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子卿依然咬紧牙关,避开荆子言那凌厉的眼神,挺了挺腰身,答道:“官人也说过,你的护卫与我那朋友交过手,三人打了几个回合,双方都未占的便宜,我朋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找了个机会脱身。”
“那时,纪宅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唐子卿阴沉的说道,“你那两位护卫都是证人,我们与纪家的火灾没有关系,官人休要污蔑才好。”
见唐子卿态度强硬,焦震怒火中烧,呵斥道:“唐正长,这里是提刑司衙门,你身为百合村正长,理当知道,《大辰律》规定,任何人都需要配合官家调查。有违者,按律当罚。”
“本官奉劝唐正长,不要耍小聪明。”
唐子卿冷哼了一声,道:“大人,小人不曾犯罪,不知为何被拘至此。如果只是为了纪家这场大火,那小人没什么好说的,与小人无关。”
荆子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唐正长勿恼,先听我一言,此次我们请唐正长前来,除了问一下纪家的大火外,还想问一下,怎么看如今愈传愈烈的诅咒一事。当时纪家火灾,村民都在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唐正长与纪族长颇有交集,也有义务遏制谣言,以正视听。”荆子言镇定的说道。
“这。。这都是无稽之谈!”荆子言注意到,每次听到诅咒,唐子卿反应格外强烈。“那唐正长应该想办法破除谣言才好,可这么多年,这诅咒一事,似乎愈演愈烈。”
“这。。我有什么办法,这些都是纪耀祖做出来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唐子卿态度依然强硬,甚至是愤恨。
但听在荆子言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他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他出其不意的用伽罗语问了一句:“听说,纪家曾经强娶民女,可有此事?”
言及此事,唐子卿一脸不屑,怒骂道:“还不是因为他那傻儿子,无人愿意嫁,得知贾二在外面欠了赌债,设计强取了贾二的女儿,最终逼死了贾二的女儿,此事还是我给他摆平的。”
荆子言嘴角微微上扬,道:“唐正长为何会伽罗语?”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想着如何应付荆子言的唐子卿,这才意识到,刚刚荆子言用了伽罗语。他语无伦次道:“我……我母亲是伽罗人,我会伽罗语也正常……”
随即他把话题引到纪耀祖身上。唐子卿似乎对纪耀祖格外的怨怼,言辞中充满了对纪耀祖的不屑,甚至是愤恨。唐子卿的言辞和态度,引起了荆子言的警觉。他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唐正长是如何帮纪族长摆平的?”
“贾二女儿去世之后,贾二不依不饶,拿着当初纪耀祖设计让他卖女抵债的文契,扬言要报官,那纪耀祖不想扯上官司,还是我帮忙从中说和,让唐子卿给了贾二一大笔银两才,贾二才算消停,官人有所不知,这事我耗费了我好大的心力。”
“哦?那纪耀祖是如何设计贾二的?”荆子言追问道。
“他们在那欠债的文契上做了手脚。原本这贾二已经输的只剩了那两间茅草屋,他已经发誓不再沾赌,可纪家找了几个赌徒,怂恿着贾二继续赌,贾二输了之后,他们写下字据,将那两间茅草屋抵给债主。可回头纪家拿着一个卖女抵债的字据来找他。”
唐子卿恨道:“贾二才知道自己着了纪家的道。那贾二虽然混蛋,却有防人之心。在立字据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按手印时,不是用的印尼,而是他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按上去的。并且把一滴血滴到了字据的行文中。但是纪家所持的那用女抵债的字据,行文中没有贾二那滴血。”
“所以纪家拿的那个字据是假的。”荆子言正色道。
“是,贾二说那字据是假的,不承认字据的内容,纪家坚持说真的,虽然贾二是赌徒,可也是良籍,纵然纪家家大业大,也不敢公开的强抢民女。贾二将此事闹大,纪家也不敢公然出手。两家僵持不下,便来我这里讨个说法。”
唐子卿叹了一口气,恨恨的说道:“我真是后悔掺合了他们的事,我想着本来贾二家被他赌的家徒四壁,虽说卖女还债名声不好,但总好过家破人亡,我就从中周旋,让贾二将女儿嫁给纪少爷,这样纪耀祖不用再为儿子发愁,贾二也可以还清赌债。”
“可怜我一片好意,不但没有被领情,反而落了一身腥!”说罢,唐子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自打那贾二女儿自尽,贾二便拿着那字据四处告状,连带着我也被连累。无奈之下,我让纪耀祖赔了贾二一大笔钱,贾二才作罢。”
唐子卿似乎存了很大的怨气,每一句话都充满着怨恨,“可那纪耀祖还不死心,非要继续给他那傻儿子娶妻。还是我托了李媒婆,才帮他了了一桩心事,可那纪耀祖非但不领情,还埋怨我……”
唐子卿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触及到什么难言之隐。荆子言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想不到纪耀祖不但不领情,还埋怨你将他拉入深渊!”唐子卿宣之于口的话,被荆子言接了出来。
唐子卿一惊,焦震也一惊,不解的问道:“师爷,这是何意?”
荆子言沉声道:“这李媒婆带给纪家的这位少夫人,是伽罗人。我说的可对?”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听闻荆子言的话,唐子卿大惊失色。
荆子言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不但知道纪少夫人是伽罗人,还知道这位纪少夫人出身不凡,我查过纪少夫人的路引文籍,路引记载其是大辰人,可见过纪少夫人的人,都说这位少夫人面相不是本朝人。那李媒婆要想给少夫人弄个身份,就必须通过立正、正长、再买通刺史府的户曹。这样才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有一个正规的身份。”
荆子言的话不容置疑,他并未给唐子卿辩驳的机会,继续追问道:“如今我想问的是,这纪少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我不知道,人是李媒婆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唐子卿开始语无伦次。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亦或是不敢说?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荆子言突然厉声呵斥。
“我。。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唐子卿失了分寸,“有本事你自己去查!”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焦震便命人将唐子卿收押。二人离开大牢,焦震有些不解的问道:“师爷今日的问话,似乎与薛大人之死无关?”
荆子言解释:“大人,此前我让墨雨去了一趟京城,墨雨查到,每年长史汪青都会命人在京城的润于柜坊存一笔十万两的银钱,存完钱之后,柜坊会出具凭证,一个在柜坊,一个由存款人收好,如若用钱,存款人拿着那凭证去取银子即可。可汪长史存的钱,每年都是薛大人的管家去取。”
荆子言悠悠的说:“这笔银子,汪长史已经存了六年,这薛大人也取六年。其中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待我们去查证。”
焦震有些错愕,语无伦次的说道:“这……这是行贿。”
荆子言意有所指的更正道:“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的行贿,在大辰,官员的收入除了每月的俸禄之外,还有冰敬、碳敬、火敬等等,可汪长史这笔银子,可是掩人耳目的。”
“所以,薛大人的死,背后一定不简单!”
“可唐子卿如今甚是嘴硬?”焦震担忧道。
“大人不必担心,他已经承认是他拖李媒婆帮忙,纪少夫人是伽罗人,那李媒婆要想给纪少夫人一个正经身份,就必须通过他。也就意味着,这唐子卿是这条线上的一员”荆子言耐心的解释道。
虽然说焦震在官场混迹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八面玲珑的本领,向来以自保为先。但遇到涉及百姓民生的案子,他还是竭尽全力以百姓为重。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少阴谋,焦震想想就不寒而栗,可想到这可能涉及拐卖良籍妇女的事,他甘愿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