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光望着林致远,他只觉得自已和林致远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类,自已根本跟不上林致远的思路。
上次林致远从技术的角度推荐了热轧厂,时明光心服口服。
但是这一次林致远居然推荐了矿山公司,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矿山公司在革钢属于一线基础产业,把钱投在他们身上有什么用?
时明光实在想不明白。
好在林致远并没有卖关子,很快给出了答案。
“李总,据我所知,矿山公司这几年在革安附近又发现了几处新的矿场,像胡家庙、西山,都是铁矿储量极为丰富的好矿。”
李振山一点头,“确实,新发现的这两座矿场都不错,矿山公司跟我专门做了汇报,怎么,你是想把这两处矿场收购了?”
林致远一点头,时明光迫不及待的说道:“致远,现在咱们革钢有四处矿场,采矿量足够维持我们日常生产了,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收购新矿场了。”
“明光,现在革钢有四处矿场不假,但是其中大孤山矿开采时间已经超过了百年,弓长岭矿也超过了六十年,另外两处都在三四十年左右,前两座矿场的资源即将枯竭,关停已经进入倒计时,预计再有二十年,这两处矿场将彻底关闭。”
时明光有些不服气,“致远,还有二十年呢!我们完全有时间处理这件事,再过十年收购矿山都来得及。”
“明光,按理说你的想法是没错的,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一听林致远这么说,李振山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他也很想知道时明光究竟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
“土地价格以及拆迁赔偿费用的上涨。”
在九十年代的革安,人们对土地价格、拆迁赔偿这一系列后期敏感无比的名词是比较模糊的。
土地价格?
土地不是国家的吗?革钢要征用,那是为了国家做贡献,象征性的给点钱就行了。
拆迁赔偿?
拆迁还需要赔偿吗?
之前革钢征地,一般都是异地安置,给当地农民另选一个新址,建一户房子,另外每家再给一个招工指标,少量的货币赔偿,就能把这家人乐的北都找不着。
他们看重的是革钢的招工指标,钱不钱的不重要,只要让我家儿子成为革钢的人,土地尽管拿走。
从建国以后,一直到现在,四十来年时间里都是这么干的,也没人觉得不对。
现在林致远提出了这两个名词,立刻引起在座众人的警觉。
这个屋里坐的没有平头老百姓,他们对政策的走向也是比较关注的。
李振山第一个发问,“致远,我听说南方那边征地,土地价格都是论亩算,一亩地要好几千甚至几万,难道说革安将来也会那样吗?”
“肯定会的,李总,而且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李振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鞍钢如果要收购矿山,土地面积可不是论亩算,而是以平方公里计算,因为矿山建设可不只是打几个洞那么简单,要买肯定就要买几个山头,除了露天矿之外,还要有大量的地面建筑,而且还要修路,甚至修铁道,你算算吧,就这么一折腾,需要的土地能少了?
一平方公里等于一千五百亩地,一个中型矿场至少要五平方公里,那就是七千五百亩。
如果真像林致远说的,将来的土地有可能万元一亩,那么一处矿场光是土地价格就要七千五百万,再加上给当地老百姓的拆迁补偿,破亿轻轻松松,如果当地村民过多,破两亿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振山的脸色当时就凝重起来,“玉泉,你记一下,明天让矿山公司的徐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紧接着他用手一指林致远,“明天你要过来,你惹出的事儿,你给我把它解决了。”
林致远当即叫起屈来,“李总,我就是提个醒。”
“少废话,让你来你就来。”李振山一甩手,站起来去换衣服了。
林致远腹诽不已。
这领导都什么人呢?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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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致远去了大白楼,徐大友也到了。
李振山,林致远,徐大友,再加上时明光,四个人就在李振山的办公室里开了一个短会。
林致远再次细致的把自已的观点说出来,并且断定革安的土地价格必然会年年上涨,老百姓的拆迁补偿也会水涨船高,如果真拖到十年以后,到那时候收购一处矿场,需要付出的价格有可能是现在的十倍。
“十倍?大林,你这未免有点危言耸听了吧?”徐大友当然希望大公司能把钱投到他这里来,但是林致远说出十倍后,他依然不敢相信。
“这个我相信,土地价格以后肯定会上涨,但问题是我们购买的矿场都是远离市区的偏僻地段,那些个地方兔子不拉屎,就算涨能涨到哪去?”
“徐总,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环保问题。我敢断言将来咱们政府会非常重视环保,矿山本来就是污染大户,粉尘、噪音这些问题到现在也无法根治,我刚才说的十倍价格,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环保问题而上涨的。总之,趁着现在人们还没意识上来,急早入手,以免夜长梦多。”
李振山和徐大友同时叹了一口气,革钢是污染大户,矿山公司更是污染大户中的污染大户,林致远一句话就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两人对视了一眼,徐大友开口了,“李总,要不就按照致远说的,趁现在价格低,及早把这两处矿场收购了,免得将来再出什么幺蛾子。”
李振山也被林致远说动了。
反正矿场早晚都得买,那不如就趁着现在没涨价之前赶紧入手,免得将来涨价之后花冤枉钱。
“徐总,这件事就由矿山公司牵头,让改革办配合你们,尽早联系政府,跟他们洽谈土地价格问题。”
大老板开口了,这几人都没有其他异议了。
几个人一起向外走去,走在林致远身旁的时明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致远,我真搞不明白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我发现我怎么努力,都跟不上你的脚步啊!”
林致远一笑,心想你要能跟上都怪了,我脑子里装的可是二十多年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