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白楼食堂。
穿着一身米白色革钢工作服的林致远,打了一份发糕,又盛了一碗小米粥,一份爽口的小凉菜,他端着饭缸,找到了食堂的一个角落,坐下来慢慢吃着。
昨天晚上又喝多了,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胃口。
发糕是杂粮面的,松软热乎,再配上一口热腾腾的小米粥,林致远饱经沧桑的胃,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回到革钢已经三个多月了,在牧场的那段时间还好,每天悠哉悠哉,可是自从被李振山调到总部之后,林致远又陷入到每晚灯红酒绿的生活圈子中,不停的喝酒,不停的应酬。
林致远觉得自已就像一块木板,在湍流的河水中身不由已,随波逐流。
身为总经理办公室的副主任,李振山的二号大秘,年仅二十七岁的副处级干部,只要他想,每天都会有好几场酒局等着他。
林致远苦不堪言,但是却又没有办法,为了维系正常的人际关系,他只能咬着牙,参加着一场又一场他不愿意参加的酒局。
有时候他真挺羡慕段兴科的,段兴科总是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推掉那些不必要的酒局。
李振山的这两位秘书,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目前分工比较明确,文字功底更扎实的段兴科主要负责陪李振山开会,李振山需要的各种讲话稿,文字材料都由段兴科负责。段兴科便可以用加班赶稿这一种理由回绝掉绝大多数酒局。
而各种外联工作主要由林致远负责,燕京部里、其他兄弟企业、,接待工作也由他主管,这可苦了林致远了,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酒局一场接着一场,推掉哪个都会得罪人。
现在对林致远来说,能够在家里或者食堂喝上一碗小米粥,都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
就在林致远低头喝粥的时候,后勤处处长单明端着饭缸走到了他身边,“林主任,跟你搭个桌。”
林致远一抬头,“单处长,快请坐。”
单明乐呵呵的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林致远吃的东西,“林主任,你这么年轻,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就吃这么一点吗?”
林致远苦笑道:“胃难受,喝点粥还能舒服一些。”
单明表示理解,“林主任,辛苦你了,每天迎来送往的,要接待那么多兄弟单位,就算身子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了啊!”
两人聊了两句闲话后,单明道出来意,“林主任,咱们革钢马上又要开始今年的福利分房了,我查了一下你的资料,你现在已经是副处级干部,按照级别规定,你可以享受七十平的住房标准,但是我现在还没有看到你的住房申请,抓紧时间写一份给我,我把你的名字列进去。”
单明这是过来主动示好的。李振山的秘书到现在还没有住房,这不是开玩笑吗?万一让李总知道了,还不得埋怨我不会办事儿吗?
林致远就是一愣。他想了想,“单主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刚刚到总部来不久,今年我就不申请了。”
林致远没说实话。他和总部这些处长关系还不太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已已经购买了一处一百五十多平的商品房。
机关和客气气的,但是久转眼就分了一户房子,这让其他人怎么想?
尤其是那些没分到房子的职工一定会说自已能分到房子是沾了李振山的光。
在单位,住房,工资这些都是最敏感的话题,稍有不慎就会被千夫所指。
林致远不想为李振山惹麻烦,再加上他的物质条件足够丰富,也不想占单位的便宜。
单明很有些意外,他万万没想到林致远竟会如此高风亮节,自已送到他眼前的房子都往外推。
为了示好,单明不死心,又坚持了一下,“林主任,你可能是不太清楚,这次分房可不光是北沟的房子,健康二号小区也在分房行列之中,那个地段可是不错的。”
可无论单明怎么劝说,林致远都铁了心不报名,单明的愿望落空,只能失望离去。
到下午时,林主任不参与这次分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白楼,这让很多观望中的群众松了一口气。
如果林致远也参与这次福利分房,凭借他的级别和位置,最好的房子一定是人家的。
现在好了,皆大欢喜。
下午,林致远意外的接到了大老黑的电话。
电话里,大老黑的声音显得无比的拘谨,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是林主任吗?”
“我是,你是班长?”林致远一下子就听出了大老黑的声音,“班长,你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客气了,扭扭捏捏的,这可不像你了。”
林致远开了句玩笑,大老黑终于放松了一下,“林主任……”
他的话被林致远打断了,“班长,你什么时候学会外道了?你这一声林主任叫的我浑身不得劲儿,还像以前那样,你叫我大林,我叫你班长。”
“好,好,大林!”明显听得到大老黑吐气的声音,“大林,最近你有时间没有?以前班组这帮小子想找你吃顿饭,喝点酒,你回革安都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也没见过面。”
“行!”林致远痛快的答应下来,“后天吧,后天晚上我没有安排,班长,事先说好了,地方你们定,但是必须得我请客,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大老黑见林致远还拿自已当兄弟,非常高兴,“大林,那咱们还在东门行不行?”
东门是林致远在均热车间时经常去吃饭的地方,那里的一条街上全是小饭店,物美价廉,最适合革钢的倒班工人。
得到林致远的肯定回答后,大老黑放下电话,转过头瞪了聂长水一眼,“我说什么来着,大林一点儿都没变,我一说还去东门吃饭,人家奔儿都没打就点头同意了,就你小子心眼儿多,求大林办事还不好意思开口,非要拐个弯。”
聂长水叹了口气,“班长,现在大林可是大领导的秘书,跟咱们不一样了,我不得小心点吗?”
聂长水双手合十,连连作揖,“班长,到时候你得帮我说句话呀,我媳妇儿的事可就全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