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王爷这边不出事,我那边自然好办。”姚光启笑着说道:“现在看来,锦衣卫暂时不会对您怎么样的。傅友德向您借兵,您不仅出了兵,还派遣得力干将出战,蒋涣要是这时候动您,就是不识时务了,就算他抓到了北平弩的确凿证据,现在也得掂量掂量了,毕竟,征云南是大局,他蒋涣就算再怎么跋扈,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候乱了朝廷的大局。”
朱棣点头微笑,别有深意的看着姚光启:“我回来时琢磨一路了,派谁去呢?”
姚光启也是一笑:“王爷的意思,是让我跑一趟?”
武英殿内发生的一切,蒋涣都是知晓的,尤其是朱棣主动请缨前敌,傅友德当着皇帝的面向朱棣借兵之事,蒋涣更是一清二楚。
蒋涣明白,朱棣势头不减,不能直接对其动手,但对蒋涣来说,给这个藩王点教训,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也是必须的,将来自己再插手北平的事务,朱棣也好有个忌惮,所以蒋涣将目标对准了朱棣的身边人,锁定的正是那个跟朱棣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江湖帮派。蒋涣的如意算盘是一石二鸟,既震慑了朱棣,又清除了逆党,毕竟这个帮派里据说藏有张士诚的儿子,如果自己真的抓到了张士诚的儿子,那自己必是大功一件,日后封侯拜相都不是难事。
八月二十日晚,无衣巷,将近二百名锦衣卫的精锐被秘密部署到了周边几条街巷之中,根据计划,只要蒋涣这边一发信号,兵马司那边也会立刻行动,将周围几条巷子团团围住。但蒋涣没有让兵马司的人马提前部署,就是怕那帮人动静太大惊动了逆贼。计划是蒋涣亲自制定的,可以说周详而完备,蒋涣有信心,这次一定能将无衣巷里的人一网打尽。事先已经确认,这里经常出没的逆党有十三到十六个,其中至少有一人跟燕王关系密切,这次若真得手,燕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想想蒋涣都会暗笑。
还有一刻钟到子时,蒋涣看着漆黑一片的无衣巷,得意的笑了,他的右手高高举过头顶,潇洒的向前一摆,随即,三道烟花升上夜空,凌空爆炸,变成三只漂亮的花朵。
周边的锦衣卫迅速的行动了,一百人,分成十个小队,从各个方向直扑无衣巷内五座院落。看着手下麻利的身手和有序的分工,蒋涣很是满意,他坚信,纵使里面的人都是高手,也绝不是自己这些精锐的部下的对手。
但蒋涣很快便发觉不对劲了,因为所有的院子都十分安静,并没有自己预期中的叫骂和打斗声,就在蒋涣疑虑之时,一个百户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大人,里面没人。”
“什么?”蒋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没人?白天不是还有人吗?”
“会不会跑了?”一旁的田中同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突然提高了嗓音:“大人,为防有诈,谨慎为妙,还是先撤吧。”
蒋涣哪里听的进田中同的提醒,不管不顾的说道:“不可能,一下午的时间就全跑了?”气急败坏的下了死令:“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蒋涣下了令,田中同虽然不再说话,但他心中暗自得意,蒋涣这蠢材,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就暗中给无衣巷中人露出了破绽,只要无衣巷的人不是笨蛋,肯定能发觉有人盯梢,现在早就跑没影了。蒋涣啊蒋涣,今晚你注定扑个空了。
一时间,上百名锦衣卫行动起来,在所有的院子中各处搜罗,每一角落都不放过。与此同时,在外面等候的蒋涣一脸的不服,他心中更不平静,难道真的跑了?又走漏了消息?心念至此,蒋涣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诸人,借着月色,他突然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田中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蒋涣的心头,蒋涣警觉的质问:“老田,你笑什么?”自从自己在太子府门前遇伏后,蒋涣多次暗中仔细观察过田中同,虽然并未发现什么疑点,但蒋涣总是从心里觉得田中同有问题。
“啊?”田中同也发现蒋涣在注意自己了,他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涣将身子完全转过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田中同身上,还向田中同挪动了半步,“老田……”蒋涣刚要继续质问田中同,突然身后一连串巨响,打断了蒋涣的话。
爆炸就发生无衣巷,而且是几处院子同时发生了爆炸,通通通通通,爆炸声音将所有人都吓傻了,尤其是蒋涣,他回身看着无衣巷,一脸的惊恐,瞳孔都在急速的放大。
无衣巷的爆炸随即变成了大火,爆炸和大火迅速吞噬了院子,还有院子中所有的幸存者,大火中凄惨的叫声传出来,被大火包围的人,声嘶力竭的叫着救命,他们的叫喊在寂静的夜里穿透力格外强,叫声里透着绝望,带着哀求,夹杂着求生的渴望,听的蒋涣毛骨悚然,蒋涣突然回头大喊一声:“冲进去,把人救出来,让兵马司全城戒严,一个别放跑。”
蒋涣的命令已经晚了,当外围的锦衣卫冲到近前时,火势早已无法控制,没一个人敢冲进火场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听着火场里的发出绝望的哀嚎……
“与其缉拿那些贼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善后的事了。”田中同慢慢走到发呆的蒋涣身旁,表现出超乎异常的平静。
“善后?”蒋涣早已昏了头,脑子里一片浆糊的他,根本听不明白田中同在说什么:“什么善后?人他娘的都死了。”
田中同斜着眼睛瞄着火光,脸却对着蒋涣:“我说的不是里面的人怎么善后,我指的是大人您呐!”
“我?”田中同如此反常的平静引起了蒋涣的注意,他突然意识到了这里面似乎是个局。
田中同一脸严肃的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惊动朝野是肯定的了,皇上那也很难瞒得住了,一旦皇上追究起来,那这……”
田中同虽然没有点明,但蒋涣还是听出了门道,他大骂道:“他妈的,这事一定有内鬼,老子看你就可疑,刚才你他妈笑什么?对,就是你!”
面对蒋涣的质疑,田中同不疾不徐,更不申辩,坦然的说道:“与其现在胡乱怀疑自己人,还不如赶紧想办法,内鬼什么时候都能抓,但真惊动了皇上,以后恐怕负责抓内鬼的人就不是您了。”
蒋涣的脸色被气的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田中同,真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但当他看到田中同身后冲天的火光后,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抬起一半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身子也感觉发飘,他极力的抬手,但身体就是使不出劲,随即,眼前一黑,蒋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看着晕倒在地的蒋涣,田中同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上前一步,故作惊讶的尖叫道:“大人,大人,快来人,大人晕倒了。”
就在蒋涣在无衣巷撞的灰头土脸的时候,姚光启已经到了紫金山上的定林寺,一边惬意的喝着茶水,一边跟主持秀光谈经论道。
“你的那些手下警惕性很高啊,一进来就四处查看,一看就是老江湖。”秀光和尚很喜欢姚光启,更喜欢跟姚光启说话:“他们不会是江洋大盗吧,他们不会洗劫我这定林寺吧。”
姚光启笑呵呵的说道:“怎么,大和尚,你不是说万法皆空吗?臭皮囊都能舍得,你寺里这些身外之物还惦记什么?”
“以我之理,还施我身?”秀光和尚哈哈一笑:“你这都是歪理,和尚我不上你的当,不跟你辩歪理。你们打算何时走?”
姚光启眼前一亮:“大和尚真神了?你这佛法真的高深到能知人所思所想?”
秀光和尚得意的一笑:“世间哪来那种本事,就算是佛法,也不过是渡人向善的良言善语罢了。我能知道你想走,无非是看穿了你的心思罢了。你说我不舍得,其实分明是你自己不舍得,但你到底不舍得什么,是人?还是情?还是物?”
姚光启叹了口气,苦笑:“人?情?人和情,那怎么说得清呢。长路漫漫,前程未卜啊。”
秀光和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要去哪,和尚不问,也不想知道,只有一句话送你,佛在心中。”
姚光启不解:“佛在心中?”
“这是我多年来参悟佛法所得,一切佛法智慧,都在这四个字中,佛在心中,你自己领悟去吧。”说着躺下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天成宗的人在陈平安的带领下,分别向苏州杭州转移,而姚光启在与秀光和尚道别后,又秘密潜回了京城。
在城外与张玉汇合后,两人一同打马向傅友德的大营飞奔而去。
现在咱们说一说云南战事的来龙去脉。自打洪武十四年北方战事平定之后,长城以南,除了云南,整个中华版图都已落入了大明朝廷的掌控之内。云南,成了蒙古人在长城以南最后一片势力范围。