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撞见我和夏娴文在一起的那天,想去见的人是张伟吧?”
路君峰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陆遥逐渐放开环在他腰间的双臂。
“孟智超挺有手段,可他知道张伟当年对你做过的事吗?”他轻笑,“连唐斐都无功而返,他以为一个低配版的‘唐斐’能有什么用吗?哦,不对,还是有用的,起码可以先把你灌醉,他知道你酒量差,一但你喝醉了就只能任凭他们为所欲为。可是我不明白,如果只是把你灌醉这么简单,他孟智超为什么不自己来?出国前留个念想也好……”
陆遥一步步往后退,慌不择路下踢倒了阳台上的花盆。
他们家的那些绿萝全用的塑料盆养,方便有时候挂起来晒太阳,只有一株植物用白瓷精致的小花盆养着,她更是万绿丛中一点粉,是这方死板阳台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花盆发出的动静才终于让陆遥回过了神,而她脚边的花盆碎了一地,一株含苞的粉色月季倒在一边。
“我不知道他也会在那儿……”
“是,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他终于转过身,眼眸中寒冰似箭,“如果一个人真的清白,是怎么样都不会让人产生误解的!”
什么叫自食恶果?
有时候倾盆的可能不是大雨而是洗脚水,难收的不是覆水而是唾沫星子……
她在对他说出那些话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让路君峰误会的这一天,而且这个误会很可能会一直纠缠着她,永不停休!
更令她无法想象的,是现在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某个被故意深埋起来,可又被人知道埋在哪儿的过去!
她不懂,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始终像是黑白的两端,只能交错在各自的世界之外,一但靠近就会山崩海啸,黑白颠倒!!!
她现在能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呢?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被他最尊敬仰慕的人害死的,他拼了命去守护和爱着的是仇人的女儿?如果他知道了,那么他该何去何从?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昧着自己的心继续呆在这个家,信守他对她此生不渝的承诺?还是无法承受这一切离开她?
这其中的哪一种她都不忍心让他经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和这个人见面,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也可以不再去见孟智超。”
她将自己一颗心放回原位的同时闭上眼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在蒙蔽自己内心,明知道是在自欺欺人,骗自己也骗对方时会这么痛苦,因为你明白当你撒下第一个谎言之后,你就再也不值得他的信任。
“你的保证一点也不值钱!”
“我知道,”她今天不知咬了几回的嘴唇,咬得满嘴的甜腥,可唯有这点疼才足以支撑她不被打垮,“可今天不一样,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吗?今天晚上我可以给你的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阿峰……你说过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了,就再也不会分开。”
她以前不懂他,更责怪过他竟然以为身心是可以捆绑在一起的,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当你被逼到了绝望之境,你能想到的留住这个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他的人!
“对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期盼了六年的你的十八岁生日。”他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细微的变化,他走出阳台的阴影,走到她的面前。
“你……今天的交流会怎么样?”陆遥生硬地想要扯开话题。
“挺好。”
“是、是吗。”
“你呢,聚会玩得开心吗?”
“挺、挺好。”
“阿遥,你又在怕了。”他低头,看着她无措慌乱的一双眼睛,“还记得三年前吗?陆叔叔在顺丰庆祝我们考上F附中那次,那时候我们也像这样面对面站着,你当时的身高也差不多到我下巴这儿,我低下头时可以看到你的眼睫,我还记得你让我不要靠你太近,问我想要对你干嘛,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
就是那一次让她开始正视自己心底深处对这个人真正的感觉,明白他遗落在自己身上的他的一片挚爱之心,当时的她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接受他任何的心事,他们两个人是永远隔绝在各自世界之外的人。
“你肯定不会忘了你拿孟智超伤我心的那些话,不,这些年你说了那么多往我心上扎刀的话,也许你已经忘了……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你说……孟智超是你的朋友和哥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你让他牵你抱你,那是因为你信任他,而我,永远不可能和他一样。”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陆遥反驳,她不接受他用三年前她还看不清自己内心时那些口无遮拦的话来讨伐她!
“是,确实不一样了,因为如今的我已经可以随意牵你,抱你和亲你,现在,你更是主动想要和我做点什么。”
“让你误会我和张伟是我不好,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我可以原谅你和夏娴文,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为什么非要抓住这件事不依不饶呢?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相信我是清白的呢!”她几乎是在哀求他,今天一整天她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她原以为只要回到了家,就可以把一切丑陋都隔绝在外。
“你凭什么拿我和夏娴文的事做对比?喝醉酒的是他爸爸,打她的人是他爸爸,可是你呢?喝到不省人事的人是你,手腕上有捆绑伤的是你!”
闻言,陆遥才感觉到手腕上的刺痛,她将手背在身后,泪水夺眶而出。
“阿峰,你听我说,你不要误会,手上的伤口,是……是聚会时……”
“手上的伤口是聚会时做游戏弄伤的,那么脖子上的呢?你告诉我你们聚会时特马到底玩了什么游戏!为什么你的手腕会被男人的皮带捆住!为什么脖子上会有那么深的吻痕!!!”
“清白……”路君峰绝望地闭上眼睛,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真是讽刺!
“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酒量很浅很浅的,我喝醉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陆遥无从辩解自己会同意让张伟用皮带捆住她双手,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到用聚会游戏这种蹩脚的借口蒙混过关。
可她根本不知道就在张伟送她到家,在小区门口看到路君峰后,他突然在她脖子上用力吸了一口!
所以在路君峰从张伟手里接过她时就已经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这个印记,当时要不是怀里抱着陆遥,他可能会直接杀了这个人!
他从刚才为止一直站在阳台,他需要流通的空气让他的脑袋保持冷静,而不是依着心里的恨把沙发上的人直接拖到浴室里往她头上往她身上冲凉水,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即质问她的冲动。
他一直在等她醒,等她把一切都告诉他,不管事实是什么,他都已经准备好原谅她包容她。
可是她却一直在和自己撒谎!
她指责他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可她究竟是否明白自己耿耿于怀的是她满嘴谎言,是她骗他啊!
然而这样的欺骗,有一就会有二,他已经无法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信任了。
“不依不饶?”他苦笑摇头,觉得陆遥这个人还真会恶人先告状,“阿遥,不依不饶的从来都只有你而已。”
陆遥在知道路君峰发现今天张伟也在聚会上,并且是他送自己回家之后,她能想象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和路君峰歇斯底里地吵上一架,可她不知道因为路君峰在她身上这么多年投注了太多太多,已经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一段时间来发生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只是始终不肯相信而已。
是因为路君峰沉重的,孤注一掷,不给陆遥任何喘息的爱,被陆遥称之为自私的感情,把对方互相折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算张伟这件事可以翻过篇,但因为路君峰的偏执,对陆遥疯狂的占有欲,总有一天他会失控,会将出现在陆遥身边的所有人都当成张伟和孟智超,甚至是唐斐。
除此之外,还有上一辈那些纠缠不休的龌龊不堪。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没关系,我们可以把过去撇过不提,因为你总会原谅,我们会和好,会和以前一样。”
陆遥的嘴唇早已褪尽了血色,嘴里确像是含了一口血,她在拼了命地往下咽,她固执而顽强地挺起自己的脊梁,反骨在身体四处作威作福。
“阿峰,我们会在一起,今天,明天,余生的每一天都会在一起!所以,这些误会和争吵都算得了什么?它们根本没有我们彼此相爱重要!”
就算他爱到入了魔怔,就算他们有着血海深仇,就算他们终将分离,她也一定不会主动放开他的手,在她决定接受他心意的那一刻开始,当她决定要好好地爱他之后。
雷霆万钧,暴风骤雨,也无法阻止她乘风破浪,栉风沐雨,将“路君峰”这艘船拉入这片只属于他的名叫“陆遥”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