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春和夏婉柔作伴,店内的伙计也没敢多生事端,加之杨大娘是小满一手教出来的,策略、想法都可行,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店内的伙计便对杨大娘佩服的五体投地,尊敬还来不急,更别提顶撞了。
店铺的生意依旧红火,杨大娘站在账房旁边,观察着整个店内的动向,她时不时的帮忙收钱、记账,模样十分认真。
坐在一旁的秦春和夏婉柔相视一笑,心中都轻快许多。
秦春原本还担心杨大娘不适应,但现在看来,明显是她多心了。杨大娘自从踏入了店铺,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在以前的怯弱和心虚全都烟消云散。
此时的杨大娘,自信而果断,颇有几分小满的风范。
夏婉柔看着柜台后忙碌的杨大娘,嘴角不由得扬起浅浅的笑,她的眼中满是赞赏:“看来小满的眼光不错,以后她可有的轻松了。”
“谁说不是,您看杨大娘的模样,哪里像是初次经营店铺。”秦春亦是赞不绝口,“新分号有了杨大娘,苏掌柜和您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别说是分号了,我看杨大娘这性子,就算是管理这三家店铺都绰绰有余。城东街的满柔成衣坊已步入正轨多时,我看也一并交由杨大娘才好,我也乐得轻松。”夏婉柔随口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春听夏婉柔说的这番话,忽的响起昨天晚上秦氏的劝导,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凉,不受控的打了个寒颤。
苏小满和夏婉柔关系匪浅,倘若夏婉柔真的将这番话说给小满听,那小满会不会听取她的意见,真的让杨大娘来管理所有的店铺,届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自己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况且正如秦氏所说,这杨大娘又是小满多年的邻居,小满肯定十分信任杨大娘,秦春越想越害怕,唯恐自己真的会被苏小满替换下来。
“秦春?”
听到夏婉柔的声音,秦春猛地回过神来,她有些慌乱的端正了姿势,眼神闪躲,“怎、怎么了?”
夏婉柔轻轻皱了皱眉,“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啊?”秦春愣住,她愣愣的看着夏婉柔,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双眸,“对不起,刚才我走神了,夏掌柜,您能否再问一遍?”
夏婉柔摇摇头,旋即将视线转去门外,轻声说了句:“我随口一问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奥。”秦春讪讪的应了声,没再说话。
也许,她真的该考虑考虑母亲的意见,尽快找个人嫁了,至少还能有个依靠,有房子可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凡事都要仰人鼻息。
既打定了注意,秦春也定了心,没之前那么担心害怕。
她本就长得不错,虽说因为前段时间忙碌而显得老气,但自从住进陆府后,小满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经过这段时间的滋补,她也好了许多,况且她的身条也查不到哪里去,虽说带这个孩子,还有母亲,但在这偌大的上京,无论如何也能找到中意她的男人。
秦氏一心想让她攀附权贵,但秦春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小满那么好的命,更没有小满长得好看,所以她根本没想找什么权贵,只是想要找个依靠罢了,不至于自己丢掉赚钱的营生后无家可归。
这店铺本就是小满的,处置权也在她的手中,所以就算哪天小满真的将这店铺交给杨大娘保管,她也没什么可恨的。
秦春是个明白人,这样思来想去一通后,心思反倒比之前更为简单了,神色也不似之前沉重。
店里的高峰期到了,她没理由再坐在一旁闲聊,故而连忙起身和店里的伙计一起招呼客人、收钱、理账,忙碌了一天,只中午吃饭的时候歇了片刻。
期间夏婉柔劝她休息一会儿,但秦春哪里顾得上,店里这么多人,她唯恐会怠慢了谁而失去回头客。
下午时分,夏婉柔率先回去了,秦春和杨大娘又忙碌了两个时辰,直到店铺打烊,两人帮着伙计们收拾了铺子,关门离开。
刚走出店铺,早在一旁等候许久的车夫就过来了,要送她们回去。
一问才得知,这车夫是夏婉柔走的时候备下的,因为担心她们太过劳累,所以特地叫人来等店铺打烊送她们回去,两人自是感激不尽,忙上了马车。
“杨大娘,您今日忙了这一天觉得怎么样,可有力不从心的地方?”刚一上马车,秦春便笑眯眯的问道。
杨大娘揉了揉仍旧酸疼的脖子,展露一个满是疲惫的笑,叹口气说道:“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力不从心的地方自然多得很,不过幸好我经常干农活,咬着牙也就挺过来了。”
秦春笑笑,却没再说什么。
两人皆是累了一天,待回到陆府的时候,更是疲累的连话都不想说,许是小满也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未去找两人,而是吩咐厨房送去饭菜,以免他们辛苦一天还要自己做饭。
珍珠先一步送完食盒回来,看着小满又在改制之前的衣裳,她不由劝道:“夫人,这么晚了,您就别再改衣裳了,省的伤了眼睛。”
“好。”小满只是嘴上答应的痛快,但手上的活却半点没停下来。
这间衣裳已经被改了三四次,衣襟上的花从夕颜改成芍药,后来又变成牡丹,总之这花朵是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鲜艳,珍珠只略懂女红,所以对于小满的手艺很是佩服。
佩服归佩服,她却不想让小满这样忙碌。
在珍珠看来终日忙碌的小满,她却觉得自己太过闲散,否则也不会整天拿着这衣裳改。
“夫人,您该歇歇了。”珍珠耐不住,再次提醒道。
这一次,小满终于肯放下了绣活,她小心翼翼的将未改完的衣裳叠好放到一旁,旋即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看到翡翠仍没回来,她不由得拧起那两道秀丽的眉,“翡翠怎么还没回来?”
珍珠不以为然,她扬起唇角安慰道:“翡翠话多您是知道的,没准跟秦春姐姐说起话来了,您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
“好,那你尽快去看看。”
因着昨日的事情,小满总有些不放心,总害怕翡翠会跟秦春一家有了隔阂,所以今日才特地让她去送食盒,其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翡翠放下这桩心事。
可现在看来,这翡翠终归还是翡翠,自己不能因为她一时的稳重而将她当成珍珠看待。
万一翡翠和秦春因为今日自己这多此一举而真正生了嫌隙,那她肯定要自责。
珍珠出门去找翡翠也有一会儿了,小满愈发放心不下,她左顾右盼的等了好一会儿,又是从窗户那瞧又是探着身子望的,迟迟没能等到两人回来。
她这性子哪里能一直等下去。
小满一手扶腰,另一只手撑着桌子,咬死了牙,好不容易从软塌上起了身,她轻吁一口气,小心的擦去额角上细密的汗珠,略略歇了片刻,然后小心的扶着墙往外走。
她必须得亲自看看,东厢房究竟出了什么事。
冬日的院内少有丫鬟走动,所以当小满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到东厢房的时候,路上竟一个丫头都没遇见。
好不容易到了东厢房,小满轻舒一口气,旋即伸手去掀门帘。
“我们家秦春又没卖给你们陆府当丫头,她凭什么就走不得了?凭什么嫁人还要征求你家夫人的同意?别仗着苏小满信任你们,就这样在我面前为非作歹!”
这语气好生狠厉,只是声音有些陌生,小满一时间竟没能听出来这是谁在说话。
“你这老婆子真不讲理,你住着我们的,吃着我们的,现如今秦春姐姐要嫁人了,都不去通知夫人一声不成?况且你住在陆府,居然还直呼夫人名讳,这未免太过无礼!”这是珍珠的声音。
小满素日里鲜少见珍珠发怒,如今这样一听,心中暗想:珍珠不愧是珍珠,就连吵架都有条有理,让人挑不出刺来。
她还在门口暗暗思量,屋内却早已吵得热火朝天。
秦春拉着学林的手站在一边,她双手死死的捂着孩子的耳朵,自己却默默的流泪,听她们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发,也不敢出声劝阻,翡翠站在最前头叉着腰,珍珠则板着脸瞪向秦氏,秦氏自顾自看着屋顶,似是不屑于跟她们争论。
地上是几个散落开来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件衣裳和些碎银子,此时衣裳凌乱的翻成一团,碎银子滚落四边,这个档口,没人敢蹲下来收拾。
“秦春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当初我们夫人如何待你的,如今你要嫁人了,居然不言语一声就要搬走吗?”翡翠气不过,眼看秦氏油盐不进,她只能将目光投向沉默许久的秦春。
秦春的嘴唇动了动,捂在孩子耳朵上的手指也僵了一僵,她低着头,大半的面容都藏匿于黑暗中,始终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