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颐望着近乎绝望的文婉悦,有些不忍。她怔怔的看着文婉悦拽着自己衣衫的双手,那是一双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双手,如同两段枯枝,指甲泛黄,若不知道她的身份,柳静颐根本不相信眼前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位高门贵女
她想伸手扶起文婉悦,可转头一想,自己此刻是男装,若突兀的伸手扶起,会引起文柏寒的反感。所以她朝文婉悦身边的丫鬟望去,让她将文婉悦扶到床上。
看着文惋悦瘦骨嶙峋的皮相,柳静颐有些唏嘘,她从身后紫苏手中接过药箱,拿出金针,用在火上烧过的金针,分别在她的头部和四肢的位置扎上针。给她施针时,突然一缕淡淡的荷香传入柳静颐的鼻孔,她拿针的手微微一抖,须臾间恢复正常。
文婉悦因为刚刚经历过钻心蚀骨之痛,眼窝凹陷,双颊颧骨突出,此刻平躺在床上,就如一具干枯的骷髅,样子格外渗人。
柳静颐探了探她的脉相,指尖传来真真寒凉,她紧紧皱着眉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染上这瘾症,至少有半年了。
半个时辰后,施针完毕。柳静颐慢慢的将金针取下,又写下药方,让丫鬟按方子抓药。
她的瘾症不算短,只一剂方子定然不够。她嘱咐道:“文姑娘这病症不浅,在线定竭尽全力诊治,但还需文姑娘配合,遵医嘱。”
文婉悦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一番施针后,她感觉身上
有了些力气,强撑着下床踉踉跄跄的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一盒上好白瓷胭脂盒,哆哆嗦嗦的打开,颤颤巍巍的递到柳静颐面前:“大夫,害我到如此地步的,就是这盒胭脂。”
“这……这怎么是空的?”柳静颐皱眉问道。
文婉悦苦笑:“因为里面的胭脂被用完了,这昂贵的胭脂,我再也买不起了。”
“果然如此”柳静颐心下说着。接着她捂住口鼻,拧眉小心翼翼的接过胭脂,寒声问道:“这胭脂你从何处所得?”
一旁的文夫人大为不解:“悦儿,我们也算得上钟鸣鼎食之家,这胭脂再贵也贵不过人命,你要用,就命人买去就是了。”
“阿娘,你不懂”文婉悦表情极为痛苦,“这胭脂在玉京城中卖二十两银子一盒。”
“什么!”文柏寒格外惊诧,不自觉的怒道:“岂有此理,怎会有如此昂贵的胭脂。”
文婉悦颤声解释:“这是开在莳花坊的一家胭脂铺,名为绾青阁,这家铺子虽然去年才开张,但它胜在颜色繁多,脂粉柔和,味道多样,所以开张不过月余就得到京城女子的追捧。”
“开始为了吸引客人购买,那铺子对开张当日进店的客人免费赠送一小盒胭脂,这胭脂的确与其他普通胭脂不同,敷在脸上格外舒服,还能给皮肤增色。”文婉悦说了这段话,便向抽尽了浑身全部的力气。
文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抽噎道:“别说
了,别说了,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柳静颐亦是有些不忍,便开口替她说道:“文姑娘用了赠品,便对这绾青阁的胭脂爱不释手,用完赠送的小盒胭脂,便迫不及待的去购买正常的盒装胭脂,但没想到这正常的盒装胭脂使用的速度比那赠送的小盒胭脂还要快!”
躺在文夫人怀中的文婉悦,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呆呆的点了点头。柳静颐所述,就如同亲历般。
柳静颐未理会她的诧异,自顾继续说道:“当第一盒正常的胭脂用完后,你便命人继续购买第二盒,第三盒,你使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突然有一天,绾青阁却说胭脂已经卖完,需等些时日才能有货。”
“于是你在焦急的等待中,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胭脂,一日不涂,便浑身难受,你只能苦求绾青阁尽快调制新的胭脂。这时,有人突然出现告诉你,她这里有少量存货胭脂,只是价格要比绾青阁高。”
柳静颐顿了顿,最终说出了诛心的一句话:“可你为了得到这胭脂,居然拿你的亲姐姐与那人做交换,最终害死了你姐姐。”
文柏寒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柳静颐,双拳紧握,怒目而睁:“来人,把这小子给我绑到官府去,居然敢在我文府信口开河。”
“爹,不要,他说的都是真的”文婉悦声色凄厉的阻拦道:“爹,他说的没错。”
文柏寒顿时浑身一凉,大步走到
床边,如拎小鸡一般一把拎起文婉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爷,你快放开悦儿……”文夫人哭喊着。
文柏寒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顿时泄了力,慢慢松开了拎着文婉悦的双手,只听文婉悦有气无力的说道:“爹,这郎中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姐姐,是我拿姐姐与那人做了交换。”
只听“啪”的一声,文婉悦的脸上多了一个手掌印,皮包骨头的双颊,此时更显的狰狞。
“说说吧,与你做交易的那人是谁?”柳静颐微微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女儿?”文柏寒眼神犀利的能杀人,死死的盯着柳静颐。
只听柳静颐语气平静,不卑不吭的拱手道:“文大人,小人既说能医治文姑娘的病,就定然能治好。只是,小人身为焦大人的府医,平日里除了看病,也偶尔帮大人办案。”
“所以,文大人,最好不要想着把我怎么样,焦大人的府医,在文府无故失踪,您说焦大人会如何?焦大人来京查案,可是背的皇命,若查案的人无故失踪,焦大人一道奏折上去,您说圣人会如何?”柳静颐悠悠的说着。
“更何况……”柳静颐突然加重了语气:“若这大宸还有人能治好你的女儿,那个人便是我。”
柳静颐神色自若,虽然平静的看着文柏寒,但那眼神却直入人心:“更何况,文大人就真的人心让大女儿死不瞑目,孤独的
躺在提刑司衙门的验尸房中无人认领?文大人可好生偏心啊!”
文柏寒重重的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想到可怜的大女儿,文柏寒心底一阵抽痛。
“婉兮这孩子向来稳重乖巧,端庄大方,没想到却被歹人掳走,等找到时,却已经成为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还是被衙门里的人发现的。这女孩子若坏了名声,难以嫁人。婉兮虽然虽然凄苦,但不能连累了妹妹啊”文柏寒无奈的说道。
柳静颐不禁怒从中来,斥道:“迂腐!女儿出了如此大的事儿,文大人想的不是为女儿讨回公道,反而是想尽办法遮掩,为了虚无缥缈的名节,置枉死的女儿与不顾,岂不知,你如此作风,不但让凶手逍遥法外,还会搭上另一个女儿的性命!文大人与杀人凶手何异?”
“哼,一个庶出的女儿,死了也就死了,还连累悦儿”一直是嫡庶之分的坚决捍卫者的文夫人,听到谈论文惋兮,瞬间停止了哭泣,恶狠狠的说着。
“哦?看来文夫人自诩教育的嫡女身份贵重”柳静颐冷冷的说道:“只是不知,这身份贵重的嫡女,为何会染上这瘾症,又为何……”柳静颐顿了顿,冷冷的看着坐在床上的母女俩,讥讽道:“又为何能做出为了区区胭脂出卖手足之事!文二姑娘的人品可真是贵重!”
“娘,我错了,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文婉
悦跪在床上,不断的朝文夫人磕着头。文夫人小心的把文婉悦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乖女儿,不怕,娘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小子,你既然说能救我女儿,那就好好治病,不该问的事情别问……”文柏寒沉着脸威胁着。
柳静颐依然不卑不吭,也不惧其威胁:“文大人尽可张榜,若有人能戒掉文姑娘的瘾症,我自会把脑袋摘了送给文大人。可若无人可治,这文姑娘想要戒掉这瘾症,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同时,文姑娘必须如实告知,你究竟与什么人做的交易!若此人不揪出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姑娘受到伤害”
文婉悦磕头如捣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我告诉你,是九天神女!就是九天神女!”
“是她把姐姐迷晕带走的!”
柳静颐身形一颤,随即声音凝重的问道:“那九天神女是何时在哪里出现的?”
“我记得,大概是今年九月”文婉悦想了想,“对,是九月初八日那天晚上,她就像天上的神仙一般,突然出现在我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