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盘鸡,特色凉皮,西北大拌菜,孜然羊排,十个羊肉串,哦,还有一大碗手工酸奶,嗯……暂时就先这些吧!”
陆匀:“……”
路君峰:“……”
陆遥压根就没打算询问另外两人的意见,自顾自的点完了菜,服务员一走她才察觉两个男人的神色怪异,“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们觉得我点多了?”
路君峰心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点多了啊!”
陆匀则斟酌着开口:“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他很少出来吃饭,也是第一次听从陆遥的提议来这家据说在S市非常有名的新疆菜馆,所以他不确定陆遥点这么多是否是因为这家店的菜量比较少。
陆遥喝了口热茶,手捧着茶杯取暖,不假思索道:“当然吃不完啊!”
“那你点那么多……”
陆遥的声音盖过了陆匀,“这家店我想来吃很久了,为防以后没机会再来吃,我今天非得把店里的招牌菜都点了!”
“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来。”陆遥的话让陆匀心头一酸。
陆遥却浑然未觉父亲对自己的愧疚之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怕我自己想吃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里啦!爸爸,吃完饭我还想去吃那家很出名的甜品店,离这儿不远,走过去两个街口,叫什么‘鲜芋仙’,我们班同学都说他们家的招牌甜点特别好吃……”
陆遥对喜欢的东西喋喋不休起来其实和她妈妈很神似,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眼睛明亮得像是含了耀眼的万丈星光,她语速虽快但咬字清晰,说道兴奋处还会下意识的拿手指在虚空中比划。
而她的那声“爸爸”,不同于她平时唤他陆医生时的戏谑,叫他陆匀时的哥们义气,或者是单个“爸”字时的无奈。
“爸爸”两个字,软软糯糯的从她嘴里喊出来,让人不禁觉得就算她犯了多大的错闯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也没关系。
他是她的爸爸,是那个在她坚定的往前走时默默的守护在她身后,而在她跌跌撞撞时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为她撑一把,替她挡走所有的不幸与伤害,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她身后的人。
陆匀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所谓的幸福了。
他的女儿,和这个叫路君峰的孩子都陪伴在自己身边,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已然掩埋在过去成为一段尘封的过往。
从此,他们三个人,便是一家人。
陆遥的肚子仿佛通了海,在新疆菜馆胡吃海塞了一顿,仍然念念不忘那家“鲜芋仙”的甜品店,硬是拖着陆匀走了两条的街去吃。
路君峰手里提着陆遥的书包跟在他们父女俩身后,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陆遥嫩黄色的针织衫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不仅仅是他,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看一眼陆遥。
陆遥身材纤细高挑,百褶裙下的一双腿又长又直,精致的五官还未完全褪去少女的稚气,眼角稍稍弯一弯便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她转过身冲着落后一步的他埋怨着,“哎呀,你走快点呀!”
路君峰淡淡的“嗯”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跟上了陆遥父女俩,站在了她的身边。
并排走的三人将一条不算宽的街道占去了一大半的空间,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难免要略微侧身才能过。
陆匀抬手挡开路边水果摊小推车上的遮阳棚,路君峰上前一步推开伸向陆遥的某只路边发小广告的手,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将陆遥护在了自己身侧……
自从陆遥和小孟“沟通”过后,学校里关于路君峰的传言渐渐的销声匿迹,陆遥也一直没去核实当初那些尘嚣日上的流言蜚语有没有他在后头的推波助澜。
现在偶尔有人提起路君峰的事,大家也大都不怎么接口,一来说的都是些老段子没什么新意,二来八班某个男生恶意造谣同学而被校长室公开教育,甚至还被叫了家长,再加上期末考试临近,大家都把心思投入到复习中去了。
F中学平时的课业就挺重,一到考试周就更疯狂了,各科老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早中晚下课时间都见缝插针的“补课”。
陆遥虽然算得上是个热爱学习的人,但她所谓的“热爱”仅止于认真上课按时完成课后作业,旁的再多一点她便开始兴致缺缺,甚至产生了逆反心理。
考试前的最后半个月,连他们实验一班都要被拖堂,数学老师硬是将一整张数学卷子讲完才下课,陆遥看了眼手表,比往常下课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老师最后那句“快回家吧这天看着不大好”在陆遥听来简直是虚伪透顶!
小孟同学由于不久前被“请”了家长,在被他爸威胁要将家里所有电子设备都砸光后,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规规矩矩不敢出任何的幺蛾子,连陆遥都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过这个人了。
陆遥等了两班车总算是挤上了一辆,摇摇晃晃一路挤到家,站在楼底下却傻了眼,钥匙丢了!
她想一定是刚才在公交车上拿交通卡时把家里钥匙给弄丢的!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她还是摁下了自家的门铃,等了一会儿,毫无意外没任何反应。
也是,年底前是陆匀最忙的时候,他都已经连着几天直接睡医院的值班室了,而路君峰是普通班还是吊车尾的差生,每天放学后起码要补两节课,不可能比她回家早。
无奈之下,她只好再坐车去医院找陆匀拿钥匙。
要说事赶事,一个人要倒霉起来真是挡都挡不住!
这两天急救室缺人缺的厉害,陆匀一直在那儿帮忙,而就在陆遥去找他之前,急救室有个重症病人要转院,陆匀不放心亲自跟了车去。
陆遥无功而返,只得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刚下车,一场暴雨直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陆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大雨里,累到根本不想再往前迈一步,任由雨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的洗刷了个遍。
路君峰正在为没带伞而发愁,谁知到站下车发现雨停了,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可是他刚从小区花园里那条小径拐过来,就看到坐在楼底下台阶上的某个身影。
冬天傍晚的天色黑得快,直到走到楼底下他才发现这个身影竟然是陆遥!
“阿遥,你怎么坐在这儿?”
陆遥不说话,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神没有聚焦的望着前方。
路君峰去拉她,才发现她的外套是湿的。
“衣服怎么湿了,淋到雨了吗,为什么不回家?”路君峰一手拉起陆遥一手拎起她的书包。
陆遥好像根本没打算起来,身体沉重得像块铁,被牢牢的吸在了楼底下这块地砖上。
“怎么了?”路君峰发现了陆遥的异样,他蹲下身视线与她的平齐。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她的两侧脸颊,把一张脸衬得越发的小,也不知道她淋了多少的雨,又在这里坐了多久,鼻子有些发红,如果不是天黑,路君峰应该还能发现陆遥轻微颤抖的双肩。
“钥匙丢了……”陆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压抑不住哽咽。
陆遥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呢?不就是弄丢了家里的钥匙,不就是没找到陆匀,不就是被大雨淋了个浑身湿透坐在楼底下吹了点冷风吗?这些都是意外,由一个意外引发的一连串意外,谁也没有错,谁也怪不得。
她以为自己能平静的接受发生的事情,然而当她看见路君峰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时,那一瞬间,她的委屈,难受和无助就不合时宜的露了面,顷刻间叫人溃不成军。
她其实是一个多么怕没有钥匙就回不了家的人啊!
考试周期间陆遥感冒了,感冒加咳嗽,整个人咳得都瘦了一圈。
为此陆匀特地向学校讨了个人情,让陆遥能准时放学回家不用和其他人一起补课,老师其实也挺嫌弃陆遥在这种关键时刻生病还可能“一传十十传百”的连累别人,于是乐得答应陆匀的请求。
陆遥不用拖堂按时回家,路君峰他们班老师似乎也受了什么刺激,神奇的不再留他补课,他每天竟然比陆遥回家都早!
陆遥的钥匙到最后也没能找回来,但她却没提再配一把的事,因为自那天以后,她放了学回家,始终会有一个人比她先回家,你敲门他就会给你开门,所以对于陆遥来说有没有钥匙已经不重要了。
多年后的陆遥才明白,她当时坐在自己家楼底下的台阶上,忽然感受到的那阵悲凉其实并不是因为丢失的那把钥匙,而是一个空荡荡没有人会为自己守候的家。
最后她固执的一直没有再配一把,是因为她渴望有一个人能变成一把替她打开家门的钥匙,不是放在包里口袋里,而是揣在自己怀里,珍重的放在心里,是一把永远都不会被弄丢的“钥匙”。
终于考完试,小孟又开始呼朋唤友的出去闹腾了,他守候在考场外多时,看到瘦了一圈的陆遥戴着口罩走出考场时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自带了哈哈镜中的凹镜效果,他以前一直不懂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他明白了,这半个月不见简直是能令人脱胎换骨啊!
“我说大遥遥,你这是去抽脂整容了?”瘦得都快脱形了还莫名其妙戴上了口罩。
陆遥刚考完试,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懒得和他扯皮。
“到底怎么了啊,说句话呀,是不是路君峰那小子欺负你了?”
陆遥突然停住脚步,小孟一个没刹住差点被自己绊倒。
“还真是!!!”小孟瞧陆遥脸上无奈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一股子怒火从心头冒起,“走走走,找那孙子去,反了他了,我的人他也敢动!”
陆遥翻着白眼扯住小孟羽绒服上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