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吃过午饭,文舒依言好好收拾了一番,先是将头发梳回了姑娘家常梳的分肖髻,后将衣服也换回了平日的穿着。
只是换衣服之前,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穿上学时才会穿的那两套含春罗的衣裙。
可随后一想,她此次是以丫环身份进去陪陆大姑娘说话,若穿上那身衣料,便不符身份,想了想还是低调些穿普通一些的衣裙吧,是以便选一件鹅黄色短袄搭配一条浅青色的裤裙。
都是平民百姓家小娘子常穿的式样,只是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朝气十足却又不会太夺目,犹如春日绽放的向阳花,清新自然。
看着衣柜里两套许久没穿的衣裙,文舒心底有些黯然。
一年的时光过的真快,那样平静和美,又可以学东西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谈及念书,其实她很想继续学业,毕竟读书的好处,她已经实实在在的看见了。
若不是她爹执意送她去私塾念书,她便不会识字,那么也就看不懂山海经,看不懂山海经,纵是铁盒子依然落在她家,她也会因为那只”长着人脸的狗”被吓到,从而将盒子销毁丢弃。
又哪里来的如今机遇?
只是那三十贯
文舒叹了口气,眼下离春季开学已不足两月,再刨去陪陆大姑娘去沧州的半个月,三十贯束脩纵是她有心去赚,也难如登天。
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毕竟她还有铁盒子,山海世界便是她的机遇,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赚到三十贯,权看她能不能把握住了。
虽然近来几次,她运气都不好,除了三天前摘了半袋子花椒回来,其余时间皆是去了鸟不拉屎的山头,有一次甚至还差点被一种怪蛇给咬了,但她心中还是抱有希望的。
而且这也提醒了她,以后再进去得带些雄黄在身上,说到要带之物,文舒又是悔恨难当!
因为就在昨天,她便因为身上没有带着空瓷瓶,而与可以驯服马的芑树汁,失之交臂!
那可是可以驯服马的芑树汁啊!
要是昨日顺利收集了芑树汁,那今日惊马之时,她是不是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甚至早一步救下秦夫人,那样她是不是就能得到许多赏钱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又要心痛了!
摇晃的马车里,文舒捂着胸口,脸都皱到了一起。
不,事情得往好的方面想,依昨日那位秦相公行事,她就算救下秦夫人也不一定有赏赐,没看今天连个谢字都没有嘛,说不准还得惹一身骚。
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陆喜的声音:“文小娘子,到了。”
文舒掀帘一看,果然马车停在了侯府侧门。
她弯腰出了马车,正欲往下跳,却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穿着裙装,且侧门处还有好些小厮看着呢,就这样跳下去实在有些不雅,便尴尬的看了眼陆喜。
陆喜心下憋笑,面上却很厚道的从车辕处给她取了马凳,放置在地上。
文舒道了谢,规规矩矩的下了马车。
看着这样她,陆喜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感,仿佛面前的女子不再是平日里认识的那个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文小娘子,反而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闺秀千金。
“陆管事,可以进去了吗?”见他怔楞住,文舒喊了一声。
“哦,可以。”陆喜从怔楞中回过神来,叫过守门的小厮把马牵到后院去,便带着文舒进去了。
威远侯府的宅子占地极广,文舒跟在陆喜身后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内门处。到了这里,陆喜身为男子便不能再进去了,好在陆大姑娘已经遣了嬷嬷过来照应,陆喜便把她介绍给了那位陈嬷嬷。
“这位便是公子提过的文小娘子。”
“小娘子,这位便是大姑娘的乳母陈嬷嬷。”
“见过嬷嬷。”文舒微福了福身。
陈嬷嬷生的细眉长眼,看上去一派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刺了文舒一记,“哟,好一个标致灵秀的小娘子,这等相貌来做丫头可是委屈了。”
丫丫头?
文舒怔住,转头看向陆喜,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就成丫头了,你家公子到底怎么说的?”
陆喜给了她一个稍安匆躁的眼神,笑道:“只要大姑娘喜欢就行,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公子说了,只要她能逗着姑娘开心,便是一桩功劳,”
“那倒也是,我看这丫头长得一副机灵样,想来姑娘会满意。”
二人又说了会话,陆喜便告辞了,陈嬷嬷领着文舒往陆大姑娘的文景院去。
一路上,文舒都在想,陆少卿到底怎么跟他妹妹说的,怎么这位陈嬷嬷一口一个丫头,而陆喜也不反驳。
只是不待她想明白,文景院便到了。
文舒向来方向感很好,虽然一路想着心事,但是也不妨碍她感知方位。这处文景院在内门应该处于偏西的方向,院子也算不大,正房加偏厅,拢共也就七八间的样子。
院子西南角种着两株梅树,此时点点红梅在枝头绽开,两个穿绿色比甲的丫环,正挎着小篮子在摘花,见着陈嬷嬷回来,忙道:“姑娘去书房了,让嬷嬷直接领这位小娘子过去。”
陈嬷嬷点了点头,朝文舒道:“文小娘子请跟我来。”
嗯,怎么这会儿子听着又客气了许多,刚才不还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文舒有些迷惑。
厚厚的门帘掀起,一股热浪涌了出来,屋子里烧了炭盆,暖哄哄的,陆星晚正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看书,见着她们进来,便坐直了身子,好奇的上下打量了文舒一眼。
兄长说今年朝廷事忙,空不出假陪她去沧州,所以特意从外头寻了位懂拳脚的姑娘贴身伺候,既能保护她又能跟她说说外头的事情,解解闷。
眼前的小娘子虽然衣着朴素,但看上去却很是爽利,衣服虽然很旧却浆洗的很干净,脸上漾着暖人的笑意,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心生亲近。
在她打量文舒的同时,文舒也在看她,眼前的陆大姑娘十六七岁,年纪与她相仿,却身量单薄,面容削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红晕,在旁边两位被炭火烘得双颊通红丫环的映衬下,更觉苍白如纸。
这位大姑娘只怕身体不太好!
只一眼,文舒便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