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密切关注这边动静的张秀芹惊诧出声:“小玲,你是要拿房契去借高利贷?”
没等小玲出声,她苦笑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你的那套说辞都是用来骗我的,其实你想要帮我拿到房契,都是为了自己。”
说完,她不住的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从没有为我考虑过,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苏小玲,你真行,你可太厉害了。”
这样的张秀芹,别说是苏小满了,就连苏启都没见过。
苏小玲不由得慌了,她仓促从小满和墙壁的那一点缝隙中钻出去,连滚带爬的来到张秀芹面前,“娘,娘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要骗你,我...我......”
短时间内,小玲根本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毕竟她的确从一开始就带着私心蹿腾、帮助张秀芹。
张秀芹一动不动,就这么耷拉着眉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玲,眉梢眼角满是讽刺的笑。
这就是自己养出来的亲闺女,天生就会这么会做生意的闺女,连自己亲娘都算计的闺女,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想到这些,她笑的越来越讽刺,同时也越来越凄凉。
见状,苏小玲愈发的害怕,她抓紧张秀芹的裤脚,指节泛白,无助而又懊悔的低声啜泣。
此时此刻,眼泪再也不是她装柔弱的手段,而是苏小玲的真情流露,她的懊悔和悲伤,还有心底的阴暗被戳破的难堪和痛苦。
她咽了下口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娘,我...我真的不是有意——”
“好了,你别说了。”张秀芹打断,冰冷如旧:“这几天我一直在你这儿帮忙,也累了。你也知道,从桃源县到碧水村得走好长的一段路,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启程回家了。”
说着,张秀芹俯身,毫不留情的用手把裤脚上苏小玲的手移开,然后挺直脊梁走了。
“娘!娘!”苏小玲瘫坐在地,对着张秀芹的背影大声呼唤。
一声又一声,张秀芹却连回头都没有,更别提停下脚步转身了,直到那背影越来越小,彻底消失在巷子口,苏小玲也没能将人唤回来。
“哇——”
苏小玲忽的大哭起来,她坐在地上,像是长辈不给买糖葫芦的小孩子,双腿乱蹬,双手撑着地面,张着嘴不顾形象的大声嚎哭。
屋内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三人顿时愣住,面面相觑。
哭声越来越响亮,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满头疼的揉揉眉心,无助的看向陆离,因为苏小玲哭的声音太大,将她的声音完全掩盖,她只得用眼神求助,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陆离叹口气,抬眸环视周围,无奈的皱眉。
“都怪你!苏小满!”那边的苏小玲忽然开口,声音高的惊人,“都怪你,都怪你!苏小满,我和我娘闹成现在这幅模样,都是因为你!我恨你一辈子!”
突然之间又背上一口大锅的小满皱眉,这怎么还跟自己有关了呢?
难道不是苏小玲想要用房契去抵押借高利贷的事情败露,难道不是苏小玲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苏家人,不会赡养张秀芹和苏启,所以张秀芹才会大闹一场,在得知真相后愤然离开吗?
这怎么还成了自己的错了?
沉默良久的苏启磕了磕旱烟杆子,垂头低沉出声,“小玲,闹也闹够了,赶紧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坐在地上胡闹,不成体统!”
苏小玲倔强的坐在地上,也不说话,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眼看局面又要陷入僵局,小满连忙悄悄地扯了扯陆离的袖子,抬头巴巴的看着男人,咬唇求助。
陆离厮杀战场,应对朝堂,但却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摸了摸下巴,为难的拧紧双眉,看看地上的小玲,再看看一旁坐着的苏启,再想想方才离开的张秀芹,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小满、陆离。”苏启起身,“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说着,苏启将旱烟杆子收好,背着手低垂着头往外走。
天色的确不早,小满不放心苏启,忙追了出去,陆离又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苏小玲,略思忖片刻,趁着苏家父女还没走远,他说道:“我会帮你劝张大娘的,你耐心等几天,如果可以的话,这几天先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说完,他也忙追了上去。
往日里,苏启一副处处瞧不上张秀芹的模样,但如今对方真的伤了心,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对方。
众人一路匆匆的赶回家,张秀芹正在院子里做饭,闷闷的,也不主动说话,看起来竟瞬间老了好几岁。
小满想要上前帮忙,但却被苏启拦下,他摇头低声劝道:“你们回去吧,这儿有我就够了。”
“爹,可是——”小满不放心。
但话没说完,苏启就摇着头打断,摆着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没办法,小满只好和陆离先离开苏家。
两人都走了,小院里恢复了安静,苏启坐在门槛上点燃旱烟袋子,看着正在烧火做饭的张秀芹,心中暗暗叹口气,这苏小玲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伤人心。
连自己的亲娘都要利用,这样的事情,无论谁遇到了,都会伤心难过一阵子的。
更何况,张秀芹还只有苏小玲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当宝贝似的养在身边,因为有个苏小满,她唯恐自己闺女受到半点委屈,所以脏活、累活都是让小满去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让小玲第一个享用。
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着闺女出嫁,还做了这么大的生意,以为自己能享清福了,没想到这时候,自己的亲闺女给了自己当头一闷棍。
“吃饭。”
听到张秀芹的声音,苏启忙起身走到石桌边上,将烟杆子收好,拿起筷子一声不响的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说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只会无端的惹得张秀芹更伤心难过,没准还要更生气,苏启深知这一道理,故而他这个时候才不去触对方的霉头。
张秀芹自然也不去提,两人无声的吃完晚饭,又喂了一院子的家禽,各自洗漱后便回了屋。
太阳已然下山,屋内早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苏启想要找出火折子来点灯,但却被张秀芹拦下,“睡觉吧,别点灯了,浪费。”
“哎。”苏启应下,脱了外袍躺到炕上去。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两人谁也睡不着。外头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被子上,柔柔的、冷冷的。
那番安慰的话,在喉咙中翻来覆去,苏启却还是没准备好该怎么说。他叹口气,拽着被子翻了个身,正要看看张秀芹睡没睡着的时候,居然借着月光看到了张秀芹脸上的两行泪。
因为月光的照射,张秀芹脸上的那两行泪异常明显,似是会发光一样,在冷冷月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凄凉。
苏启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哽了哽,最终只憋出一句:“秀芹,你...没事吧?”
沉默,无尽的沉默。
苏启甚至觉得张秀芹可能已经睡过去了,而那两行泪是自己的错觉,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张秀芹出声了,她先是吸了吸鼻子,旋即叹口气,说道:“苏启,你说我这半辈子图什么啊?”
苏启没应声,等着对方的下文。
他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想要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张秀芹只是想要发泄,那自己就尽管沉默,静静地聆听就好。
“苏小玲想做生意,但是没钱,她婆婆不好意思去,她男人不敢借那么多钱,只要我,我厚着脸皮陪着她去找小满借钱。生意好不容易做起来了,但是招不到合适的伙计,我去,我年纪这么大了,每天帮着她搬东搬西,忙上忙下,一文钱的工钱都没有,我不在乎。”
说到这儿,张秀芹吸吸鼻子,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我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呢?她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放过。”
她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我真是没本事,自己的闺女没办法嫁给陆离那样的男人也就算了,到头来还成了个白眼狼。”
“秀芹,这话不能这样说。”苏启皱眉,“那小玲男人不也不错吗?你不能按照这个来看。”
张秀芹哼了一声,“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小玲,太让我伤心了。”
“说实话,她说不养我们的时候,我当时还没多大感觉,就是不敢相信,觉得她是当着你们的面才那么说的,但到了后来,她说漏嘴,说想要房契去借高利贷的时候,我是真的心寒。”
一说起这些,张秀芹那股子怒火又升腾起来,她裹着被子坐起来,靠在墙上,“我是真的没想到啊,这孩子竟然要去借高利贷!还要拿房契去做抵押。”
说起高利贷,苏启也坐起来了,他皱着眉,“你知道小玲借高利贷要做什么吗?她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去借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