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动荡,不安,这就是现在周庄,街头巷尾,本族人,外姓人,行商,人们都在探听着今日的兵祸。
日上三竿过后,追杀二爷周正坤家小的人马陆陆续续返回,派人命周族的仆户,赶着牛车,去河岸边把丧生的那队府卫残骸,草草的收敛了事。
此刻管事那张尖瘦的脸,也快和三族老一个颜色了,随行的府卫们也都脸阴沉着,对面原本就黑的三族老,听着儿子那颠三倒四的报告,恨的牙根疼,他疼的不是人命,而是自己的银子。
半晌,才对管事说着,为今之计还望大人多多关照,那母子俩人居然还有护卫,这个老夫并不知情。好在护卫们勇武,把她们都斩杀。
凉那稚童无人照看,十有**也是一死,说话间又是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死命的塞在管事怀中,眼见得管事那对三角眼不再耷拉着,又趁热打铁的说,众位军爷鞍马劳顿,又厮杀奔波,还请一起吃个饭,回头小老儿安排几位少女伺候管事老爷。
瘦管事这才眯缝着三角眼,翘起腿说道,也罢……
这场酒直吃到夜色深沉,府卫们个个喝的是不省人事,才安排在各院,四处。
是夜,三族老与儿子看着满园的杯盘狼藉,他们那有心情去吃喝玩乐,俩人回到后堂。
爹阿,那族长家老二要是日后回来,知道我们逼死了他妻儿,那还不剥了我的皮。
三族老恨恨的座到太师椅上,劈头盖脸骂道:你看你那废物样子,你那么怕他?眼珠子乱转,缩头缩脑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汉子喏喏的嘀咕着:那还不是你的种。
三族老顿时眼睛眉毛立了起来……你个兔崽子
半天过去,才又叹了口气,还得想个法子,让那小子永远回不来,否则我们一家都得死。当初告诉郡王府小公子,那二爷家传一件奇宝,谁知居然没在他身上找到,如今那母子又死无对证。
明日不防随房管事一道去郡王府,就说那宝贝十有**在族长身上,让郡王府派高手对付老家伙,一劳永逸。
他们哪能知道府卫看见死绝的那队人马,心生惧怕,不敢如实回禀,又串通一气忽悠他们,致使最好的追杀时机白白错过,也埋下了它日凄惨的结局。
异日一早,管事在三族老的陪同下,率领余下的府卫用一辆马车,拉着死去府卫都骨灰坛,缓缓启程。
小庙里,雪娘天亮时突然醒来,猛的一抓怀里的孩子,长长嘘了口气,前面的火堆早已没有了火星,那个老人也不见踪迹,起身连忙又检查了下包裹,这里边可是日后娘三个赖以生存的资本,可别遗失了。
东西都在,看着两个还不太清醒的孩子,咬咬牙,于是背起小少爷,怀里抱上自己儿子,踏出小庙。
院子里荒草枯枝中,昨夜的褐袍老人,正在龙行虎步的打着拳,只见得老人拳似钢钵,身似蛟龙,疾步如飞,拳风激荡的四周落叶飞旋,又不沾片叶。脚下曾经厚厚的杂物,早就没了踪影,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
似乎知道雪娘出来,呜的一声,拳声,风声刹那间停止,回身望来,此刻雪娘才发现,老人面色红润,双目如电,虽说鬓须皆白,却丝毫不见老,额上眼角没有一条皱纹。
老人先看了看两个孩子,双眼清澈见底,乌黑发亮。面容有着几分憔悴又不失灵动,遂微微一笑,小娘子,此处毗邻山岭,老朽久居此地,尚熟悉道路坎坷,不知娘子欲往哪里,若不嫌弃,老朽还能帮你带带路。
雪娘回过神来,思索片刻道,多谢老丈高义。
奴家欲带两个孩子往前方十余里小镇寻亲,不知老丈可方便。
哦,真巧,老朽便在镇上蜗居,那便同行吧。
说着转身徐徐往前走去,雪娘略一思量,也起身跟了上去,老者步伐不大,大袖飘飘,走的是四平八稳。
雪娘也是见过身有本领的武者,却发现没有一个能像老者如此,似乎带着一丝超凡脱俗的味道。于是亦步亦趋默默跟在后面,兴许是照顾雪娘和两个孩子,又怕雪娘起疑心,也没有说要帮着带孩子,只是神念一丝丝注视着身后,一旦出现变故好及时出手。
行行复行行,终于日上三竿,老者带着雪娘来到了镇上,小镇不大,说是镇子,其实也就有周庄大,却又和周庄不同,这的建筑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韵味,错落有致的围着一个百余丈的青石广场,似乎这里的空气也清新很多,带着一丝灵动,一丝香甜。
到了此地,雪娘终于稍稍放心,只要再找到泰尘阁蒋夫子,那就不辜负少夫人的嘱托,老丈,可否知道泰尘阁如何走。
老者听完眼里一亮,娘子找泰尘阁何人,正在思索怎样能接近两个孩子,却发现缘分如此奇妙。
雪娘没有发现,奴家找蒋夫子。
哦……老人却纳闷自己没有这么一门亲亲戚阿,遂说,走,也不远,老朽带你去,说着不等雪娘回应,就举步往正北而去。
这是镇内唯一一座有五层的高大阁楼,门口高余丈余的廊檐下,横亘着一块鎏金牌匾黑底金边,三个斗大的金字:泰尘阁
雪娘跟着老者步进大门,里边地上是墨色浓厚的青刚石铺的地面,看不到一丝缝隙,好像一个整体,浓浓的药香味扑鼻而来,左右均是齐顶高的壁龛,不知何种木材制成的宽大柜台,油亮锃黑。
迎面却是一道回廊式的楼梯,两名曼妙的白衣女子分列两边,几个青衣干练的小斯穿梭在柜台药匣之间,老者挥了挥手,女子低头微福,也没有说话,雪娘跟着老者一路上到五楼,满心疑惑间不知如何是好。
老者走进一间宽敞的居所,正面的窗户大开,能够一眼尽揽广场和四周所有的楼阁,来,小娘子请坐。
老者和煦的招呼着略微紧张的雪娘
此时,门口进来一位侍女,端着一盒精致的点心,一壶茶水,给老人和雪娘倒上,又微施一礼退了出去。
来,座,小娘子,老朽便是这泰尘阁主,蒋夫子
雪娘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倒让老人不知所措。
半晌,雪娘止住悲伤,奴家家住睴玉河南岸周庄,夫家云诚。是周庄族长之子,二爷周云乾的侍卫,主母郑氏英苧,昨日云诚夜色下回来,报与主母,二爷在外受难,那恶人权势极大,恐对主母与小少爷不利,遂我等连夜逃亡,那知追兵极凶,无奈只好由奴家带着少爷和夫家骨血先逃,云诚和少夫人,
说着早已断断续续,悲不成声,恐俩人已凶多吉少
蒋夫子听完却是明白了缘由。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罢了,你先安心,照顾好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