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
白渊气的肺叶都炸了,感觉就跟一拳打进棉花里一样。
什么人啊这是?
“不闹了,”
顾深语气温柔,
“刚就在外边淋了雨,洗完澡还晾着,这是想得病?”
一提,白渊才反应过来自己只在身上裹了件大浴巾,又出来的急,头发湿哒哒的。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遍,但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
“姓顾的,你丫的给我正常点!”
他瞪着眼一把甩开顾深不知道何时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别对小爷动手动脚。”他头发湿湿的拢在脑后,完全露出那张脸来,生的昳丽到锐利的眉眼锋芒毕露,挑着眉发怒都像是在娇嗔,像是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顾深却胆子大,只压着眉眼好整以暇的笑,伸手蹭了蹭他的耳廓,
“好,不欺负你了,吹干头发去睡一觉。”
白渊被带进卧室时,心里都还在琢磨这俩字眼——
“欺负”
越想越不对劲儿。
姓顾的这语气这动作,怎么都不像是真认输认怂了,反而像是…哄媳妇儿的话。
“别咬自己。”
顾深伸手强硬的捏了下他的下巴,眉眼压着点阴沉,真动了怒气。
“不高兴了就说,就发火,谁惹你了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别自己糟蹋自己。”
白渊啧了一声,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一烦就喜欢那样式儿,这还是第一回挨训。
烦。
他皱了皱鼻子,被男人又警告加上威胁似的用力按住下唇摩挲了一下,像是哄小狗儿一样儿。
“知道了吗?”
顾深语气不温不火,还挺凶。
“.…..”
“嗯?”
白渊抿着唇朝四周看。
他坐在卧室的床边上,看摆设应该是主卧顾深住的,四件套是灰色的,闷骚。但此刻,比起外边的寒冷暴雨,屋里暖和又干净,闻不见那股大雨的土腥味,呼吸间闻见的是他刚刚用的顾深家沐浴液的橙花味。
特香。
他心里吐槽跟个小姑娘一样,哼。
于是,他不情愿的抬了抬眼,
“哦。”
非常酷。
小爷让步也是要面子的,再想软和点可就不行了。
这倒让顾深怔了一下,接着他眉眼弯了一下,笑容越发和煦,
哄道:“真乖,脱干净。”
白小爷下意识撇嘴反驳,
“你才乖。”
“乖”
跟哄小狗儿似的,在白渊的字典里这字儿可太不酷了。而且,
“你说什么?——”
他猛地拽上自己身上的大浴巾,看顾深的眼神像是在看图谋不轨的大变态。
顾声音温润,
“难道娇娇想一直这样儿让我欣赏?”
……白渊:?
他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挺正常一装扮。
兄弟们工体打个球一身汗洗个澡,有时候连块儿浴巾都懒得系。谁没见过谁啊,费那劲。
要说一个小时前,他依旧是那粗神经的想法,但是——他磨了磨牙,目光警惕的瞪了人一眼,一把扯过人手中的浴袍,挥手把人赶出去,
“边儿去。”
关上门,换好衣服,白小爷才赦免人进来。
人性子是天生的,他这猫嫌狗厌的厚脸皮根本没感觉到不自在,舒舒服服的窝进人卧室沙发里。
就一大爷。大爷撩开一只眼皮,看着顾深转身拿了什么东西,走到他身后——
“我靠,你别碰我头发——”
白渊直接在沙发上来了个仰卧起坐,从顾深手中抢回自己的头发,这一头毛儿,爷稀罕着呢。
顾深略凉的大手捏了下他的后颈,看着懒懒散散跟大猫一样的人一蹦就起来了。
“你找事儿是不是!”
“姓顾深的,你你你、你还摸我!”
“你特么的不要脸!”
不管白渊怎么上蹿下跳,还是被顾深一手掌控——吹头发。
两人移动到另一个沙发上,对面是一面大镜子。
顾深手指顺着白渊的发丝,垂着眸的时候唇角勾起和缓的笑,狭长冷漠的眼中都染上几分温柔。
白渊随意抬眼,就看见镜子中的两人。
他的头发像是什么珍贵东西一样,被男人捧在手中,细致的护理,竟然还抹那个香香的精油!
白渊无语了,一点都不爷们儿。
白渊长得亮眼,但活的糙,如果是他,一定懒得一点点的吹头发,撂着呗,一会儿自己就干了。
他少见的不自在,眨着眼就开始找茬儿,
“啧,瞧瞧这儿,这根都开叉了。”
他继续挑事儿,
“你不是稀罕吗?怎么还弄成这样?一看就不诚心——”
他一口慵懒吊儿郎当的京腔儿,正儿八经大院出身,咬文嚼字间带着那股特殊的韵调。
特耐听,也特欠儿。
他带着抹看好戏的笑,挑起桃花眼就瞧人家。
顾深拧着白渊的下巴让他面向镜子,又挑眉抬头在镜子里和他直勾勾的对视。
顾深笑了起来,清冷矜贵的金丝眼镜下压着的邪气都溢出来,面如冠玉,笑如春风,
“怪我。”
他眨了下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怪我没好好的照料娇娇的头发。”
顿了一下,他声音低沉又亲昵,像是在许诺一般,
“以后,一定好好护着。”
他语气缠绵又旖旎,眼尾微微上翘,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俯下身凑到白渊耳边,
“不过,娇娇怎样都好看。”
“白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低沉悦耳的声音贴着白渊的耳朵震开,犹如小石子在湖面上荡开的涟漪。白渊脑海中全是顾深那双漆黑无波,清明澄澈的眼。
他突然恍惚了一瞬,像是曾经有人也这般,在喧嚣嘈杂的宴会中,沉静的望着他。
他笑容不再,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冷漠的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顾深抬手卷高被沾湿的袖口,温热的风继续工作,两人一时无话。
白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拽了一把顾深的袖子,语气很淡,
“顾深,我说真的,你没看出来吗?——我真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咱俩发生过什么。”
他眉眼间都是燥意和戾气,烦的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我他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看着心大到漏风,但任谁一醒来屁都不记得也得慌。
不过就是这小爷能装罢了,这下却在顾深面前半遮半掩的透了个底。这话掷地有声,却没听见顾深的话。屋中一时只有吹风机呼呼的声响。
他抿着唇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心想妈的老子不在乎,呵呵,等吃饱喝足他——一双手压了压他的头。
那力道不大,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儿,带着占有欲和亲昵,给人暖呼呼的安全感。
白渊吃软不吃硬,这一下给他弄得怔了,等顾深俯身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两人距离拉进。顾深第一句话问的是,
“怕吗?”白渊,
“什么?”
“我问你害不害怕——”
顾深细细的划过眼尾,
“我们娇娇胆子最小了,得哄着陪着,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时候肯定吓坏了吧。”
“别怕,”
他眷恋低头吻上白渊的眼皮,
“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
“嗯。”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不觉得难过可惜吗?好多时候失忆的人分明是最该委屈害怕的,但身边的人却会责怪失忆的人,谴责那人忘了曾经美好的回忆。
顾深低头笑了,眸中是能溺死人的温柔,
“没关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还会创造新的回忆。”
几分钟后,顾深出来后慢条斯理的关上门,安静的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他闭眼控制不住一般朝后靠在门上,一点点的滑坐下来,光线暗淡,他猛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维持了一会儿这个动作。
良久,他很轻的笑了一声,没理会神经质般兴奋颤抖的指尖,语调散漫又嘶哑,压抑着让人畏惧的疯狂深情。
“顾深,是你自己撞进我怀里的……”
“那你就该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