此的话,她最多只会变成一个和大家都不则么亲近,稍微有些冷淡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已。
“洛雪,我其实以前就是你的粉丝了,我很喜欢听你弹琴和唱歌,能和我做朋友吗?”
“嗯?哦。”
“小雪,一起回去吧!”
“嗯。”
所谓的友谊,不只是解药,有时候也是剧毒,就像是谚语中所说的那样,“是药三分毒”,合适的量便是良药,不合适的剂量就会成为毒药。
一开始她们的旁边,也不是没有人一起吃饭的,只是大部分时候都是“2 4”的配置而已。
只是洛雪和慕容鸠实在是太过异质了,她们吃饭的时候几乎不则么说话,一个有话直说,一个回答的字数几乎完全没有超过五个字。
慢慢地,她们身边就没有人坐了。
当然这也不是问题,真正的开始被人发现了异常的并不是洛雪,而是慕容鸠。
“洛雪有点难搞定诶。”
“确实,但是如果能把她拉到我们的圈子里来就好了,你们应该也看过那个视频吧?她可是那个天才钢琴家哦?”
“想要和她交朋友啊……”
“那要不从慕容鸠下手呗,她看着好说话一点。”
“从天然呆下手吗?”
“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吧。”
她们的算盘敲得很响,但是却没有什么用,因为算盘不会因为敲得响就会算得准。
“你们想和小鸠交朋友?为什么?可是小鸠不想和你们交朋友啊,你们身上的气味,我很讨厌。”
这便是一切的开端,过于直白的话语,撕碎了虚伪的接近,反倒是成了对方反戈一击的借口。
“你听说了吗,那个慕容鸠,嘴巴超臭的,说什么我们班除了洛雪都是白痴。”
“你说她们两个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不好说啊,而且洛雪也有点臭屁。”
谣言的开始和传播实在是太过搞笑了,传着传着,甚至会变成比起谣言创造者的恶意更大的刀子,去刺伤别人。
但是假如只是这样的话,被霸凌的就只会是慕容鸠一人。
将她的朋友拆开,再乘虚而入,这就是她们的策略。
“你也听说了吧,她背地里可是把你当作那种对象看待的哦?继续和她当朋友会绝对会出事的啦。”
“你们有时间弄这些破事,还不如花点时间在自己的学业和爱好上。”
洛雪摇了摇头,拒绝了最后的警告,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装什么装啊,**。”
于是,霸凌开始了。
当然,没有发生在课桌上乱涂乱画或者在黑板上写下过分的话语的事情,是因为这里的学生很善良?
是因为这里的学生很善良,又或者本质没有某些制度不同的地方的学生那样恶劣?
当然不是啦,恶劣的人性,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们之间所有可疑的谈话都会被偷录,一举一动也会被偷拍,但是在老师面前或者她们两人面前,却采取了完全的忽视策略。
某种意义上来说,慕容鸠反倒是看得最明白的。
大概正因为她已经成为了一张谁也没有办法再涂上颜色的黑纸,所以才会看得如此明晰。
虽然荀风总是把自己当成黑色的纸,但是并非如此。
“阿荀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而已。”
“小鸠也这么觉得哦,荀风哥哥的味道很好闻。”
“嗯。”
就连如此普通的对话,也会被偷拍成视频,传到没有老师的小群里,变成什么“不知廉耻”的理由。
就连两人以前被拐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漏出了风,甚至出现了“被害者有罪”的论调。
“这么说两个人都是‘破鞋’了吧?”
“所以说为什么其他人都没事,就她们被拐了,肯定她们也不是什么好鸟。”
“所以她们不会已经是那种出卖身体换钱的圆角少女了吧?”
“那她们嘴里那个哥哥不会就是所谓的‘给共享单车上锁’吧?”
“OMG,好恶心。”
短短的一个月,一道密不透风的隔离墙就形成了。
这两个学生就像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班级,但是却又是每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们原本的室友也都纷纷提出了要换寝室,理由是“在寝室乱搞”、“对人很冷漠”、“不洗澡”,有些——或者说大部分都只是子虚乌有
“语言,有时候会成为这世间最为可怕的武器啊。”
家长来访日,看着只剩下两个人的四人寝,洛雨叹了一口气。
“你不打算反击吗?”
“我并不在意。”
洛雪却只是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小雪,这个蛋糕好好吃诶!”
“好吃你就多吃点。”
“一起吃嘛。”
“嗯。”
夕阳映进了寝室,照在了一起吃着蛋糕的少女们的身上。
应该没关系吧。
离开学校,洛雨叹了一口气,拿出了手机,本想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想了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哦?洛大美女则么有空找我?”
“果然不应该找你的,挂了。”
“别别别,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你只管说。”
几天后,顾博来到了这个学校,代替不知何为突发旧疾需要养病的历史老师,给洛雪她们上课。
顾博是个相当能干的人,没花多久就摸清了事情的全貌,所以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老师。”
“我并不是想要责备你,而是希望你能够回头,希望你能换位思考一下,坦白然后和她道歉吧,这对你,对她,对她们都好。”
“我从没有做过坏事,我只是实话实说啊,诚实也有错吗?”
罪魁祸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承认,没有证据,就只能疑罪从无。
顾博低估了她的恶意,这件事不但没有让她停手,反而让她意识到,一旦暴露了自己是一切谣言的起点,那么那个被霸凌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于是她在某天夜里,躲过了宿管的检查,用被子把头蒙住,点开了红黄相间的软件,写了一篇真假参半的文章,买了水军把这个文章顶上了热搜。
那文章里,她成了受害者,她们成了和老师联合,买通学校的施暴者,发声者迫于压力,不能够公开被欺凌的孩子的信息,却把学校的名字写了出来。
虽然没两天那篇文章就理所当然的“自行”消失了,可是它已经成了“陈琳的讨贼檄文”。
原本的霸凌与厌恶成了彻彻底底地欺凌。
这过程中,其他老师什么也没有做。
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也是“吃瓜群众”中的一位,因为她们也不知道真相为何?
于是比之前更为嚣张的霸凌开始了,传卷子时到她们那里总会“莫名其妙”少一张,在食堂总有人“不小心”撞翻她们的饭,放在抽屉里的作业试卷会“突然失踪”……
大家只是笑着,把这当做无聊的学习生活中的乐趣。
但是她们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反抗,也没有申诉,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反抗也是没有用的,从一开始顾博老师就不该管的,这样他们就会因为无聊而自己停止的。”
洛雪笑着摇了摇头,有着与实际年龄相去甚远的老成。
教室成了一摊黑色的污泥,拼了命地去侵染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两人。
“这下没办法了啊,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我自己解决。”
除了给她们带面包以外什么也没能做到的顾博叹了口气,拨通了荀风的电话。
忍耐不会让霸凌停止,只是变本加厉而已。
这天轮到洛雪和她一起去还体育课用完的器材。
“你还真是能忍啊,**。”
洛雪没有搭理她,只是自己推着蓝色的推车进到器材室的里面。
“你是聋了吗?我说你呢。”
她相当地懊恼,为什么她到了这种地步,还看不起自己。
“不过就是家里比我有钱而已,以前的比赛,你也买通了裁判吧?就像这次买通了老师一样!”
谎言真的很可怕,重复太多次,就连说谎的人自己也会相信。
洛雪依旧没有理她,两天只吃了一块面包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本也有些虚浮,只是眼神中依旧只有纯粹的怜悯。
“好啊,既然如此,你可别怪我。”
她笑了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玻璃罐子,然后直接朝着洛雪扔了过去,洛雪躲闪不及,只能用胳膊挡下,但是被它砸得摔倒在了锻炼用的海绵垫上。
“啪嚓”一声淹没在大家去吃饭的交谈声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又掏出了已经成了碎屑的一袋子面包丢了过去。
没有封紧的袋口,黑灰白相间的碎屑洒了一地。
“你就在这里享受你的美食吧!”
带着恶狠狠的声音,她关上了门,然后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洛雪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被砸红了的胳膊,接着抱起腿坐到了垫子上。
阿荀今天会来,所以没有关系。
她放下了手机,将它装回了外套的内层口袋,然后看向了窗外,开始数起了天空中飘过云朵的数量。
楼外的学生黑压压、乌泱泱的一片,就好像一团黑泥,离开了体育馆,朝着食堂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