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公主殿下不仅在很努力地学习乔乔的名言警句(……),在飞刀练习上她也非常勤奋,真的做到了,乔乔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毫无怨言,任劳任怨,甚至连侍女们打起来的遮阳伞都拒绝了。
这样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小公主原本白嫩嫩的皮肤硬生生给晒成了小麦色。
但是,也就这样了。
对比旁边进步飞快圣女大人,杰西卡的飞刀准度几乎是原地踏步,无论她再怎么勤加练习,起早贪黑,但那柄木质飞刀永远扔不中靶心。
看得乔乔都忍不住有点心疼她。
人事已尽,结果还是这个样子,只能说,她真点这方面的技能。
杰西卡也知道这样不行,眼见着同班同学兼情敌都换上了铁质飞刀,她还在击中靶心阶段挣扎,心里越发焦急,连嘴角都撩起一颗水泡。
乔乔细心观察了几天,确定公主殿下在这方面真的无药可救后,某天挑了个圣女不在的时间,叫停了还在练习的公主殿下。
杰西卡走到遮阳伞下,接过侍女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只是额头上的汗能被柔软的白毛巾吸收,眼里的泪水却不行。
那透明的液体在眼眶里滚了滚,几乎要掉下来,又被小公主咬着下唇硬生生收了回去。
“老师,你说吧。”她瓮声瓮气道,垂着头,几缕碎金发黏在额头,犹如一朵被太阳晒蔫吧的小花,“我……我会加倍努力的。”
乔乔叹了口气,端起一杯凉茶塞到她手里,又拍拍她肩,示意她在软椅上坐下。
等小公主咕嘟咕嘟一气喝下整杯饮料,乔乔这才捧着自己的杯子,侧头看向她:“要不要考虑换个才艺?”
小公主一呆,显然不习惯她这样单刀直入一点都不委婉的建议方式。
“很抱歉,公主殿下。”乔乔其实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恳态度,要不是小公主这么刻苦,她也不会开这个口,“作为你暂时的老师,我建议,你不如换一个表演节目。”
何必非要跟自己的短板死磕呢,你就算磕破了头好不容易把短板提高了一点点,然后就会绝望发现,这不过是其他人的平均水准。
人最好还是要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知,明白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发挥自己的长处。
取长补短说起来好听,但实际操作却难得多。再说了与其取长补短,倒不如先发挥自己的优势,在某个方面做到极致。只有当你在你所擅长的领域再无进步的余地了,到那时再考虑修补短处也不迟。
总的来说,取长补短是需要时间的,如果需要短时间见效,还是拿自己的优势发挥才好。
“跳舞怎么样?听说你自幼就开始练习舞蹈?”
面对乔乔的提议,小公主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地摇了摇头。
“嗯——绘画呢?”
还是摇头。
乔乔琢磨,这傻孩子不会一门心思死心眼一定要往武艺上靠吧?那只能……
“射箭,射箭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一直在练习射箭而且你的射箭老师也夸你很有天赋吗?”
“老师。”小公主泪眼汪汪抬起头,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了,“我真的就这么差吗?真的不能继续用飞刀吗?”
乔乔一时语塞,在公主殿下的泪眼里再说不出一句重话。她摊开手,只能任由小公主在一棵树上吊死。
倒是公主的一位侍女,似乎跟乔乔抱有同样的想法,特意取来了练习用弓箭,现在也只好抱着弓箭苦着脸站在一边。
塞恩大主教过来的时候,乔乔正闲着无聊拿那把木弓在玩。她以前听说过古代的神射手,都是能瞄准树叶叶柄,将树叶从树枝上射下来而不伤害到叶片本身,现在便来尝试一下。
很显然,这样神乎其技的技术不怎么好掌握,她屏息凝神了半天,木质箭头还是射穿了绿色的橡树叶。
乔乔放下弓箭很不满意,身后却响起掌声。
回头才发现,塞恩大主教微笑着站在几米外。那双紫莹莹的瞳孔紧紧盯住她,在阳光下如两颗紫宝石。
“塞恩大人!”
“塞恩大主教!”
乔乔还没动,她的两位学生就已经迎了上去,满是期待地望着这个男人。
塞恩这才收回目光,轻飘飘扫了眼两人,微笑:“日安,公主殿下,伊迪丝。”
这样泾渭分明的称呼让小公主很不满:“说了多少遍了,喊我杰西卡就好。”
“这样就太失礼了。”
“那你为什么喊伊迪丝姐姐就直呼她名字呢?!”小公主瞪了眼一旁不动声色露出炫耀眼神的圣女。
塞恩脸上笑容不变:“因为我们皆是神明大人的孩子,是兄弟姐妹,没有地位尊卑之分。”
杰西卡张大眼睛:“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加入神会,成为光明神大人的孩子!”
塞恩轻笑一声,并不接茬,反而转向一旁拿着木弓的乔乔:“乔乔小姐,我有事想找你单独聊聊。”
“对了,刚才你那一箭真是漂亮。”
大主教稍后补充的这句话,让乔乔瞬间收获两枚火热的目光,直到她跟着塞恩走远,还能感觉到后背如有针芒。
他们并没有走太远。大概拉开到几十米的距离,塞恩便主动停下。正好是乔乔刚才瞄准的那棵橡树下,站在摇晃的斑驳光影中,能看见不远处圣女和公主殿下都在往这边张望。
“有什么事吗,塞恩大人?”乔乔手上还拿着那把木弓,被她绕在手腕上来回轻摇上下颠倒。
塞恩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宛如一朵莲花上的露珠。恰好有一抹光斑透过树叶缝隙掉进他的眼里和他的眸光混在一起,那光芒又像水又像云:“是之前邀请你做裁判一事。你知道,那位平民裁判被雇佣兵暗杀了,十名缺一,经过我们的商讨,国王陛下和我都认为由乔乔小姐来继续担任再好不过。”
见乔乔沉默,他再次劝说:“请乔乔小姐务必不要推辞,国王陛下也盛赞你的能力和品格。”
还是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塞恩大主教望了眼不远处的众人,叹了口气,抬手布下一道结界,终于放了大招:“实不相瞒,其实是我和国王陛下打算雇佣乔乔小姐作为诱饵。”
“诱饵?”乔乔这才有了反应。
她刚才其实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近距离欣赏这群奇葩选手的表演,第一轮仪表鉴赏被他们偏成了大胃王比赛,第二轮才艺展示眼见着要往武王争霸赛一去不复返,不知道第三轮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这么一考虑,便稍稍耽搁了回答。
但她这个反应落在塞恩眼中,意味就变了。
他微微弯起眼,瞳孔的色泽悄然变深了许多,面上却装模作样地苦笑一声:“我就知道瞒不过乔乔小姐的眼睛,本来打算等你同意之后再告诉你的,现如今还是直说了吧。那位受害者家中发现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珍宝,据调查是几天前由一群神秘的蒙面人送到他家的。再联系他被雇佣兵暗杀一事,我和陛下都认为这其中有内情。思来想去,与其坐以待毙主动出击,便想到了战斗技术高超的乔乔小姐。如果幕后黑手真的继续行动,我们希望能和您一起抓住他,如果他停手,再另想办法。”
塞恩说的陈恳又真挚,更不要说之后提出的高价佣金让本就不打算拒绝他的乔乔爽快答应。
大主教舒展开眉头,微笑称赞道:“乔乔小姐果然深明大义,正直无畏,我就知道向您说清楚之后您一定会答应。”说着还给乔乔加了两百点能量。
乔乔没想到他对自己评价这么高,没好意思跟他说她纯粹是冲着看热闹和高额佣金去的。
真相太无情,还是让大主教就这么一直误解下去吧。
塞恩大主教的静音结界很出色,直到他告辞,圣女和公主也没听清楚他们讨论什么。
她两没好意思向心中男神多打听,等大主教一离开,便拐弯抹角向乔乔打探。后者一想反正第二轮比赛她们两都要上场,评委人选肯定要提前公布,那她现在隐瞒就没有太大必要,于是一五一十告诉了她们。
两女一听,就是为这事,又失去了兴趣。倒是小公主望了眼乔乔手中的木弓,红着脸小声表示她打算将飞刀表演换成射箭。
想起之前大主教随口夸赞自己的那句,乔乔了然,同时不由感叹公主殿下真的很喜欢塞恩大人。
当时,杰西卡公主没说什么,只是含羞带笑地瞥了她一眼,默认了。
等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圣女伊迪丝一离开,小公主就主动凑到乔乔面前,小声跟乔乔咬耳朵:“老师你说的对,我真的很喜欢塞恩大人。”
不等乔乔追问,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兴致勃勃跟好友分享她的感情经历:
“我第一次见到塞恩大人那年,他二十岁,刚成为光明神会的大主教,我跟随父王参加他的继任仪式。”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个阴天,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阳光。但是当塞恩大主教站在神像前,单膝跪在苜蓿叶的瓷砖上,仰面闭目祈祷时,一束阳光刺破了乌云的封锁,照在了他身上。”陷入回忆的小公主声音甜蜜又羞涩,“当时神圣骑士们的圣诗吟唱回荡在整座大圣堂中,神圣威严的乐声里,金色的阳光中,塞恩大人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正好就站在那束光线里转身看着我们。当他那双温和又怜悯的视线扫过我时,我的心脏在十三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跳的那么快。”
杰西卡说着说着,忍不住双手交叠敷在胸口:“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他……不,准确地说,我爱上他了。这份爱在这五年中一直在心底发酵,我日日夜夜都能听见它舒展枝条,不断生长繁茂的声音。可是我也知道,我在塞恩大人眼中,和其他人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区别。”
金发公主甜美纤细的嗓音又低落下去,年轻漂亮的脸孔笼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在塞恩大人眼中,我和其他人都是光明神的子民,都是他需要爱的存在。是的,他也爱我,可同时他爱着父王,王兄,爱着母后爱着公爵爱着伯爵,他爱整个王城的人民,爱星辰帝国千万子民。我之于他不过是这千万份爱中的一份,并不特殊也不例外。他爱我,只因为我是名人类,是光明神大人挥动苜蓿叶的造物。这公主的身份,美貌的外表,炽热的爱意,在他眼中……并不存在……”
她越说声音越轻,最后那句话和着一声叹息从小公主花瓣一样的嘴唇里逸出,最后飘散在空气中。
世界都在这一刻归于寂静,只听得见风中树叶在沙沙摩擦。
虽然她说的很美,但是乔·华生·乔还是一下抓住了盲点:
十三年的人生……
“敢问一句,公主殿下今年多大?”
乔乔打量小公主娇美的脸孔,内心有些抽搐。
“我今年十八岁,比塞恩大人正好小了七岁。”
也就是说,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二十岁的大主教时,她十三岁。
结果,这位十三岁的小萝莉,在正好性意识开始觉醒的时候,看见了如有神迹降临的俊美大主教,就那么沦陷了……
而且这一沦陷就再也拉不回来,甚至可以为了爱加入光明神会。
据乔乔所知,尽管神会大主教和帝国国王是同一个等级,但双方其实隐隐对立。这很好理解,自古政教势力相当时要么合一,要么对立,很显然在国王陛下没有兼任大主教的情况下,神会势力和帝国国王一脉是对立的存在。
帝国贵族以国王詹姆马首是瞻,而神会则将神明的旨意奉为真理,当国王命令和神明意志相冲突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光明神的信徒会选择谁。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国公主若是当众申明加入神会信仰神明……
乔乔替老国王鞠了一把辛酸泪。
同时这个故事也告诉了我们,长得好看的男人真的能用一张脸就骗了小姑娘的芳心。
这时候,杰西卡公主已经一路从她跟大主教的相见相识相熟一路说到她的长发。
公主殿下有一头童话故事里高塔里长发公主一样的金灿灿长发,今天为了方便练习,编成了麻花辫盘在头上。光看着一圈圈的发量,就能想象出到底有多长。这么长的头发,居然也跟塞恩大主教有关。
“三年前,塞恩大人在我生日那天,对我说‘公主殿下的头发非常美丽,犹如早春的第一缕暖阳’。因为他的这句话,我再也没剪过头发,”杰西卡抚了抚鬓发,微笑着轻声细语,“其实我一直想对塞恩大人问一个问题,一个一直没敢问出口的问题——您说我的头发像太阳,那它是否能让你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高兴起来呢?”
“或许是因为心系所有人类的缘故,有时候,塞恩大人会无缘无故盯着一个方向蹙眉出神。每次我都只敢躲在旁边悄悄望着他,我多想走上去,抚平他的眉头,告诉他不要忧虑不要烦恼啊。”
小公主放下手,盯着自己细细白白的手指出了神:“可惜,我从来没敢这样做过。因为我知道,面对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我,塞恩大人只会笑着对我说他没有忧虑。”
“塞恩大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亲近信任的人。”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圣女伊迪丝可以用铁质的飞刀一连三把击中靶心时,杰西卡公主也能发射出三连箭。
在最后一天,她们同时将佣金和一份礼物交给乔乔,感谢她对她们的教导。
和两位漂亮小姐姐告别后,乔乔又去了一趟雇佣兵协会总部,将还是没消息的任务撤下来,重新放上去。实际上过了这么久,她对能找到辛格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王城这么大,人这么多,她也不会永远待在这里,或许等选美大赛结束后就离开了,或许到那时,这份任务依旧是无人领取的状态。
伤感的情绪一闪而过,第二天便是热热闹闹的选美大赛第二轮。
这一次,乔乔总算不用在观众席里见缝插针地寻找座位。作为十名裁判中的一员,她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裁判席上,旁边还有专人送上来的饮料和零食。
巧合的是,她左手边就是大主教塞恩,右手边则是曾经见过一次留下深刻印象的黑袍雇佣兵……好像是叫费兹捷勒?
乔乔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右手边的人,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将黑兜帽往下拉了拉,头垂得几乎快贴到面前长桌上。
……厚?还是个小羞涩?本文貌似到现在没出现过这样的人设呢?
乔乔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人一定不简单。
有这么明显特征的人,按照本文作者的尿性,他之后一定还会有戏份。
就在她东想西想的时候,费兹捷勒又将自己帽子往下了拉了些,他的手指真的异于常人的细长,戴着黑色皮手套,从手指尖到手腕,再从小臂到肩膀一路包得严严实实,跟一颗漆黑的粽子一样,又像一只害怕阳光的吸血鬼,坚决不露出任何一点皮肤。
可能是乔乔这次盯得时间有点久了,羞涩的黑袍雇佣兵忍不住出声,声音嘶哑暗沉,犹如一股从深渊吹上来的阴风:“看台上。”
台上?
乔乔一抬头,顿时僵在了座位上。
和她有同样反应的,还有左手边的大主教,他连往常的微笑都保持不住了,面无表情坐在座位上,抬头仰望。
红色高台上,在表演射箭的公主殿下之后,是骑士奥尔文。
乔乔本以为他会表演双手剑,就像他老大二王子的剑术表演一样,没想到,他就穿着布衣走上台,然后径直躺下。
观众摸不准他的路数,觉得很新鲜,开始窃窃私语这人到底想表演什么?快速入眠吗?
结果,另外三名壮汉抬着一块石头就上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拎着铁锤的大汉。
三名壮汉将石头,放在了奥尔文胸口就退了下去。
到这时,乔乔已经猜到奥尔文想表演什么,正因为猜到,她才会这么僵硬。
胸,胸口碎大石???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遥远的异世界自己还能再次看见家乡传统气息浓厚的马戏表演。
台上壮汉举起铁锤,狠狠砸向石块。
一声沉重的闷响,石头四分五裂,奥尔文扫开胸口上的碎石,站起身,张开手向观众展示他的无事。
骑士小哥似乎也觉得这种表演有点丢人,张开双手四面走动时,脸一直红红的,眼睛低垂不敢和观众对视。
乔乔:“……”
不是,你既然觉得羞耻你何必表演这种奇怪的东西啊!
你没发现底下观众都两眼发直,只会机械性鼓掌了吗?!在见识过跳舞歌唱绘画马术剑术射箭飞刀等一系列表演后,谁能想到会突然蹦出这么一个画风与众不同的节目啊!
观众目瞪口呆,评委们也嗦不粗话,直到最后,还是评委席最后属于真理法庭的一名评委勉强点评:“很有新意,很不错。”
如此苍白的评语,足以证明这名裁判的内心遭到了多大的冲击——这时候,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有奥尔文如此珠玉在前,后面几个平平无奇的表演再也无法引起观众的兴致。
不为别的,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直到真理法庭的**官修出场。
他还是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法官袍,冰山脸也万年不融化。只见这位俊美逼人,也冷气袭人的法官大人,手从背后一掏——掏出一本堪比砖头的黑皮书籍,书籍封面上有几个烫金大字《星辰帝国真理法典》。
乔乔:“……”
其他人:“…………”
万众瞩目之中,**官一脸平淡地翻开第一页,开始朗读:“序章,第一条,本法典适用于……”
尼玛!这人是过来干嘛的?来给他们开普法讲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