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时候,两人才从这家酒店出去,这五天里,江钰把楚檬像煎饼一样被来回翻炒。
楚檬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一点用都没有。
走出酒店大门,久违地感受到阳光,楚檬还有点不适应,眯了眯眼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酒店牌匾上六个红色大字——“情侣主题酒店”。
怪不得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楚檬咬牙了瞪了江钰一眼,江钰牵他的手,贴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们下次再来。”
楚檬踢了他一脚,两人手牵手刚走到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两人面前,江钰的脸色霎时间冷了下来。
车窗降下一半,司机说:“少爷,先生让您回家。”
江钰握紧楚檬的手,偏头对他说:“你先回家,我这几天都跟楚姨打电话报平安了。”“先生让您这位同学也一起回去。”司机插话。
江钰眸色瞬间冰冷,“想都别想。”
楚檬愣了愣,“江钰,你爸爸想让我去吗?”
再抬头时,就看见江钰垂眸不语。
司机说:“少爷,先生说他不会对这位同学做什么的,让您放心,一起回去。”
江钰眉眼沉沉,态度很明显。
其实楚檬不想去,哪有这么直接就见家长的,该不会要挨骂。
可看那司机也不是好打发的,他害怕江钰一个人回家会有什么麻烦,犹豫几秒,反握住江钰的手,“我跟你一起回去。”
楚檬第一次来到江家,看到气派的别墅庄园直接震惊住了,以前猜到江钰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面容凌厉严苛的中年男人在沙发上坐着,眉眼之间和江钰有六分相心中便有了结论。
心中便有了结论,这一定是江钰的爸爸。
只是父子俩的关系应不是很融洽,因为他感觉到,从车子驶进大门开始,江钰紧握他的手就变得僵硬,表情也更加冷峻,像是浑身竖起了尖刺。
江赫廷看见两个少年手拉着手进来,眉心处的沟壑更加深刻了
当着家长的面腻歪好像是有点太嚣张了,楚檬尴尬地赶紧松开江钰的手,礼貌地鞠了个躬,“叔叔您好,我叫楚檬。”
江赫廷颔首,“你好,坐。”
说不上热情,也不算冷淡,楚檬心中的紧张稍微退下去一点。
倒是江钰一把反握住楚檬的手,看着江赫廷,眼神不太友好,“有话直说。”
不得不说,江钰总是有本事一句话让江赫廷发怒,江赫廷猛拍桌子,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茶几上的水杯洒了,管家老刘急忙来收拾桌,并端上两杯奶茶,笑着说:“先生听说你们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喝奶茶,特意吩咐厨房现煮的,用上好的茶叶和奶,比外面卖的健康。”
楚檬是很喜欢喝奶茶的,江钰闻言脸色柔了一点,拉着楚檬坐下,“喝。”
楚檬还是有些拘谨,因为江赫廷的气场太强大了,是那种久经上位的迫和凌厉,面对他就像面对一座高山。
是政客还是商人?楚檬心里胡乱猜,面上却不显,捧着杯子小口口地抿奶茶。
江赫廷没再说话,楚檬也不敢主动,气氛一时间静默了起来
江钰打破了僵局,这回说话客气了一点,“爸,你找我们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江赫廷把一沓资料摔在江钰面前,“自己看!”
不算厚的一沓纸,上面有许多照片,有在海滩上江钰压着楚檬的,有江钰抱着昏迷的楚檬进酒店的,还有酒店的订房记录,“SM主题”几个大字赫然在列。
楚檬下意识侧头瞧了一眼,脸色顿时煞白,奶茶差点拿不稳。
江赫廷脸上更是跟结了冰碴一样,“最近齐盛和那几个股东又在蠢蠢欲动,抓我的把柄抓不着,你倒好,直接送上门去了!要不是我压下来,你学也不用上了,下药、非法拘禁,直接蹲号子!这些丑闻一旦散播出去,公司立马就会受到影响,你那只长贪心不长脑子的舅舅就等着搅混水呢!”
江钰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那几张纸被他进拳头里变成一团废纸,手背上青筋暴起。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靠在沙发上,“最后一句才是你最担心的。”
“你做错了事还敢顶嘴!谁给你的胆子做这种事!”江赫廷气得指着司祁的手都在发抖,眼里满是汹涌的怒火,“你妈真是把你教坏了!她疯就算了,你也跟着疯,我就不该让你一起出国!”
母亲是江钰的逆鳞,一提到必定发飙,江钰整个人仿佛被激怒豹子一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江赫廷喊道:“那你教我啊,你怎么不教我!你为什么把我和我妈扔在国外不闻不问!现在又凭什么指责我妈!如果你当时肯打一个电话的晏,你肯看她一眼,就不会…就不会……”
江钰的手指痉挛似的发抖,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都凸起来了。
楚檬吓傻了,看看江赫廷又看看江钰,连忙起身抓住江钰的手,“江钰,冷静点,我们走,我们走。”
江赫廷面色极其难看,喝道:“老刘!”
“哎!”管家立马上前,对楚檬说,“楚先生,您跟我上楼,我带你去少爷的房间看看。”
楚檬有些犹豫,这明显是涉及到父子俩的家事,可看这针锋相对的情形,他很怕江钰挨打,如果自己在的话,好歹可以护着点。
江钰深深吸了口气,捏了捏楚檬的手,尽量平静地说:“去,我一会儿就上去。”
听他这样说,楚檬只好点头,面色担忧地跟着老胡上了楼。
江钰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一间,管家说:“少爷喜静,除了必要的打扫,这里不会有人来。”管家说完就离开了,留楚檬一个人在门口。
推开门,迎面是一架纯黑色的钢琴,被擦拭的纤尘不染,再往里走有一面很大的书柜,陈列着很多书,还有几个玻璃相框。
照片上少年的表情永远千篇一律,嘴角翘起的弧度像复制粘贴的一般,乍一看是在笑,仔细瞧就会发现眼底没分温度,像无机质的黑色玻璃珠。
唯独有两张,表情鲜活灵动。
其中一张是楚檬和江钰的合影,是他们有一次凌晨跑出去看天安门升旗,在广场上找人拍的,两人都穿着校服,楚檬冻得鼻子通红,咧着嘴笑,江钰牵他的手放进自己衣兜,眉眼弯弯。
楚檬记得这张照片在他们的小公寓里也有,没想到江钰额外还多洗了一张放在家里。
另外一张照片吸引楚檬虞的注意力,是江钰和一个女人,江钰那时候大概只有七八岁,穿着运动衫和短裤,俊俏的脸蛋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拉着女人的米色风衣。
女人长相十分美艳,棕色的大波浪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下,脸侧落下两缕,眼睛狭长,嘴唇鲜红,面无表情。
她慵懒地靠在长椅上,双腿交叠,手指上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冷冷淡淡地朝镜头一瞥,眼神空洞倦懒,毫无生气。
从没有听江钰提过他父母的事,连江钰的父亲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妈妈看起来是很有个性的人呢,不在家吗?
听江钰父亲的意思,好像夫妻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好,还是离婚了?
不过仔细看,江钰和他妈妈长得也很像,不仅遗传江赫廷的粗糙冷峻,他还遗传了妈妈的美丽精致,尤其那双狭长的眼睛,简直分毫不差。
楚檬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江钰的房间是非常简约的黑白灰色调,比不上他们的小公寓温馨,楚檬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目光又放回门那架钢琴上。
窗外的阳光刚好有几缕投射进来,打在纯黑的钢琴盖上,在半空中形成金色的光柱。
思绪渐渐飘走,楚檬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晏司祁的时候,也是有一架钢琴。
那是高一刚入学,新生们都要在大礼堂参加入学典礼,江钰作为新生代表需要表演节目,在台上弹奏了一曲钢琴曲。
几年过去了,楚檬已经不太记得那是一首怎样的曲子,可他仍然记得黑色的钢琴,白衣的少年,挺拔而英俊的侧影,还有昏暗舞台上,只照亮他一人的白色光柱。
就是那个场景,一下子吸引了颜控的楚檬,甚至似乎有个荒谬的声音隐隐出现在他脑海中说,他就是为他而来的。
以至于当分班后,看到自己的同桌就是江钰时,他的内心几乎是欣喜雀跃的。
但他当时也没有对江钰一见钟情,只是觉得他好看,还是后来江钰温柔体贴还学霸的属性,打动了他,才让江钰对他表白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在长达三年半的恋爱时间里,他都觉得江钰是完美的王子人设,可就在五天前,他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了,王子变疯狗。
楚檬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不过他很快又皱起眉,江钰不会被打,看样子父子俩吵得好凶。
他悄悄推开门,往楼下探头探脑,正对上管家笑眯眯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管家说:“楚先生,先生请您下去一趟。”
“噢,好。”楚檬点点头,往楼下走,又说,“你不要叫我楚先生了,叫我楚檬就行。”
管家笑着不说话,楚檬耸耸肩。
楼下客厅里,江钰不见了,只剩冷静下来的江赫廷。
“叔叔,江钰呢?”楚檬担忧地问。
江赫廷打量着他不说话,楚檬心都提起来了,“您打他了?”
别是给打坏了拉去医院了!
“没有,只是让他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那就好,楚檬松了口气。
江赫廷指着茶几上的杯“喝,刚叫厨房又做了热的。”
大夏天的,楚檬还真不想喝热奶茶,可他不敢拒绝,可能见家长都较拘谨紧张,他只好端起来,慢慢吹着气,垂眸抿了一小口。
江赫廷看着楚檬脖颈上的创口贴,还有领口隐约露出来的红痕,眼色沉几分,开口道:“江钰欺负你了?”
“什么?”楚檬顺着江赫廷的目光看向自己,奶茶差点呛住,尴尬地了提衣领,“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