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钱庄,柳静颐忍不住刚要开口,便被荆子言制止:“回提刑司衙门。”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快步朝提刑司衙门的方向走去。在他们背后,楚越泽正用一双阴鸷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元安坊。
出了元安坊,荆子言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环顾了下四周,小心的嘱咐柳静颐:“你回荆宅,让寒彻和墨雨去查一下楚越泽,一定要盯紧他。同时去让幼惜姑姑去查一下石家少夫人的来历。”
柳静颐点头说道:“公子,我扶起石兆丰时,楚越泽也正好伸手去扶,那一瞬间我问到一股草乌花的味道,他应该接触过草乌的植株。”
荆子言听完,心下明了,联系到今日楚越泽那不自然的表现,楚越泽与石庄主的死脱不了干系。柳静颐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说因为石庄主因为分股的事情训斥他,他怀恨在心,才对石庄主痛下杀手的?”
荆子言摇摇头:“此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背后没有阴谋,石庄主之死,又会对楚越泽有什么好处?”
柳静颐一瞬间语塞。看到犯难的柳静颐,荆子言温和的说道:“这几日已经辛苦你了,你且先回药炉休息,我去提刑司衙门,去查查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还有,你告诉寒彻和墨雨他们,如果能在楚越泽的住处找到草乌植株,或者与草乌相关的证据,那楚越泽的罪名就能做实。”
对于这个案子,荆子言已经有了判断,只是现在缺少的是证据。看着自家公子胸有成竹的样子,柳静颐带着疑惑回到知子药炉。出来大半天,门口已经排了不少前来看诊的人。她暂且将案子放到一边,专心看诊。
时至午时,提刑司衙门的庖厨里也不断传出诱人的香气。但这对埋头在文书库中的荆子言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此时他正在努力的寻找有关石少夫人的记录。
石兆丰说,其父让他安抚石少夫人。这本身并无不妥,可放在钱庄失窃的背景里,却显的那么突兀。钱庄失窃,对于石匪寂来说,是致命之事,此时即便要托付身家,石匪寂首先想到的也应该是石兆丰。石少夫人只是精于内宅之事,对外宅的生意并无插手。因而石匪寂这句话不能不引起荆子言的在意。
让荆子言头疼的是,石家是如何拿到钱庄的经营权。他隐约觉着,那位石少夫人是关键。
但能在文书中查到的并不多。荆子言有些烦躁,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看了看从外面打进来的阳光,心中的抑郁之情也有所缓解。他走出文书库,穿过长廊,回到提刑司二堂,焦震正坐在书案边处理公务。见荆子言走进,焦震放下手中的笔,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焦震知道,案子进展并不顺利。
“师爷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官场之事,荆子言并未涉猎,所以对官员之间的往来情知之甚少,但焦震不一样,在官场浸染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套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对于官员之间的往来,更是了如指掌。
想到这儿,荆子言眉头尽展,何不问他!“大人可知这石家为何能拿到这钱庄的控股权?从上次的商行议事来看,左家才是在这柳州府的商事上说一不二。”
焦震笑了笑:“师爷啊,这件事你问我就算问对人了,石家能拿到这控股权,是因为石少夫人。”
“这户部侍郎是已经致仕的言阁老的学生,林侍郎才华深得言阁老喜爱,将自己的爱女嫁与林侍郎为妻,这言小姐与林侍郎孕育了两子。林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但是未能如愿。听闻有一次林夫人回柳州府的娘家省亲,出来游玩时,正好碰到了幼时的石少夫人,那会儿还是小姑娘,模样俊俏,人也机灵,深受林夫人喜爱,一时欢喜,就认了她做义女。”焦震不疾不徐的说道。
虽然焦震说的云淡风轻,但听在荆子言的耳中,却如同一颗惊雷。虽然他不知道官场之间的往来,但从小生活的环境告诉他,在朝为官之人,尤其是朝堂大员,不会轻易给自己认义子或义女,即便是认,也不会从商贾之家挑选,这是官场大忌。
此番,他更确认,这石少夫人的真正身份不简单。
“后来,林夫人亲自做媒,让石少夫人和石兆丰皆为连理,二人也是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也算是佳偶天成。”
“佳偶天成?”荆子言觉着,这桩婚事,更像是一番彻头彻尾的算计。他低沉的说:“大宸自开国,最忌讳官商勾结,因而官商不可联姻,即便商贾之女有嫁入官宦人家,也只可做妾,不可为妻。这是《大宸律》明文规定的。”
“这林夫人公开认商贾家的孩子为义女,这是要明摆着告诉世人,林家要做石家的靠山?这不合常理!”
“据说这个石少夫人,是石家收养的一个孤女,见她无依无靠才给了她一个栖身之地,在林夫人收养她为义女之前,在石家只是一个丫鬟。”听完荆子言的分析,焦震也意识到到事情的怪异。
荆子言蹙眉:“那就更不合常理。以林夫人的身份,向石家要一个丫鬟并不难,要过来将其带在身边,若真的喜欢她,给她找一个门第低一点的官宦之家,才是官宦人家常见的方式。但林夫人却将自己的义女嫁给一个商贾之子,大人您觉着这合乎常理么?”
此时他似乎明白,这背后之人为何只能通过分股的方式来获得钱庄的控制权,这石家的背景不简单,如果强取豪夺,得罪的是林家和言家,这股力量,这背后之人不敢得罪。
突然荆子言嘴角微微上扬,神神秘秘的说了句:“大人,如今就看这背后之人何时漏出马脚了。”
此时,寒彻和墨雨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楚家因为资金断裂,要将手中的股份高价卖出。三十万量银子一份股,楚家要价五十万两银子,楚家之所以资金断链,是因为其将家产全部抵押,但是货款却没有按时回来。但他们并未在楚越泽的住处找到草乌植株或与草乌相关的毒药,只是带回来一朵淡紫色的花。
事情越来越清晰,楚越泽的嫌疑越来越大。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整个柳州府,如果真有人能出价买这份股,估计也只有左家。
荆子言觉着,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指证这背后之人。即便是左家买了楚家的股份,也代表不了什么。虽然左家在徐家挖了地道,饷银也在这地道内找到,但这并不能指证左家就是饷银失窃的主使。荆子言突然想起,在提刑司的大牢里还有一个长的与楚越泽一模一样的左翊。让左翊开口,或许是问题的关键。
荆子言突然问道:“墨雨,你可查到楚越泽是否有兄弟?在楚越泽的这一辈中,一共有几个男丁?”
“公子,我查到楚越泽是楚家家主楚墨北的侄子,楚家家主之子名为楚越笙,如今已经秀才及第。在楚越泽这一辈中,男丁就只有楚越笙和楚越泽二人,楚越泽五年前离开楚家出去闯荡。楚越泽在出生时,家中走水,因而楚家一直视楚越泽为不详。”
“走水?”
“对,家中走水,还差点将刚生产完楚越泽的母亲烧死。后来家主一怒之下,将家中的下人全部遣散,重新换了一波。”
婴儿出生,家中走水。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觉着这事儿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荆子言冷静的向焦震分析:“大人,你可还记得徐家那个管家左翊,他与楚越泽几乎一模一样。饷银已经找到的消息,已经散步出去,徐汉卿和左翊也已被收押,左家没有任何动静,这有些太反常。”
焦震问道:“如果这一切是左家指使,那左家的目的是什么?”
荆子言毫不迟疑的回答:“钱庄的控制权!有了朝廷的支持,生意好做。”其实还有一层荆子言没有讲,他不确定,左家争夺这钱庄的控制权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但只觉告诉他背后之事并不简单。
“寒彻,你将这花瓣带给静儿,让她检查一下这是什么。”荆子言吩咐道:“墨雨,你继续盯紧左家,如果楚家要卖股份,左家一定会购买,我们要在他们交易的那天动手。”
相比于荆子言的镇定,焦震有些不安:“师爷,你要抓的可是柳州第一首富,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我们抓错了人,可就会闯下大麻烦。”
荆子言冷冷的说道:“大人,我并非要抓左仁,而是要抓楚越泽,至于左仁,我会邀请他旁听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