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冷风如刀,一点点的打在少年的脸上,好像要削去哪最后的一点稚气。
风未停,雪未止,一辆简单的马车在小道上慢慢的走着。驾车的是一位少年,脸上稚气未脱,
眼神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将脖子缩进了衣服里,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能看见那双平静的小眼睛。握着缰绳的手已经冻的发红。
马车中,坐着一人,正在闭目养神,正是岳山岚,而驾马车的就是已经七岁的岳小山,在七年间,岳山岚独自一人将岳小山养大,楼下的哪位掌柜,真的一点都不管,岳山岚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平日里一起相处,他还教小山识字与书法,总不会铁石心肠一点不管。没想到有一次岳小山跑出去玩,一直到夕阳西下都没有回来,那是岳山岚又在外面,等到岳山岚回来时,已是第二天天亮,发现小山不在房里,一问才知一夜未归,岳山岚找到小山时,他正在城外山林的一颗树上睡觉。回来时,岳山岚气的撕了好几副字画。却无法开口去指责方戊城什么。
从那以后岳山岚出远门都会带着小山一起。
关于那年山里碰到的一切,却也成了岳小山的秘密。
马车慢慢的走着,撵碎了一地的雪。马车向东而去,在茫茫风雪中,只留下深深的雪痕。
.
长亭外,古道旁,自古便是悲凉之地,自然也多有悲凉之事。
一辆马车停在长亭旁,少年正在打理着马匹的鬃毛,马打了一个响鼻,抖落着身上的雪,岳小山做完一切后,又重新做回了马车上,对长亭里坐着的两人,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长亭里,岳山岚正与人谈论着什么,似乎是很久不见的朋友,相谈甚欢,还温起了酒,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能够喝上一杯酒,是极其享受的事情。虽然一直都在说话,可是对面的人却一直是带着面具,那面具极富特色,面具上是一幅阴阳双鱼图,半黑半白,就这样交织在一起,岳山岚并未对他不摘面具的事情感到不礼貌,依然喝着酒,与他说着。
岳山岚将酒碗放下,又倒一碗。酒冒着丝丝热气。
觉得这酒如何,
姜木立大口的喝了一口酒,结果只说了两字。
好喝
岳山岚手指微微的摩擦着碗沿,说道
你依然这么言简意赅。
姜木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的品酒风格一向如此,又一大口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要不我们来饮酒对诗吧。
岳山岚刚刚喝了一口酒,听到这话,尽然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摆了摆手,说道,对诗,当年你就是个文绉绉的人,又不是喜欢武功,本来以为你练了武功以后应该会改改,没想到换了一身行头,结果这习惯还是没换。
姜木立只是笑笑
岳山岚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
不过当年你在街头与夫子辩论,的确让我非常惊讶。本以为你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也就是那一个次,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姜木立看着已经空了的碗,神情忽然变的沉重,语气也变得缓慢。
我本来以为,只是就是力量,只要高中,就可以入朝为官,得到国君的赏识,可以平冤情,未百姓造福,安定一方。
姜木立抬头看向了岳山岚,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练武吗。
岳山岚不知,所以没有回到。只是回望了姜木立一眼,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一个隔窗偷读的学生,让一位德高望重夫子丢了颜面,不是每个夫子都喜欢聪明的学生的。
你只知道我辩赢了夫子,你却不知,我又多想得到夫子的尊重,自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去过学堂了。
姜木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岳山岚起身去马车上拿了一壶药,在火上慢慢的熬着。看着火焰一点点的融化白雪,说道
不是什么道理都可以用武力去证明,有些道理还是要用说的才有用,
道理只有站着的人才有资格说。站着当然不是普通的站着了,而是站在高处,俯视一切的人。
站在高处讲道理真的能让人信服吗、
我不在乎
痕雨你变了
姜木立只是苦笑
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也许那是我作为一个书生最后的一点最严吧,姜木立,字,痕雨
一朝鹏程,快意恩仇,挥手功名,何必这么在乎别人呢
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就没有想过回头。
练功苦吗
这只是走上去的代价
不要急功近利,稳扎稳打,
你也懂武功,
一点点。
我知道你也是个不肯服输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也许等我得到了一切,我就会试着放下吧。
人一旦得到了好处,尝到了甜头,就会想得到更多,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握紧。陷得越深失去就更多,最后可能是尊严。
如果最后暴尸荒野,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岳山岚手指微微的敲击着碗。
姜木立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向亭外,想阻止我就趁现在吧,我倒想看看,当初的小偷,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岳山岚知道,随着称呼的变化,如果现在不出手阻止,也许这段难得的友谊就要结束了。
温火随着寒风慢慢摇摆。
一道剑气瞬发而至,切碎了飘落的雪,在风雪之间画出了一条直线,而直线的另一边,就是姜木立,姜木立一身气劲随风而起,围绕周身,地上的风雪一阵纷乱,在姜木立站立的地方,只有一块块的青石地砖,岳山岚的剑气也被环绕的气劲阻挡。
冷冽的气氛,如现在漫天的白雪一样,在两人之间蔓延。
岳山岚慢慢的走出亭子,任由白雪落在自己的身上,风在面上刮着,姜木立周围积满可厚厚的一层白雪,身上却没有一点沾染,看着眼前的人,虽然看不见姜木立面上的表情,但是那一双坚毅的眼睛。表示着此时杀人的果决。这将是一场拼死之战。
一阵寒风吹起一阵白雪,两人同时出手,交手数招,一时难分。
雪飘落又被震荡开来,只见雪中两个身影移动,地上的雪已是一片狼藉。
岳山岚感觉姜木立的招式越来越诡异,似乎练了什么特殊的功法一般,招式中尽透着邪异,可是从外表又看不出来。只能见招拆招,寻找机会。
又是交战了数个回合,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姜木立忽然踏出诡异步伐,虽然岳山岚早有防备,但胸口依然中招,被打飞了出去,在地上滑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感到一阵胸闷。在最后飞出去的一瞬间,岳山岚击出一指,虽然不能伤到姜木立,但是却将他的面具打碎,面具瞬间碎成了片,岳山岚抬头看见眼前的景象,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姜木立面上黑纹纵横,杂乱无章,似乎又有规律可循,让姜木立的面容狰狞,岳山岚见了也被吓了一跳。随着姜木立运功,面上黑纹竟然有黑气出现,姜木立就像是黑雾后面的恶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越来越浓的黑雾,越来越模糊的面容,越来越远的距离。漫天的白雪好像都被染黑了一样,姜木立抬手一抓,从亭子中飞出一柄长剑,剑通体墨黑,剑长五尺三寸,剑神极薄,挥剑可断雪,姜木立挥剑一横,剑气向岳山岚极飞而去,将漫天的白雪都切割开了,着一刻白雪好像停止了落下。岳山岚剑指一拧,也挥出一道剑气,两道剑气撞在一起,空气一阵激荡。
岳山岚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说道,你竟然练自损身体的邪功。
姜木立看着坐在地方的岳山岚,说道,只要能杀人的都是好武功。
岳山岚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身子,看着慢慢走来的姜木立,
姜木立走到岳山岚身前,停了下来。
岳山岚也慢慢的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
以生命换修为,并非是长久之道。
姜木立也看向岳山岚,说道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我就是要争一时高低。出剑吧。
剑指着岳山岚,就在他的眼前。姜木立举着剑等了很久。就这样等着。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是不需要。这让姜木立彻底的愤怒了,他可以容许别人的轻视,但是最了解自己的朋友,再这样的生死时刻,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云淡风轻的一句,说出了,不需要。
手腕一动,剑向岳山岚刺去,岳山岚被迫后退,剑锋忽便,几道剑气刺出,姜木立的剑薄如蝉翼,出手又快,根本无法捕捉,只能勉强做躲闪的动作,身上已经有多处被划伤,血一点点渗出,已经在地上画出了长长的血线,又一次被长剑刺中,岳山岚看着雪地里的步伐,一点点的找寻着规律,一次又一次的躲避,一次又一次的被刺中,虽然都不是要害,但岳山岚知道,自己如果不快一点找到步伐的规律,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他已经感到身体越来越寒冷。身法也变得有些凌乱,越来越密集的剑网,越来越多的伤口,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依然在缠斗,原本的脚印已经被踩乱了,血也留了满地,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汗水湿了衣服,岳山岚感到更加的寒冷。又是一剑刺来,已经不能后退,只能侧身躲避,剑划着胸口而过,在胸口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痕,姜木立向前踏出一步,本以为岳山岚会后退,可是岳山岚却不退返进,一步就贴近了姜木立胸口,姜木立却毫不慌张,一步站定,转腕回剑,剑从身后刺来,没想到的是,岳山岚却完全不躲,剑穿胸而过,岳山岚强忍着剧痛,一只手抓住姜木立,拧最后的全部的内力与指上,点向姜木立的心口,姜木立剑还在岳山岚的胸口,无法抽回,一只手又被控制,无法抵挡也无法躲避。
一指完全点在姜木立的心口,姜木立感觉心口一阵激荡,吐出了一大口血,血止不住的从嘴里流出,呼吸越来越困难,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吐了几口血,姜木立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握剑的手也已经颤抖,一阵寒风吹来,姜木立竟然跌坐在了地上,面上的黑气已经慢慢退去,露出了本来的面容,姜木立又咳嗽了几声,面色苍白,不过可以看出,姜木立本来面容清秀,眉宇之间却透着几分英气,笑起来煞是好看,
岳山岚也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剑上的血已经冻结,抬起手指在剑尖上轻轻一弹,剑滑落在了地上,又是一阵刺痛,却让岳山岚清醒了许多,忍着胸口的剧痛,用发抖的手,扶起姜木立,姜木立躺在地上,像是睡过去了一般,感觉都有人扶自己,他知道,那是岳山岚,将头微微摆正,对着岳山岚说道,
诀别不多言,保重。
看着曾近的朋友死在自己的怀里,岳山岚留下了灼热的泪水,自己想哭却哭不出来,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他去哭了,看着眼前的人,岳山岚也倒在了姜木立身上。昏死了过去。
这时在一旁一直看着的岳小山慢慢走到了雪地里,双手吃力的拖着岳山岚,将他拖到了亭子里。然后自己坐到了一旁,拿起温着的药壶,将药倒在碗中,喝了起来。虽然药非常的难喝,但他还是皱着眉头,忍着药味将药喝完了。
这药自他记事起便一直在喝,有一次,他偷偷将药倒了,被岳山岚罚了两天不准吃饭,被关在了房间里,可是这两天药依然没有停,依然是一天一碗。干爹只是告诉他,这药对他有好处,自己以后便会知道,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岳小山虽然还有很多的疑问,但一句也没有问,只是坚持着喝着药。
岳小山喝完了药,就靠在了一旁,沉沉的睡去了。
风雪依然在刮,火慢慢的熄灭,黄昏的第一抹夕阳出现在了天边。岳山岚艰难的坐起身,望着天边的那一抹夕阳,还有远处的蓝山,
手指微微的在亭子的木柱上敲击,叫醒了一旁睡觉的岳小山,说道
去把他埋了吧,不用立碑。我想一个人看会儿夕阳。指了指已经被雪深埋的姜木立。
一丝寒风吹来,吹落一滴在眼眶徘徊以久的泪。手指隔空在雪地轻画了几笔。
手指微微一动,一壶酒从马车中飞出。岳山岚伸手接住酒壶喝了起来。
体**力运行,药酒一点点的入体,温润着筋脉。
刚刚回来的岳小山见干爹又在喝酒,忍不住的嘟囔到,整天就知道喝酒,身子好的时候也就算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喝。
岳山岚也只是笑笑。走回了马车上。
对岳小山喊道,行了行了快来驾马吧,下次少喝点就是。
马车慢慢的走着,马蹄轻轻的踩着雪,慢慢的离开长亭。
寒风轻轻吹过,雪地上出现了几行清晰的字迹。
夕阳冷蓝山,
孤暮落苍茫。
冷夜怜月色,
天寒云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