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我将钥匙放回包里,不动声色的按下电梯的同时,另一只手却拨通了物业的电话,“你好,1202房好像被盗了!”
话落,电梯开。
我跨入电梯时,物业管理处还在懒洋洋的确认我的陈述,“少了什么?你说清楚点,是不是在梦游?”
梦你奶奶!
我再镇定也忍不住冒火,可我心里这句鬼火戳的话还没蹦出来,合上的电梯强行被打开。
那瞬间,我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上,但装备喊救命的档口,那双熟悉的高帮靴跨了进来。
“神经病,大半夜打电话骚扰!”电话那头的物业骂骂咧咧的掐了电话线。
而我也没心思去纠缠这鸡毛蒜皮之事,只是冷静的睥睨着走进来的程夏青,“门口的鞋是你放的?”
“好啰嗦啊你!”程夏青说得倒是爽朗硬气,但突然像寻求母爱般一把抱住我,这心口不一的作风,一时间竟让我摸不着头脑。
“你该不会以为左齐会来找我吧?”我扫了一眼靠在我肩上的人,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开始慌起来。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我谁也不信,对谁都有所保留,但却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会不会惹得个包庇罪?
在我谨慎提醒自己时,程夏青放开了我,脸上的疲倦瞬间消失殆尽,“鞋不是我放的,看来找你的人不只我一个!”
嗯?
那放鞋的人又是谁?
这样的疑问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假装露出一丝惊讶,“你有本事跟我到地下赌场,相信也该查到我跟左齐的关系很单纯!”
“我知道,你是顾队的妹妹!”程夏青毫不掩饰,末了还意味深长的瞟了我一眼。
这一瞥,让我从回归原位的的心再度悬起来。
纵使我掩饰得极度完美,程夏青依旧推出了我的顾虑,笑着拍拍我的肩,“你可以选择不信我,但我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危,这是阿超的交代。”
我盯着程夏青的侧脸,再联想到阿超的那句“安排好接应了”,混沌的脑子“嗡”地一下,清晰了!
“看来我沾我哥的光了!”我恰到好处的调侃,自觉的保留了部分信息。
程夏青也没刨根问底,出电梯时,冷冷的瞥了我一眼,“这里有其他同事盯着,你去温泉酒店吧,我开车在后面护着你!”
她没提程晨,让我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凉意。
究竟她的血有多冷,才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冷漠?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子一晃而过,直到她再次同我对视,才咧开嘴顺着她的话说,“好啊!”
我也不推脱,先行一步上了车。
历经一场战斗,大家都筋疲力尽,可在看不到车辆的高速上,我和程夏青却像打了鸡血似的,飙起了车速。
彼此在烦躁什么,即使不多言一句,但似乎都心知肚明!
“顾晓,陪我抽一支烟吧!”我下车,准备进酒店时,程夏青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冷漠的语气携着一股极浓的失落。
我摆手拒绝,靠着车门淡笑,“不去看看程晨吗?她很想你。”
程夏青皱着眉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再吐出一团烟雾,“不了,看到她会影响我执行任务。”
看到她在极力压抑着烦躁的模样,我将程楠的近况压了下去,“那我就不陪你了,要上去看看那孩子!”
话落,我完美的转身挪步,身后却传来程夏青违和的温柔声音,“我这个人学不来温柔也不会说漂亮话,程晨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尽心照顾,说起来还是我脸皮厚,再辛苦你一段时间!”
“你也知道辛苦?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有那么难吗?”我侧脸瞪着她,代入了很浓的自我感情色彩。
程夏青准备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带着看向我的眼神出现了好几秒的呆滞,“你说的很对,但我和你不同,在国家和小家之间得先选择国家,这是我坚定不移的信念。”
她掷地有声,再衬着那套透着庄严气息的军装,反而显得我像个被圈养得不食人间人祸的小傻蛋。
讲真的,我并未深交过这个行业的人,笼统的认知大部分来源于网络,但此刻看着她这张坚定严肃的脸,还是小小被震撼一下。
“这对程晨来说太不公平了,左齐可是她的亲生父亲!”我说出了心中的无奈,但却觉得这话有点多余。
“没什么公平可谈,程晨没有父亲,这是她的命!”
这是我进酒店最后一刻,程夏青的说的话,坚定得容不得别人有半点劝解,但我进酒店上观光电梯时,却看到露天停车场里的她,趴在了车门上,久久没有起来。
那一刻,我咬着唇很不是滋味。
我不知道左齐和程夏青之间的瓜葛,也不想去八卦。又或许他俩都没有错,但却让我感受到了程夏青的隐忍和煎熬。
不知道为什么?
此刻我特别想陆耀阳,前所未有的想。
但我很快又收起了这抹荡漾的心思。毕竟,接下来要应对的事情会更加棘手。
可我没想到,电梯打开的那一刻,迎接我的是左齐。
那瞬间,说不害怕是假的!
那种感情很复杂,就像很值得信赖的人突然得了狂犬病,你不讨厌但却害怕他会突然反咬你一口。
太让人抓狂了!
“你疯了!”我瞟了眼穿着酒店清洁服的左齐,小心翼翼的用嘴型做厉吼状。
……
酒店天台,没摄像头的角落。
左齐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明明想她想得要命,明明气你气得要死,却只敢来见你!”
“不知道,我脑子很乱!”我张口实话实说,让这次谈话陷入了僵局。
许久许久。
我低头瞟着腕表,直到时间跳到5:35分,才斜着眼看着蹲在地上抽烟的左齐,“会被判多少年?”
“不知道,得要看看夏青提供多少资料,老子这双手都不记得干了多少脏事!”左齐说完猛吸一口烟,同程夏青的动作如出一辙。
我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好几秒,大概死到临头自有悔悟,连带着都不再怨恨我曝光了他们的窝点。
“对不起,去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诚恳的表达了歉意。
左齐侧脸瞟了我一眼,又吸了一口烟,“老子现在觉得怪谁都没意思了,就觉得这人生真他妈没意思,一直期待夏青活着哪怕孩子没了也没关系,可是看到她那一刻又贪婪的希望孩子还活着,现在真他妈一点希望都没了,没意思!”
听到左齐的话,我的心脏突地揪起来。
说实话,我最怕破罐子破摔的人,这种人没留念了,啥事都做得出来。
我承认,我担心他会对陆耀阳不利。
“你去自首吧,或许有惊喜!”我意有所指。
左齐并没任何察觉,将烟蒂弹到水槽里,眯着眼看向还在停车场抽烟的程夏青,“你去睡觉吧,天亮我就去自首!”
我突地站起来,左齐却拽住了我的手腕,将一把类似桔梗花的钥匙滑到了我的手上。
“什么意思?”我皱下眉头。
左齐也跟着站了起来,拍拍袖子上的烟灰,一脸风轻云淡,“拿着,以后找你哥有用,你可别傻不拉几的交给别人啊!”
“我哥是不是还活着?”我忍不住多嘴。
左齐两手一摊,淡定依旧,“我可什么都没说。”
……
他不再说,我也适可而止不再追问。
毕竟,大家的心情都很糟糕。撇开还没有清醒的陆耀阳不说,光是左齐和程夏青已经够赌我的心。
我回到酒店,在阳台上坐到天亮。
6:08分。
几辆驶到酒店门口的警车映入我的眼帘,我突然间下了决定,卯足了劲转身跑进屋摇醒床上的程晨。
在杨画迷迷糊糊的惊讶的下,我抱着程晨直奔酒店大堂,边跑边说,“程晨,左叔叔要扮演坏人去引出真正的坏人,你去叫他一声‘爸爸’给他打气好不好?”
“哦!”小萝卜头睡眼朦胧。
可我俩跑到大堂时,那几辆警车也刚刚离开,我的心瞬间像被掏空一样,拉着程晨在酒店门口招了一辆摩托车。
“美女,有没有问题啊?”师傅载着我和程晨,盯着前面的警车,战战兢兢的问我。
“爸爸,等等我!”我还没回答,窝在我怀里的程晨却抢先开了口,对前面的警车奶声奶气的大喊。
师傅没说话反而加快了车速,我却湿润了眼睛,然而警车并没有停。
“爸爸,等等我,爸爸!”孩子的世界很单纯,意识到警车并没有等她,小奶音响彻整条路,却震碎了我的心。
红灯口处,警车停。
警察大概看不下去,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黑着脸朝我摆摆手,“有什么话快说吧,一分钟时间!”
我如获大赦,跳下摩托车,连拖带拉的将程晨抱到警车旁,看着一脸错愕的左齐,激动得话都说不顺畅。
“程程晨,快叫叫……爸爸!”
“爸爸!”程晨以为这是游戏,叫完还笑嘻嘻的蹦蹦跳跳。
在左齐皱下眉头的档口,我恰到好处的加了一句,“这是程夏青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