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得名于秋季满山枫叶瑟瑟,远望去如山裹红霞,一片灿烂雍容。此时正值夏季,叶子依旧翠绿。
苍山白云,云收雨霁,红叶山中一处破败庙宇中,魏玄熙长眉轻皱,睁开双眼,脑子逐渐清明。
雨夜中的记忆潮水般汹涌而来,那些艳色与娇喘,忘我的抵死缠绵……
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如果不是留下的荒唐又激烈的痕迹,他真以为昨夜是个梦。
古有襄王神女入梦,今有他遇神女乘夜色山雨而来。大雨滂沱,那样突然出现在山中的女子倒真像山中精魅化成的女妖。
一夜露水情缘,佳人便匆匆离去,多像神女自荐枕席后离去,使得襄王芳心遗落,众里寻她千百度,只落得——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魏玄熙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他有天家的血脉,纵使忍尤含垢,骨子里依旧充满了骄傲。
他要找到那女子是谁。
若真是神女,他也要把她锁起来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仙!
属下们通过魏玄熙留下的记号,找到了他。奉上干净的衣物,退离庙里,等候魏玄熙换好衣服后离开。
他不喜别人近身,有洁癖,换衣服不需要人服侍。属下也习惯到哪里都随身携带干净的衣物让主子更换。
比如去客栈,他坐了没有被擦过的桌椅就会立刻屏退众人然后在房间内换一套新的袍子。后来引起皇帝猜忌,被遣到边境饱受风沙,洁癖的毛病轻了些。
不过下属还是会随时随地准备换洗衣物。
一号男嘉宾小魏的样子
魏玄熙换好衣服,一身玄黑锦袍,玉冠高束,气势凌人。他五官端正,矜贵肃穆,举止间优雅有度不经意间有丝丝缕缕凌厉之感透出,可见是个内藏锋芒的人。
后世《晋书·简文帝纪》记载:“……帝少时聪颖好学,博涉群书……风神高迈,容仪俊彻,轩轩如朝霞举……”
史书中不会记录此时此刻的景象。
他捡起地上沾土的肚兜,拿在手上细看,神情认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看什么圣贤书。
肚兜布料柔软普通,是每家布店都会买到的布料。水色的面上中心绣了一朵盛开的滴水菡萏,绣工也普通。
可在魏玄熙的眼里,犹如神女月中仙舞,蹩脚的绣工绣出的莲花竟有几分渺然出尘之气。哪怕肚兜上沾着湿泥干了后结的尘土痂,他也丝毫不嫌弃,这一刻仿佛多年的洁癖都治好了。
魏玄熙:我没有洁癖,我只是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我只是爱干净。
╯^╰
他把肚兜一把塞到广袖的口袋中,视如珍宝,像个囤积过冬食物的小松鼠,嘴角不自觉扯了扯。
在外等候的侍卫仆役,统一装束排列整齐,低头颔首无比恭敬的候着他。
刚刚进去送衣服的侍卫——枫都站的笔直,内心却在胡思乱想。
枫都面无表情,内心话语确是波涛汹涌泛滥:主子他洁癖那么严重,这次落得这么狼狈的境地……
那么脏,主子岂不是要死?
魏玄熙:嗯……昨夜的确要死,不过是爽死的,嘻嘻……
主子一但生气,就有人要遭殃了,软刀子,硬刀子,明的暗的,阳谋阴谋他玩得贼厉害。毕竟是个不服管教的混世魔王,礼义廉耻,道德法律在人老面前就是个摆设!
为几位皇子和背后支持的家族叹息,唉。
庙内传来魏玄熙低沉苏哑的声音:“枫都,把地上的白衣带走,洗干净再给我送过来。”
“是!”
片刻思索他有感觉不妥“等等,不必洗了,找个衣桁把它挂起来放在我屋内。”
“。。。是。”
枫都忍住自己想挤眉弄眼的冲动。脏衣服还不扔,这是第一次啊!不仅不扔,主子居然还要挂起来放自己屋子里,开大眼了。平日里落一丝灰都要罚人,现在居然把这肮脏衣物放置内室,稀奇了!
啊!他真的特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啊!主子怎么这么奇怪了?难道他有了什么秘密啦?
他偷瞄一眼魏玄熙面色苍白但却透露一种暖意,似乎有些春情……嘴角挂着似有似无,克制不住流露的微笑……脖子上还有红色的斑斑点点……
干,枫都觉得自己发现真相了。
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绝佳视力有了点用处,你看这新鲜的瓜不就吃到啦!
这,主子一脸春情荡漾加虚浮的下盘一看就是被占便宜了呗!可能还被占上瘾了呢。
啧啧啧。
唯有他一人吃到的瓜,贼甜!这种有冲击力的八卦和只有我知道的刺激感,花都开了,简直兴奋死枫都啦!
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因为忍得实在难受出现一丝龟裂。
好想笑,但是不能,憋住。
“枫都,你那是什么表情?”魏玄熙不解发问“受伤了?”
“回主子,没有。”枫都想想又不妥,加了一句“就是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导致克制不住表情。”
魏玄熙叹气,枫都平日本来就没有表情,得了病就更惨了,表情更怪,不如没有。
“嗯,有病就治,我会为你寻找良医。”体恤属下,他真是个好主子。
大可不必。“多谢,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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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遑宁与兰儿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庄子里唯有她们两个女子许多事情都不方便,那些大胆的奴隶卷走许多财物,两人只有一些粮食和几贯钱,过不了几日就捉襟见肘了。
兰儿没有告诉薛遑宁,不愿让她白操心,担忧生计,自己接了些洗衣绣花的活计赚些小钱。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她也不想让薛遑宁过朝不保夕,紧巴巴的生活。
那样美好的女孩应该在锦绣堆里娇生惯养过日。
夜色渐浓,她还在昏暗的灯下绣花。薛遑宁已经在闺房中入眠。
雀鸟扑动翅膀如一道黑影掠过带着星光和明月的天穹,庄子地处偏僻,四下寂静无人。
马车在夜色中行进,车轱辘悠悠作响。驾车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五官端正,气宇轩昂,他熟练的驾着马车。
“主君,赶这么长时间路也没看见有歇脚的地方。舟车劳顿,多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您身体弱,这怎么能行。”驾车人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入马车内。
马车中,回应了一声细微的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朗若冷玉相击,明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把人的耳朵听得一酥,像是心上被指甲轻轻划了一道。
“无妨,我身体还受得住。若是能遇到歇脚处便歇,遇不到,呵呵,你家主子也没办法。只能天为被,地为床了。”
言必又翻一页书。
马车外的晋安听见自家主君的话,顿生波涛滚滚的敬佩之情。桓公子他不仅才华超众,气度也如此不凡,波澜不惊,随遇而安的豁达心态几人能有?
不愧是京都世族门阀中享有盛誉的“世家第一”,江阴桓氏主君。
桓宛。
“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
车内四角与中央悬挂着夜明珠,照亮这一方天地。
莹莹的皎白珠光下,他宛如脱离尘寰的谪仙。
美如冠玉,剑眉凌眸,淡鹅黄色的内衬,雪白的罩衣,白纱系起一束发丝,其余披在肩上散着发,仙气飘飘。
舒朗,清冽。
举止文雅,气度逸群,既有出尘之姿又有世俗的矜贵儒雅,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上位者的掌控感,眉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忧郁,是个充满神秘且极有魅力的男人。
二号男嘉宾登场,暂时没找到更合适的图片,大家且看
车外的晋安着眼处都是荒野,心中不免急躁,陡然一转远处似有一户人家,夜色中在地上一角散发着橘黄色的烛光,把一小片黑暗驱散,也让晋安的心放了下来。
“主君,我看前方似乎有一处人家,不如问询一番,在此处歇息。”
“也好。务必言辞恳切不要唐突了主家。”
晋安唯唯。心中却满不在乎地想,桓氏主君能在这穷乡僻野处停留,住在他们家中,使得他们蓬荜生辉,除了毕恭毕敬的伺候怎么会觉得唐突。
薛遑宁:你可别让兰儿姐姐听见你的内心OS,要不然可是会被打的哦!
晋安把马车缓缓停稳,落地后就打着灯笼上去敲门。
敲了片刻,木门被人拉开,从门内探出一个脑袋。夜色昏暗,加上那人面孔模糊突然出现,吓了晋安一跳。
晋安心里生气,语气有些倨傲不逊瞧着面前的人,本来还想作个揖这下省了“咳咳,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小姐家中借宿一晚。”
兰儿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准备把门关上。
神经病,大晚上的,又是陌生人,谁知道安不安全,不留!浪费我的时间。
“哎哎哎,嗷嗷嗷。”晋安见她要关门,急忙上去阻止,把脚一伸挡住了门。门夹了脚,发出惨叫。
“闭嘴!”小姐还在睡觉,蠢货小声点。兰儿将门一松,晋安滑不溜秋的挤进院子里。
“小姐,我们主君身体不好,不能再风餐露宿了,还求您能让我们留宿一晚。”晋安话软下来,低声下气请求兰儿的首肯。“我们绝不白住,您要多少报酬我都给。”
兰儿这才正眼看他,看了片刻,慢悠悠问道“给多少?”
“你说多少就多少。”
“那……一两银子。”可以给小姐买好吃的和漂亮衣服了。
“你!”晋安气炸,又不得不忍下来。这小妮子狮子大开口!“可以,你去准备个干净房间吧。再烧些热水,做些饭食,我家主君喜欢干净。”
兰儿瞥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热水自己烧,饭嘛自己热剩饭。你家主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伺候他?”
听着她边走远边用不屑的语气传来的话。晋安差点上去和她干起来。
大胆的乡野村姑,居然对我的主君不敬!气死我了,要不是此时此地,哪有你这妮子说话的份?
想到桓宛的嘱托,他压下火气。
还是要多多学习主君的宠辱不惊,温和有礼。
晋安把马车安置好,扶着桓宛走进这处山野小院。
桓宛身材高大俊拔,却因为早年在战场上落下许多暗伤身体并不是很好,行走起来颇有池边风柳的感觉。
他面容苍白,时不时还用手绢遮口鼻轻咳。
“主君,这家人真是贪得无厌,住一夜居然收一两银子。”
“金钱有它的用处时,才有其价值。正如千金难买人愿意。此时他们的收留正是我们最需要的,那就不是几两银钱可以衡量的了。”桓宛跨入院门中,衣带飘逸“晋安,应该感谢那位小姐,怎么能心生不忿。你啊,还是需要修身养性。”
“多谢主君教诲,我记着了。”
兰儿收拾一处远离薛遑宁闺房的偏间后,来正门引两人入住。
抬眼一看,在灯笼射出的烛光中竟然被桓宛的容颜气度晃的一愣。
真是宛如玉人照夜!
兰儿收敛心神,也就比小姐差那么十万八千里吧。随后脸色突然一沉,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看的男人更是,绝对不能让他与小姐见面。
本想着住一夜就走谁知桓宛病情恶化,难以再赶路,只能多停留几日。
晋安从城中碧存堂请来大夫,桓宛只能吃着苦药等调养好了再赶路。
兰儿对此十分不满,但是奈何他们给得实在太多,她也想过要不要杀人夺宝但是俩人看着不是什么普通人,她怕引来灾祸连累小姐,就此作罢。
就让他们在这里住着吧。
桓宛衣食住行都有晋安伺候她也不用出一分力。
只有严堵死守小姐和桓宛见面这一件事情让她有些费心。这么多天她发现了,不知是不是那天出去后小姐受了什么伤,她居然宛如初生的婴孩,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和陌生。
这么多天,她哄着她外面有很多坏人不让她出去,这种滋味她也不好受。兰儿不想让自家小姐像一只笼中鸟,那么美丽却仿佛见不得人。
她只是怕护不住她,她怕恶人生了觊觎抢占的心思,那样受伤害的只有身为女子的小姐。
世道苛责女子,她也听过什么红颜薄命。
她那么单纯,怎么能让污秽沾染她的眼眸。兰儿想要强大,保护她,可是这样的世道,她是身份低微的奴隶又是女子怎么可能保护她?因为这样的想法让兰儿日夜煎熬。
她想着,只要我活一日,便用我的命护她一日。
世事无常,往往事与愿违,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晋武帝乾玺六年,万里无云,正值炎热的一个夏日,在乡野客居养病的才子桓宛遇到了让他钟情一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