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的脸比猪肝色还要难看,他绷紧身体,双手攥紧,明明一副被戳破后心虚的模样,却还是硬撑着狡辩:“李林,本王是什么身份,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不仅如此,他还左呼右喝,试图将自己的侍卫和府兵过来,好能赶走李林。
然而,楚玉忘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从岸边到湖中心的亭子上,有且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如今楚玉虽然将自己的侍卫和府兵都唤了过来,但是李林只用了两个士兵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使得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湖中心的楚玉,却没能走过来救他。
见状,李林嘴角的笑愈发讥讽和得意,他说:“王爷,你是不是吓傻了?看看我身边跟着的这些士兵,难道王爷没有觉得很眼熟吗?”
经他提醒,楚玉这才注意到,李林所带来的士兵,竟都是平日里守卫着问风殿、王上最为信任和依赖的士兵。
这一认知使得本就慌张无比的楚玉更加慌乱,他咬紧后槽牙,纵然脸白如纸,却还在死撑:“就算如此又如何?本王是王上的弟弟,是沧澜的王爷!”
即便王上找到了某些证据,可那也只能证明自己和山贼有来往罢了,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他楚玉是沧澜的王爷,是王上的弟弟,王上绝对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怀揣着这样的自信,楚玉总算从方才惊慌不定的情绪中稳定下来,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些。
可很快,李林的一句话又将楚玉打回了十八层地狱。
因为那李林极其轻蔑的笑了几声,说:“王爷,您不会不知道容王吧?”
在楚玉蹭的白了脸的情况下,李林不急不慢地说道:“那容王是王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而且之前又百般宠爱、信赖,吃穿用度是最好的,容王也可以不必似寻常王爷一般守那么多规矩,可后来呢?”
后来,王上发现容王和查良有来往,甚至于策划了谋害小满的计划,王上一怒之下处死的查良,幽禁了容王,曾经在北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容王,如今却没人敢提起他的名字。
更别提那座瑰丽壮美、奢华至极的荣王府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过去,那荣王府早已荒草丛生,再无往日半点鲜活之气。
被宠爱到极致的容王尚且下场惨淡,更遑论他这个和王上本来就没那么熟、至今连个封号都没有的王爷呢。
一想到这儿,楚玉的脸色愈发地难看,小腿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见状,李林轻咳一声,抬手向后招招手,唤道:“将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被下人搀扶着的楚玉看着李林身后的士兵走到自己身边,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纸,那士兵将白纸打开,“口供”两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楚玉面前。
这纸上密密麻麻、清清楚楚的列出楚玉的一桩桩罪名,勾结山贼、破坏温室等等,包括绑架世子的事情,也一并罗列在了里面。
原本嘴上说说就已经够楚玉害怕,如今李林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供让楚玉画押,眼看着士兵从怀中又拿出鲜红的隐匿,楚玉这下彻底乱了心思,噗通一声就跌倒在了地上。
“王爷!”
亭子里挺漂亮的那个女人惊叫一声,而后冲上来扶住楚玉,然而毕竟男女力量悬殊,楚玉此时完全没了主意,心思也乱了,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下坠,又岂是一个瘦弱的女人能扶起来的。
眼看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李林皱了皱眉,看着跌倒在地半晌没动静的楚玉,他有些不耐烦地咂咂嘴,说:“赶紧签字画押,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赶紧的!”
说着,李林从士兵的手里夺过口供,拍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手指屈起瞧了瞧桌子,催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爷,您不会不知晓这个道理吧?你既都承认这些事情是你做的,就赶紧签字画押,我还得赶紧回去跟王上交差呢。”
“李大人。”楚玉低垂着头,声音蓦地苍凉几分。
李林轻咳一声,问:“什么事?”
楚玉缓缓抬头,鬓边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他仰头看着李林,颓废的模样和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说:“本...我还是想去见王兄一面,想当面跟他解释。”
李林听了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看着楚玉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然而对方眼中除却几分颓废和恐惧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情绪。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之所以带着早就写好的口供来王府,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就是为了让楚玉认为他府上的小厮已经说出了实情,让楚玉误以为王上已经知道了他的小动作,好让他认为自己再也没有狡辩的机会。
由此,楚玉心如死灰,必定会乖乖画押,从而达到目的,使得王上能够正大光明的处置楚玉。
可他若是去到了王上面前,那自己这个蒙骗对方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吗?要知道,王府传信的小厮已经死了,王上的怀疑只能成为怀疑,没办法去处置楚玉。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绝对不能让楚玉去见王上,否则自己精心编造的这个谎言岂不是要露馅了?之前信心十足答应王上的事情,恐怕也要因此而以失败告终。
故而,李林清清嗓子,严肃道:“王上听闻这件事情后生气的很,王爷,臣劝您一句,还是安分一些吧,也省的王上彻底厌烦,再追究些其他责任。”
“可是...可是这口供上的有些事情并不是我做的。”楚玉急忙解释,他指着李林手中的口供,说:“就比如破坏温室这一项,本王并没有去什么温室,更没有——”
“行了行了!”李林不耐打断:“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狡辩?我问你,这山贼和郡主一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去破坏这个温室,破坏了温室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说完,李林寻了个石凳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再者说,王上如今正在气头上,你乖乖认了罪最好,否则万一王上真的计较起来,这‘破坏温室’的罪名,届时很有可能变成‘阻碍王上治国’,王爷,这事情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罪名更轻一些吧?”
当然了,李林说这些话也并非毫无根据,如若在王府小厮被抓,而王上手上有了确凿的人证和物证之后,日后处置其楚玉,若为了能够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很难说他不会将楚玉的罪名说的更严重些。
再者说了,毁坏了温室,从而导致郡主在沧澜耽搁半个年多,导致王上的计划推迟,即便这算不上什么罪名,但却也足够让王上生气的。
“李大人,我...我就是想要去找王兄解释解释,事情不全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的。”楚玉低着头,甚至于隐隐冒出了哭腔,看模样很是可怜。
可李林也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他瞧了瞧桌面,说:“王爷,就算您想要去见王上,那也得把这份口供给签了,知道吗?否则王上压根没心思见你!”
无论如何,他都得连哄带骗的让楚玉将这份口供给签字画押,否则他可没那个胆子将人带到王上面前去。
“李大人,我知道您想让我签字画押,我也没想画押,可在画押之前,我还是想见一面王兄,我想跟他说说话。”楚玉扬起头,不知何时早已哭的稀里哗啦,脸上到处都是泪水。
见状,李林也不免犹豫起来,他起身叉着腰,俯视跪在地上仰着头的楚玉,两道眉毛拧在一起。
眼看李林犹豫起来,楚玉心里觉得有了机会,说的话也多了起来,“李大人,我求求您了,我只是想要见王兄一面,您就成全了我吧!”
说着,这楚玉竟还要给他磕头。
李林见了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好几部,差点直接从亭子边上掉下去,他一边摆手一边喝断:“王爷,这万万使不得!你大笑也是个王爷,你...你这样成何体统?!”
此时,一直扶着楚玉没说话的漂亮女人也出声了,她说:“李大人,王爷又并非不肯认罪,只是想要见王上一面而已,不如您就安排一下?”
“不行!必须得先签字画押!否则别提见王上!”李林抱着凉亭的柱子,大声说道。
眼看着李林又态度坚决起来,楚玉自知没了希望,只好乖乖起身签字,按下红手印,而后抬起头看向李林,顶着一张满是泪水的脸,说:“这下总行了吧?”
似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轻易就签字画押,李林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竟然这么容易就签字画押了?
李林一阵狂喜,利落地从凉亭的柱子上蹦下来,而后走上前将那张签字画押的纸小心折好,仔细地揣进怀里。
他挺直脊背,说:“王爷,其实您府中那个去城外传信的小厮,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